歲月茫茫,不知幾何,喧囂之聲漸起,馮祥之意識如風中殘燭,徐徐復燃。 此刻的他,恍若置身嚴冬,天寒地坼。 脊背如遭霜雪侵襲,寒意透骨。肌膚似有寒風掃掠,痛如刀割。 目之所及,此乃一廣袤之山洞,洞內幽暗深邃,宛若幻境。 洞壁之上,鬼火閃爍,恍若幽靈之眼,忽明忽暗,發出淡淡藍光,飄渺不定。 洞窟深處,人類與動物之骸骨,堆積如山,層層疊疊,形如京觀。 洞窟寬敞之處,有一黃色屏障,若隱若現,宛如天地之隔。 屏障中心,有一小潭,潭水清澈,深不見底,仿若千丈。 潭中不時有流光射出,充盈於屏障之上,乃是天地精華,匯聚於此。 馮祥此時正處於屏障之內,心生恐懼,未知前路如何。 屏障外圍則站著一群人,吵吵嚷嚷,眾口紛紜。 其間,有怒而高喝者者,聲如洪鐘,震懾四座; 有竊竊私語者,語調細微,難以捉摸。 當首的是一位美艷婦人,約麼三十來歲。 生的一雙丹鳳眼,玲瓏狡黠偏又風情萬種,兩瓣櫻桃唇,含丹如花卻是嫵媚輕浮。 烏發如漆,挽成如意回心髻,指如柔荑,輕握一柄明月合歡扇。 身著銀紋對襟小衣,下配墨綠色錦繡長裙,神色妖嬈,氣質美艷。 其餘眾人,皆形貌各異,如怪石之嶙峋,亂木之交疊,無不透出一股詭異之氣。 有披灰黑重甲之武士,支嘴獠牙,仿若天魔降世,猙獰恐怖; 有被青白長衫之儒者,賊眉鼠眼,宛如道德敗類,氣質猥瑣。 更有一眾異類,形態各異。 有生利爪者如猛虎,有長鳥翼者若神鷹,或狼首人身,或人身鼠尾。 百獸相爭,群魔亂舞,無不令人咋舌。 觀此景,馮祥內心大駭,幼時曾聽聞山精野怪食人之說,然今日親見,更覺驚心動魄。 正當時,一名貌似人類的妖怪,被那為首的美艷婦人怒聲喝斥。 夫人叱道: “灰不三!吾命你拘此子之魂,怎地隻引來他部分魂魄?若非我以靈氣護持,他早已魂歸離恨天!他若身死,我等又何以脅迫門外那妖女?” 那人形妖怪聞言,神色頓顯恭敬,態度謙卑之至,顫聲回應道: “娘娘在上,小的實有苦衷。那小子非比尋常,他能輕易破開惡金鎖龍枷暫且不論,且他家門扉所貼,亦非尋常門神,乃是鐘馗。小的兄弟二人道行尚淺,難以接近,故隻能采取偏門手段,拘來一魂,已是僥幸……” 先前,馮祥僅覺此妖貌似熟人,聞其言,乃恍然大悟,此妖即先前借宿問路之中年人。 再觀此刻,其氣質大變,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先前之從容已蕩然無存。 美艷婦人聞聽此言,亦露疑惑之色,正欲追問,忽聞遠處慘叫連連。 俄頃,一鼠首人身之小妖慌張奔至,呼號道:“娘娘,大事不好了!那妖女……” 語猶未了,一支璀璨如虹的長槍已自其背後疾射而過,瞬息間,小妖仆地,化為一碩鼠。 其屍身上,精魄閃爍,瞬間被槍桿吸納殆盡。 此景一出,美艷婦人亦驚,蛾眉緊鎖,氣急敗壞,向洞口厲聲喝道: “熊如烈、熊如火,此二廢物!竟使妖女侵入我洞府耶?” 其聲未落,遠處忽傳一女聲,清朗而洪亮:“爾言此二物乎?” 未及眾妖回過神來,二顆碩大之熊頭已如繡球般滾落其足下。 舉目望去,洞口處,有一白袍女將。 此人桃李之年,身穿獸首吞肩亮銀鎧,頭戴束發嵌寶梅花冠。 腳踏鳳翅登雲靴,背掛白綾花繡袍。 不施粉黛而麵如皎月,未著瓊琚而目似明珠。 額前掛著一顆翡翠眉心墜,仿若月下小荷,含苞欲放; 發間插著一支白玉鑲寶簪,宛如柳梢銜月,熠熠生輝。 峨眉如黛,似天邊之新月,修長優雅。 唇若點絳,比初夏之櫻桃,含春帶露。 正所謂,言語不足以盡其美,丹青難以繪其姿。 端是英氣逼人,仿佛神仙人物。 迎著群妖恨意滿盈之目光,白袍女子巋然不動,目露鄙夷之色。 美艷婦人怒聲喝問曰: “妖女!莫非欺我棲霞洞無人乎?竟敢猖狂至此!” 白袍女子聞言,不怒反笑,傲然回應道:“ 爾等小醜,竟也敢貪圖定海神珠?若今日不讓爾等魂飛魄散,豈非顯得姑奶奶我手段不濟!” 其聲若驚雷貫耳,震得群妖心神搖曳。 話猶未了,眾妖尚未回過神來,那亮銀槍已然如靈蛇般自鼠妖身上掙脫,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於空中略作停頓,便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直取美艷婦人。 美艷夫人倉皇閃避,怒火中燒,手中合歡扇舞動如風,迎向那銀槍。 待她身形逼近白袍女子,美艷婦人揮動右臂,口中念念有詞,合歡扇迸發出淡黃色光芒,化作數道鋒利精光,如利劍般刺向白袍女子。 麵對這淩厲的攻擊,白袍女子神色未變,意念輕動間,銀色鎧甲上符文閃爍,青光熠熠,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將那些利劍般的精光悉數擋下。 瞬息之間,白袍女子已騰空而起,緊握亮銀槍,向美艷婦人發起雷霆萬鈞的一擊。 美艷婦人揮動合歡扇迎擊,兩者兵器相交,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突然間,美艷婦人巧妙扭轉扇麵,巧妙地卸去亮銀槍的威勢。 緊接著,她轉身抬腿,淩厲的腿風直取白袍女子小腹。 白袍女子麵色凝重,迅速向後退去,同時默念箴言。 剎那間,她額前眉心的墜飾射出一道精光,直射向美艷婦人的胸口。 美艷婦人眼見避無可避,隻能勉強側身。精光從她肩膀處穿過,化作虛無,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受此一擊,美艷婦人自知非白袍女子之敵,遂將合歡扇脫手飛出,如流星劃空,直射白袍女子。 自己則疾速退入妖群之中,向眾妖大聲疾呼: “愣著作甚?與我共戰!” 眾妖雖麵露懼色,然野性尚存,麵對白袍女子之咄咄逼人,更激發其血氣之勇。 自知除拚死一戰,別無生路,遂一擁而上,與白袍女子激戰正酣。 此時場麵混亂至極,猶如狂風暴雨之中,亂葉紛飛。 法寶精光閃爍,如星辰墜落,璀璨奪目。 鮮血殘肢漫天飛舞,腥風血雨,慘不忍睹。 白袍女子身處其中,如鶴立雞群,氣若長虹。 她揮舞亮銀槍,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馮祥,一介鄉下少年,何時曾目睹過這等血腥恐怖的場景? 他隻覺自己身陷夢境,幾乎要咬破食指試圖喚醒自己。 然而,尚未行動,已被人猛然提起,頓覺渾身酸軟,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耳畔傳來美艷婦人的厲聲: “妖女住手!否則我便讓這小子魂飛魄散!” 白袍女子聽聞此言,手中動作微微一頓,蕩開眾妖的攻擊後,冷然道: “毒婦!你既知他有恩於我,便速速放了。否則,我誓將爾等斬盡殺絕!” 美艷婦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他也行,交出定海神珠,如若不然……” 她話音未落,手上已暗運勁力。 馮祥隻覺一股無形之力侵入身體,疼痛讓他麵目扭曲,意識漸漸模糊。 白袍女子睹此慘狀,心中雖有不甘,然臨行前爺爺之囑托回響於耳: “異類修行,因果為重。行走江湖,恩怨分明。順應天道,方成大造化。” 念及馮祥之神魂已開始潰散,稍有不慎,即便救回,亦恐癡傻餘生。 於是,白袍女子麵色決然,擲長槍入巖壁,探玉手於懷中,向美艷婦人坦言道:“ 你且先放了她,定海神珠才給你。” 此刻二人如官匪談判,各持己見,不肯稍讓。 美艷婦人稍作思忖,乃提議道: “我將置此子魂魄於水潭之畔,你則將定海珠擲向洞口。各取所需,互不乾涉,可否?” 白袍女子頷首,淡淡應曰:“善。” 遂將懷中寶珠高舉過頭,向眾妖展示。 眾妖見狀,紛紛湧向洞口,非為寶珠,實為逃命。 美艷婦人,眼捷手快,輕推馮祥至水潭之畔,隨即如離弦之箭,朝著定海珠疾飛而去。 白袍女子亦如流星趕月,向馮祥掠去。 二人擦身而過,似心有靈犀般,同時出手,動作迅捷,恍若閃電劃破長空。 白袍女子一記重腿,猶如風卷殘雲,直取美艷婦人下盤; 美艷婦人則以五指化為銳利之爪,如鷹擊長空,直刺白袍女子麵門。 二人攻勢淩厲,勢均力敵,山洞中頓時又充滿了肅殺之氣。 電光火石之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美艷婦人隻覺攻擊受阻,如刺在鋼板之上,堅硬無比。 定睛細觀,乃是一把玄鐵算盤橫亙於前。 美艷婦人心中一沉,暗道不妙,然而此刻腹部已遭受重創,疼痛如刀絞。 此時她已無暇顧及滾落在洞口的定海神珠,隻得忍痛化作一道精光,破洞而出,瞬間消失在遠方。 精光散去,留下聲聲咒罵,如厲鬼哀嚎,回蕩在空曠的山洞之中: “灰三山!爾等吃裡爬外之輩,竟敢壞我大事!待到來日,我必將你小荒嶺鼠族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灰三山以玄鐵算盤勉力擋住美艷婦人之猛攻,已耗盡平生氣力。 眼見美艷婦人受傷遁去,心中稍安,然而氣血翻騰,終是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昏死過去。 遠處,一健碩壯漢見狀,驚呼一聲:“三哥!”遂猶如野獸般疾沖向灰三山,其餘眾妖亦如鳥獸散,各自逃命。 白袍女子心中恍然,知是灰三山出手相助,才使自己有機會重創美艷婦人。 她心懷感激,柔聲說道:“老耗子,多謝了。” 言罷,解下錦袍,將馮祥之魂魄及灰家兄弟一同罩入其中。 遂又轉身對健碩大漢說道:“你且在此保護好他二人,等我回來。” 大漢憨厚地點頭應是,又向那白袍女子投去詫異的目光,問道: “仙姑欲往何處?” 白袍女子淡淡回應道:“除惡務盡。” 言罷,轉身化作一縷青光,瞬間消失不見。 而後片刻,隻聽洞外天雷滾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