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碧瓦,月光透過間隙照在一張落滿塵灰的破舊梳妝臺,臺上立有一麵梨花鏡和一把木梳子,兩邊的燭臺織滿蛛網,之前的陳設也被洗劫一空,唯獨院裡那棵紅豆樹,果實成熟落地,化作紅泥,還是它原本的姿態,就是不知那枝頭的紙燈是何人所掛。 既然重生了,自己的容貌應該有所改變吧。 施伶媱吃力地從榻上起身,摸著昏沉沉的腦袋走到梳妝臺前,朝繡凳吹了口氣,頓時塵灰揚起,她取下繡布坐下,用它擦拭乾凈銅鏡,月光通過境麵折射在她的臉上。 境中的她,皮膚白凈,五官精致,一雙大眼長睫毛充滿靈氣,櫻桃小嘴紅潤透光,一身白素衣,不施任何粉黛便可嬌俏動人。 纖長的細指撫摸著臉龐,空有一副傾國傾城之貌又如何,如今已是家道中落,男子日後可東山再起,這女子呀多數墜入紅塵俗世,就算是君王身邊所疼愛的女子,到最後不也是拋棄美人,要那萬裡江山。 罷了罷了,這一世要活得開開心心的,順便再找個如意郎君嫁了,我負責貌美如花,他負責掙錢養家。 不過,夢裡的那個白衣少年是…… 想著想著,頭愈發昏沉,慢慢的她趴在梳妝臺上睡著了。 …… 陳錦旋策馬疾行三日到達青蕪,來到城門外,就被這裡的守城將軍給攔了下來。 “誒,此刻,本城城門已閉,公子還是明日再進城吧!” 高居在馬,俯視將軍說道:“我來找本縣的施縣令,還請將軍派人通報一聲。” “哦,那公子來晚了,施縣令他早在半月前就病故了,要過幾日才有新任縣令赴職。” 接著問道:“聽說施縣令有個偏房庶出女兒名叫施伶媱,她如今身在何處?” 將軍微微低頭,眼神轉動了幾下,抬頭:“這……這本將軍恕難告知。” 陳錦旋聽後,從腰間取下一塊皇牌伸到他的眼前,上麵刻著:“錦歡王。”三個金字。 將軍一看頓時大驚,嚇得頭盔都歪了,立馬扶正單膝跪地,旁邊的兵丁們也跟著行禮。 低頭抱拳:“卑職有失遠迎,還請六皇子殿下恕罪!” “免禮,你們還是叫我六公子吧,將軍現在可以回答我方才的話了嗎?” 起身,將軍點頭嘆道:“可以可以。哎,施縣令之女施伶媱,在前幾日因去湖邊垂釣,不幸失足溺亡了,遺體到至今都未尋見。” 他聽後,眉頭緊皺:“為何會這樣。” “那我想進城去縣令府小住一晚,將軍可同意?” “六公子請便就是,但縣令府已是空府一座,府內斷瓦殘垣,會不會有屈您的尊體。” 輕輕一笑:“不妨。” 將軍命道:“打開城門!”跟兵丁們站成兩排,抱拳行禮,“恭迎,六皇子殿下進城——” 陳錦旋威風凜凜地騎著白馬進了青蕪城。 走在蕪溪街,街道旁的護城河中倒映著晃動的圓月,河麵銀光閃閃。 借月光,從懷中拿出她的畫像,連連嘆道,青蕪有女,名伶媱,姿色平平,及笄之年溺亡,哎,真是世事難料啊。 周邊商鋪大都已經打烊了,隻有一家燈籠鋪還亮著火,他下馬,進去買了幾隻紅蠟備用,接著上馬前往縣令府。 陳錦旋牽著馬來到府外,一股股涼風卷起地麵的枯葉,又落了下來,門上的牌匾出現了裂痕,可以想象,曾經有多輝煌的施府,現在就有多破敗。 揭下門上貼的封條,推開大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每間屋子都黑燈瞎火,正院更是靜得讓他有點害怕,還好身邊有匹馬陪伴。 唯一不那麼害怕的是坐落在院中間的這棵紅豆樹。 他背靠樹下,對麵前的白馬說道:“馬兒呀,你好歹也是皇宮出身的寶馬,今晚隻有你陪本殿下在這破府裡歇息一晚啦。” 抬頭望了望樹冠,發現枝頭掛有紙燈,於是欣喜地坐起,拿出火折子,對它說道:“好兄弟,借你的後背一用。” 白馬睜著圓圓的大眼,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 踩到馬背上就正好能點到燈芯,一個又一個紙燈被點亮,枝頭結的紅豆由暗紅無光,漸漸變得鮮艷透光,慢慢的一棵紅樹照亮了整個院子。 紅豆的赤紅色經過燈火,映射在白馬和陳錦旋的白袍上,像是給他們披上了一件大紅袍。 就在此時施伶媱醒了,睜開惺忪的雙眼,眼前視線模模糊糊地望見遠處的幾圈紅暈,腳步搖搖擺擺地朝它靠近。 陳錦旋就差最後幾盞紙燈就點完了。 白馬的視線一直盯著那間屋門敞開的黑屋子,感覺到裡麵有人,而且就要出來了,頓時瞳孔放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馬蹄慌動。 “馬兄,你不要亂動呀,很快就好了。” 突然,一個臉色煞白,頭發淩亂,唇色發紫,穿得一身素白的女子,從黑暗中冒出,進入到白馬的眼裡。 “噅兒!噅兒——”受驚,發出一陣嘶鳴聲。 馬背劇烈晃動,陳錦旋腳步不穩,失去重心重重摔落在地,揚起一陣塵灰,火折子熄滅。 白馬跑到墻角,馬蹄瑟瑟發抖,因為她已經來了。 “哎喲,哎喲,摔死我了!”坐在地上,捂著腰滿臉痛苦,“馬兄都叫你不要亂動,你,你躲在那邊乾嘛呀!” 話音剛落,出現一隻手摸了摸他的發冠,虛弱無力地說道:“你為……為什麼……在,在我家中點燈……” 他轉身一看是位姑娘,似乎病了。 她剛說完,就暈倒在地。 見狀,連忙從地上坐起,摸了摸她的額頭,竟如此滾燙,看來是嚴重發熱,已經熱得神誌不清了。 轉頭看向站在墻角的白馬,叫道:“馬兄,原來你是害怕她呀。” 說完,將她攙扶進屋子,放到床榻上。 床榻的兩旁擺有燈臺,點亮兩根方才在燈籠鋪買的紅燭,放在床頭。 屋外破碎的水缸內還裝有一些清水,陳錦旋撕下身上一塊綢布當麵巾浸濕,立馬跑回屋內,敷在她的額頭降溫。 綢布乾了,都讓白馬叼著去缸裡浸濕,它來來回回跑了十多趟,施伶媱的溫度終於降於正常。 可把它給累壞了,施伶媱安安穩穩地呼呼大睡,陳錦旋也靠在墻角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