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昭然的目光落在懷裡的東西上,零碎之間,細繩一端的丹珠在憑空晃動。 他回想起自己年幼時來到街上,那時陪在他身邊的是他的爹娘。 “爹,我想要這個!” “好,買了!”顏德益頷首,從懷裡摸出數枚銅錢,接過那隻小巧的撥浪鼓,放在那雙熱乎乎的小手心裡,“然兒喜歡的,都買!” “娘,你看!”顏昭然欣喜地搓動細長的棍兒,鼓兩側的細繩甩動,係著的丹珠敲擊鼓麵,發出“咚咚”的聲響。 再後來,他走在一行人的後頭,望著顏德益懷裡嬌氣的孩童,聽著那個孩童撒嬌的言語——“爹,我要這個!” “爹,那個我也要!” “爹……” 凡孩童目之所及,顏德益都會傾力滿足。 唯獨他,被遺忘在荒涼的一角。 那些觸之可及的心儀之物,都如同瓊漿玉露一般,可望而不可得。 他的眼裡滿是艷羨,他也曾有過這般偏愛,可如今還有誰會這般待他? 隻餘下滿心的不甘和滿目的淚水,抬手一揮,沾濕了衣袖的一方…… 再當他陪著虞靜淑一路沿街而逛,看到雜貨攤上的玩意兒時,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身影。 小小的少年,靜靜駐足張望著心悅之物。 若不是看少年穿著綾羅綢緞,攤主那時早就想招手,讓他別隻看不買。 少年摸了摸空蕩蕩的衣袋,望向漸行漸遠的一行人,他的眼裡滿是渴求,渴求在他們之中,哪怕有一個人能回首望向他,能看出他的迫切與窘迫。 可是,沒有人。 沒有一個人會為他回首,沒有一個人會朝他奔赴。 兒時的撥浪鼓早已遺失在流年深處,少年移挪不了步伐,久久地站在雜貨攤前,久到永遠停留在那年十三。 直到身畔悄然走來一人,她拿起那隻撥浪鼓,舉到他麵前,溫柔地詢問道:“買這個,好不好?” 他微微一怔,許久才從嘴中說出一句:“好……” 她又伸手牽住了他的手,暖意透過掌心傳達到心間,他見她笑靨如花,轉身將那撥浪鼓遞予他。 “你既如此喜歡,那便買下。”虞靜淑握緊他的手,指了指路的前方,“附近開了很多店家鋪子,可以慢慢逛,你看看還有什麼喜歡的。” 顏昭然的眼尾微微泛紅,晶瑩的淚水被他努力隱忍。 “你怎知我想要?” 虞靜淑張望四處開張的店鋪,聽到顏昭然的話,回首笑了笑:“能吸引住你的目光,可見它物有所值。” 虞靜淑沒察覺到顏昭然的異樣,隻顧牽住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殊不知,這一刻起,她握住了那個十三歲的少年的手,自此少年不再留戀在那年的攤前,他眉眼一彎,牽著她的手,目之所及皆是她的身影…… “公主……” “嗯?”虞靜淑發覺顏昭然有些心事,便回首看向他,“可是乏了?” “不……我突然想問您,倘若當年我沒有名中高榜,您還會選我……做您的駙馬麼?” 剛問完話,顏昭然就心生懊悔,答案分明就是顯而易見,無論是誰,隻要一舉奪魁,都會成為她的駙馬。 自己怎麼頭腦一熱,問出這樣的話…… 虞靜淑眨了眨眼,她心裡揣摩出顏昭然的幾分小心思,他怕不是覺得她的好不是獨屬於他,她可以對“陳昭然”這般好,也可以對“王昭然”這般好。 他的心裡還有很多不安和顧慮。 他依舊是患得患失。 看來她還是不夠了解他,但她願意傾盡所有去愛他,領著他走出曾經的昏暗。 “顏昭然,你來到我的身邊,從來都不是機緣巧合。”虞靜淑認真地看向顏昭然,發自肺腑地說道,“萬般皆是命,浮生海海,隻願君心不搖,我心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