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嶽山離開後，柯應想了很多，就跟他摘下的鐵屑一樣多。 　　往小了想，這可能是黑幫分子對於警局的報復行為？或是什麼示威的舉動？ 　　可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陳毅偉和李小棉如果敢這麼做，真的能從警局全身而退？ 　　嶽山會不會想太多了？ 　　往大了想……他實在想不出來，假如有人把整個拘留室兩三百人全殺死，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概念。 　　但在走出吸煙室，看見八字眉警察的一瞬間，他隻猶豫了極短的時間，便打消了先前所有的念頭，因為對方嚴謹的性格。 　　如非必要，八字眉警察絕不可能跟著嶽山一起胡鬧。 　　槍聲響起時，柯應並沒有因為地底傳來的震動，而將手裡的鐵護欄掉在地上，他一直抓得極緊。 　　飛快穿過窗戶的過程中，他心裡想著，八字眉警察既然已經提前知道，那麼他應該沒事吧？嶽山此刻又去了哪裡？ 　　…… 　　…… 　　在許雁尋過去後，馮一諾摸著黑，有些笨拙地翻過窗戶，落地時差點崴了腳，還好柯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就在這時，槍聲再次響起，且距離更近了些，開槍的人應該就在衛生間門口。 　　發現窗戶那頭的驚恐聲和哭嚎聲戛然而止，馮一諾極為小聲地說了句“謝謝”，同時有些慶幸此時停電了，不然他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因為不久前，他罵了柯應一句很難聽的話。 　　在罵人之前，為了不打擾許雁尋的睡眠，他掛斷了一個移車的電話，極為惱火又暗自滿意之際，就看見柯應風風火火地推開門。 　　對於柯應所說的瘋言亂語，他理都不想理，可許雁尋二話不說就跟著柯應走出去，他擔心許雁尋被騙，隻能也跟著…… 　　站在窗外有點使不上力，三個人合力將鐵圍欄提起來後，他和許雁尋一起使勁拉著，將其固定在墻上，然後大腦一片空白地等著柯應反身擰著螺絲。 　　燈已經重新亮起，所幸還沒有人出現在吸煙室門口，在四角各擰了一顆，柯應將窗戶輕輕關上。同時他拽著一條絲線輕輕一拉，卡扣合上的同時，繩結也隨之脫落。 　　馮一諾無意識低著頭，於冰冷且潮濕的空氣中，輕手輕腳地跟在最後麵。 　　細雨飄落在他的眼鏡上，讓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疑慮蒙在他的心頭，甚至隱隱和槍聲在他心中產生的震驚相持平。 　　但他沒有再想，快步走到前麵，於前方棚屋的角落處拉住柯應，低聲快速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柯應手臂抬起，指著棚屋上方一扇開了條縫的窗戶。 　　看見那扇黑漆漆的窗戶時，柯應心中便有了辦法，他和許雁尋先托著馮一諾上去，然後他再把許雁尋駝上去，最後許雁尋抱著馮一諾的腰，他隻需要幾步助跑，就能夠到馮一諾的手。 　　馮一諾低頭想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我有一個更好的去處，從這裡過去隻有不到一百米。如果沿途沒有恐怖分子，我們能夠直接走出警局，如果不行，到時候我們再退回來。” 　　看著兩個抬臉思索的少年，馮一諾鏡片一閃，露出一個成熟穩重的微笑：“我家就在幾百米外，而在不久前，我剛買了臺天文望遠鏡，看得一清二楚。” 　　想著嶽山也是往這個方向走去，柯應點了點頭。 　　…… 　　…… 　　柯應突然越過馮一諾，推著對方的胸口停在最前麵，然後貼墻抬手。 　　此前，柯應沒聽懂馮一諾罵了什麼，就算聽懂了，他也不會太在意，因為馮一諾對他有恩，這便足矣。他當然看得出來，馮一諾是惱怒他的莽撞會吵到許雁尋，可一時控製不住情緒罵上一句又算得上什麼？ 　　但他因為聽懂了馮一諾的話語，而更改了嶽山和黃潛的指令，卻是一件致命的事情，意識到這點時，他們距離拐角隻有幾米。 　　他剛才聽到那邊響過一道腳步聲，眼下卻聽不見了。前方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張電池廣告海報，麵對麵的則是單人拘留室的衛生間窗戶，那個人就在窗戶和施工棚之間的夾角裡。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知道那個人應該和他一樣，正貼著墻，小心翼翼地往拐角處靠近，而且，手上可能還有槍。 　　他還推斷出，就距離而言，兩人相差無幾，但若是都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他應該先於對方到達，因為他穿的是軟底膠鞋，對方卻是硬底皮靴。 　　“幸好這時的雨勢不大……”柯應默默想著轉過頭，就著窗戶從墻麵上反射過來的光線，往身後瞥去，示意馮一諾和許雁尋停下且不要發聲。 　　馮一諾嘴皮微微發抖，從裡麵呼出的氣凝出淺白的霧，他並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但看著柯應如此慎重，他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下意識地將許雁尋護在身後，同時控製著身體，不讓牙齒碰撞發出聲音。 　　他的雙手無比僵硬，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n.com 甚至都沒辦法抬起來擦去眼鏡上的雨霧，他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卻被身後的許雁尋頂住。 　　許雁尋推著馮一諾的背，沖柯應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極為嚴肅的小臉上，兩隻眼睛微瞇，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顆雨珠，一雙嘴皮抿得緊緊，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已經捏著一枚閃著寒光的短短胸針，一副隨時準備搏命的架勢。 　　即便是轉頭時，柯應也沒有停留，一直在踮著腳小步往前邁去。他沒讓他們往後退，如果他們後退時發出聲響，很可能會導致那個人提前持著槍出現，在這段狹窄的通道裡，他們仨一個都跑不了。 　　在馮一諾有些模糊的視線中，少年膠鞋的前半截留下一個個印痕，它們同細密的雨絲一起，消失在地麵薄薄一層的積水中。 　　柯應的思維雖然極其冷靜，如同落在臉上的冬夜雨水一般冰冷，但在他的內心裡，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 　　一個聲音如同炸雷般吶喊：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去吧！要麼毀滅一切，要麼被這一切毀滅！ 　　另一個聲音則絮絮叨叨地後悔：假如你剛才反對馮一諾的建議，而不是聽從，假如你當時聽不懂，耽誤了一些時間……或許眼下就不用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中。 　　“閉嘴吧！” 　　“這個宇宙裡根本就沒有這麼多假如！就像我的意識已經無比離奇地穿過星海，跨越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離來到這具身體上，所獲得的，也不是回到從前的機會！” 　　柯應將手伸進口袋，默默地調整著呼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