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太平。”吳子甄瞇著眼睛,看著碧波蕩漾的水麵,“很不太平。” 很不太平。 蕭蕭轉眸,看了一眼回來的男人,看著他臉上的風雨欲來,心莫名沉重。 “他們是隴西的人。”小亞幽幽開口,語氣染上沉重,“隴西大旱,很多人都餓死了,剩下的想去別的地方謀生,可出去的不一定能找到活路,很多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他說到這裡,嘲諷一笑,“就像他們兩個。” 蕭蕭抬眼,眼睛縮了一下。 剛才那兩個麵黃肌瘦的人已經被人圍在角落裡,明明人來人往,可來往的那些人如同瞎了一般,沒有看到拳打腳踢,也沒有聽到響起來的哀嚎。 拳頭,在這一刻握緊。 “徐清,把他們帶過來。”吳子甄義憤填膺,低聲吩咐身邊的徐清。 “不能這麼帶。”蕭蕭適時開口,攔住了徐清,“這麼明目張膽,附近肯定有眼睛,他們就算再囂張,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死,我倒是覺得不如隱身,然後……” 剩下的,蕭蕭沒說,但徐清已經明白,然後快速離去,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小亞,你來自隴西?”這是個確切的答案。 小亞卻是看著蕭蕭,什麼否不說。 蕭蕭也不再追問。 “走吧!”燕霖回來,情緒還沒有收拾好,直接抬腳就走,走了沒幾步忽然停下,“徐清呢?” 像是想到了什麼,男人看了一眼碼頭,笑得深深,“用不用等他?” “不用。”蕭蕭掀了掀嘴角,抬腳跟上。 幾人紛紛上船。 沒多一會兒,船開動了,岸邊的紛紛擾擾被嘩啦啦的水聲代替。 可能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在這熙熙攘攘的船上,他們竟然還有房間。 剛回到房間,徐清就回來了。 吳子甄和徐清從蕭蕭房間裡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 站在窗前,蕭蕭看著向後退去的高山,心裡莫名有些發沉。 “現在相信了?”窗邊,有人突兀開口,語氣似笑非笑。 蕭蕭沒轉頭,更沒意外,微挑的眸子裡深沉如水。 “隴西大旱天下皆知,偏偏有人就喜歡掩耳盜鈴,沒辦法,上麵的人不想聽。”窗邊的人抱著胳膊,斜斜的靠在夕陽中,身上鍍滿了光。 像下凡而來,普度眾生的神。 此時的神麵容俊朗,眉眼悲憫,唇角斜斜挑起。 蕭蕭心裡一動,“那王爺等隴西這場大旱又等了多久?” 莫名的,心裡壓製的話這一刻再也壓不住,一同宣泄出來的還有一股莫名的憤怒。 那是一種被別人掌控股掌之間,卻無力掙脫的憤怒。 她,和隴西,和所有深陷其中,一樣的憤怒。 男人轉眸,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深邃,帶著探究的光,似乎要把她看穿。 “你覺得我是在乘天災機?”良久,他開口,話語中帶著讓人莫名其妙的冷意。 “難道不是嗎?”話已經說出來了,覆水難收,索性,就說個明白。 蕭蕭轉頭,直直對視上男人的眼眸,言語犀利,“如若不然,王爺想要救天下蒼生,還沒有機會,沒有能力嗎?” 堂堂一國王爺,不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差不多了吧? “可王爺都在做什麼?!”蕭蕭胸口有些起伏,“假借遊歷為名,天下四處遊走,鼓動人心,拉幫結派,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天時地利人和時掀桿而起嗎?” 靜! 無比的安靜! 哪怕浪聲滾滾,此時周遭也都褪去了顏色,褪去了聲音。 “那我該怎麼做?”男人掀開薄薄的唇,漂亮的鳳眼裡黑雲翻滾,“我看著?還是要幫助他守護江山?守護百姓?他心裡有江山有百姓嗎?他盡過皇帝的職責嗎?他配坐在那個位置嗎?” 他的手指用力的在空氣中點著,每點一下,就列舉當今皇帝的罪名,“虐殺忠良,殘害兄弟,昏庸無能,不理朝政,草菅人命,沉迷酒澀,置天下百姓於不顧!他,哪裡有本事,能讓我們輔佐他!” 蕭蕭的耳朵嗡嗡響,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滿眼不可置信,金光四下蔓延,她的眼睛生疼,可卻不及她心中的震驚,“你,你,你為臣不忠……” 說出來的話卻無力到了極點。 “忠?!”男人冷冷扯著唇角,“那算個屁!” 他轉過身,正對蕭蕭,一把抓住蕭蕭的胳膊,用力的捏著。 鉆心的疼痛蔓延開來,蕭蕭甚至聽到了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 “你家老頭子忠,他換來了什麼?!你忠,你兢兢業業,提心吊膽又換來了什麼?!” 他的質問在耳邊炸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嗡嗡作響。 蕭蕭的心慌亂至極,“陛下待我極為寬厚,我——” “寬厚?!哈!好一個寬厚!”男人用力甩掉蕭蕭的胳膊,“世間之態擺在眼前,事實也擺在眼前,可憐有些人卻看不清,也不想看清,還想自欺欺人,真是愚!” 他說完,一甩衣袖走了。 徒留蕭蕭站在原地。 愚,愚,愚…… 這個字在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轉來轉去間,蕭蕭感覺她的眼前越來越黑。 砰! 終於忍不住,她倒了。 蕭蕭病了。 發燒燒到人都迷糊,船支顛簸,顛得她胃裡翻滾,吐的昏天黑地。 從洛陽到京都五天的時間,她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外麵的世界和她毫不相乾。 隱隱約約她記得,不知是第幾天,船上鬧哄哄的,亂糟糟的,好像有人在哭,又好像有人在笑。 她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眼皮就像是灌了鉛,怎麼也抬不起來。 隻記得她趴在一個寬厚的床上,晃晃蕩蕩,聞著好聞的玉蘭花香,睡得很舒服。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到了京都。 眼前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追查司大獄。 “醒了?”耳邊也是非常熟悉的聲音。 蕭蕭轉頭,有些木然地看著老怪,腦袋還有些渾渾噩噩,“老怪?” 再見這人,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轉頭看了看四周,她迷茫問道,“我師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