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施伶媱像一隻小貓一樣正坐在地板上,貼麵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還在睡夢中的少年。 光潔白皙的臉龐,一雙劍眉倒豎,眉下,眼如星辰已閉,粉紅的薄唇輕輕上揚似笑,穿著一件月白色衣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紅色祥雲寬邊錦帶,猶如天上下凡的仙君。 目光轉向亮紅紅的紅豆樹,白馬銓於樹下,腦中還記得昨夜的一些畫麵,遠處一個紅袍少年背坐在地上,她迷迷糊糊地向他走去,摸了摸他的發冠…… 他應該是到這裡來歇腳的吧。 她用指尖點了點他高挺的鼻子,他突然睜開眼晴與她相視,她急把手指收回,羞澀地低頭,視線看向一旁。 “姑娘你醒啦。” 伸了個懶腰,微笑說道,不料,卷起的畫像從袖口滾落,平攤在地。 她見畫像中所畫女子,正是自己落水前的容貌,上麵還注名,‘施伶媱,青蕪。’ 施伶媱見他一臉緊張,伸手要撿,搶先一步將畫像撿起,柳眉豎起,略顯生氣地質問道:“你為何會有我的畫像?說,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這……”不知如何解釋。 哎呀,隨便說幾句圓圓場吧。 “嗯……在下,在下傾慕姑娘美貌,特地從京城慕名而來。” 一聽,京城,還是慕名!!! 難道是因為上一世,在青蕪太出名了嗎,傳到了京城?不是吧,上一世的“我”可是沒人要的醜女呀,呃,這也行…… “那你倒是說說,本姑娘有何美貌,能令你大老遠從京城來到這?” 陳錦旋心想,總不能說到這裡來是為了接她入宮當婢女吧。腦袋一轉,想到念雪教過幾句誇女子的美話,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他繞著她上下打量,誇道:“姑娘膚白貌美,美若天仙,秀眉大眼長睫毛,明眸皓齒,紅唇如盛開玫瑰,玲瓏纖腰,穿著更像是一位雲間仙子。” 施伶媱聽後,凈說大實話心裡美滋滋的。 笑容滿麵:“哈哈,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過,本姑娘喜歡。” “公子怎麼稱呼呀?” “在下姓陳,名錦旋。” “陳錦旋,好聽,以後就叫你阿旋吧!” 宮中乃至整個京城都尊稱陳錦旋為錦歡王,她脫口而出的兩個字‘阿旋’,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充滿全身,也讓他有些不習慣。 有點臉紅:“嗯……好。” 接著,施伶媱指向院裡的紅豆樹,麵帶憂傷:“詩書裡說,紅豆樹生長在南國,紅豆是相思之物。我從小便喜愛紅色,因為它代表喜慶,熱烈,最重要的是忠誠。” 目光轉回,與他兩眼相視。 “希望公子方才所說,字字屬真。” 她的眼神是如此堅定,就如她對紅豆的贊美,神情嚴肅,讓陳錦旋心生愧疚。 如果說,他並不是因為傾慕她的美貌而來,而是為了逃避,假借選秀名冊來逃避大哥的仇視,出宮圖個清閑自在。 可他又怎麼忍心去欺騙她呢。 陳錦旋決定對她坦白,剛要說出口時,她卻嫣然一笑,笑得天真無邪,略帶羞澀地看著他,問道: “所以呢,公子的心像紅豆那樣赤誠嗎?” 這,這,他從未遇到過如此真的誠的女子,現在遇到了,從這一刻開始,他就決定他要護她一生,至死不渝。 氣氛都烘托到這了,陳錦旋用腳背勾起靠在墻角的佩劍,劍懸空的瞬間接住,拔劍出鞘,一道銀光閃眼,劍鋒直指胸膛,眼神堅定:“心若不誠,一驗便知!”說完,起猛勁要對小心臟下狠手。 拴在樹下的白馬遠遠望見主人持劍的動作,發出陣陣嘶鳴聲。 施伶媱神色自若,去桃林練武時,桃子熟落要觸地的一瞬間,都能馬上反應過來接住,這次偏要驗一驗他是否真心,但他絲毫沒有膽怯,幸好她在他的利劍要刺入胸口的瞬間攔下。 她被嚇出一陣冷汗,又愛又怪道:“你怎麼這麼傻呀!”貼進他的懷裡,“公子不必驗了,小女子願以身相許。” 白馬頓時住口,嘴巴歪揚露笑。 陳錦旋輕輕地撫摸著她柔長的青絲,一股暖意湧上心頭,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遇到娘子,三生有幸。” “哈哈,夫君知道就好。” 咕嚕~ 施伶媱自昨晚退熱到現在都沒進食。 “阿旋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 捏了捏她軟嘟嘟的臉蛋,滿臉寵溺:“好,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走!” …… 天光大亮,護城河岸,並排停靠的竹筏小丹陸續駛出,蕪溪街早市,行人絡繹不絕。 陳錦旋牽著馬,施伶媱挽著他的胳膊,街邊小吃鋪裡飄出的陣陣香味,饞得她直咽口水,他卻相反,禦膳房做的山珍海味無數,民間美食對他來說誘惑不大。 帶他來到一個小攤坐下,招幌上寫著:“佳兮膳食”,這家小攤擺了好幾年,以前施伶宇時常跟她來這裡吃早膳,現在她帶未來的夫君來,算得上是這的老顧客,可是老板娘卻不認識她了。 “兩位客官要吃點什麼呢?” 施伶媱點道:“來兩碗百合粥和兩個白麵饅頭吧。” “好嘞,姑娘還挺會點,百合粥是本攤的招牌,小女這就去做。” 陳錦旋不明白周邊大的食館不進,偏要選這麼一個小攤鋪,還點這等俗食,提不起一點味口。 “來嘍~”老板娘端著粥和饅頭上桌,“兩位客官請用。” 她撐著臉微笑地看著他:“嘗嘗很好吃的。” 他拿起瓷勺舀粥,入口滑溜,百合花香充盈,爽口中帶有一種自然的甜味,回味無窮,能與妃子們喝的八寶滋顏粥相比,口感遠勝它千萬倍。 老板娘也走過來看他品嘗如何,如若不滿意她會再加以改進。 陳錦旋一臉享受的樣子,回道:“好吃,我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粥。” 一連吃了好幾口,不一會兒粥足肚飽。 老板娘笑道:“我看公子很是麵生,倒像是外鄉有錢人家的公子,怕是吃不慣小縣的俗食,未想公子如此喜歡,實在是令我欣喜。”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嘻嘻。”施伶媱跟道。 看向老板娘:“佳兮姐姐,可還認得我?” 老板娘細細打量她,實在是麵生,搖了搖頭:“不認得。” “我是伶媱呀!” 她一聽瞬間記起,滿是驚訝。 “伶……伶媱妹妹,你還活著!太好了,誒,妹妹不是落水……” “可能是老天爺看我可愛,又不想帶我走吧,所以讓我回到人間,還給我安排了個意中人。” 老板娘捂麵含笑:“伶媱妹妹真會說笑,平安無事便好”目光轉向他,“這位公子長得儀表堂堂,相信會是一位好夫君,妹妹可真有福氣。” 佳兮其實早就掃視到陳錦旋掛在錦帶內,露出一角的皇牌,可以推斷他出身皇族。 施伶媱滿心歡喜,握著他溫暖的手心,眼裡似星辰大海般與他相視。 “阿旋會是一位好夫君的,對吧!” 陳錦旋笑如三月裡的春風,吹進她的心裡暖暖的。 “願以山河為聘,攬日月為你。” “你哪有山河呀?” “……” 佳兮話中有意:“他日後會有的。” 在佳兮膳食攤用完早膳,施伶媱拉著陳錦旋來到念君亭。 念君亭坐落在蕪溪邊,一眼望去青山鬱鬱蔥蔥,溪水清澈見底,青蓑笠,綠蓑衣的六旬老漁翁坐於小舟閑靜垂釣。 他們圍坐在石桌,喝著冰鎮蜜水,上好蜂蜜中加入潔凈井水,井水清涼爽口,再放點從冰窖裡取出的碎冰,真乃夏季佳品。 施伶媱興致正起,姿態優雅地對他說道: “小女子想為君獻舞一曲,可否借劍一用。” 她別的舞蹈跳得稀爛,但要說舞劍那可是無人能敵。 陳錦旋一聽,她還會跳舞,立刻將腰間的佩劍交予她:“姑娘請便,隻是這曲……” 拿出竹笛卻不知該奏何曲。 “奏什麼曲呢?”她思索了一下,偶見亭柱上麵留有一首文人墨客們題刻的‘念君賦。’,對他問道:“這亭柱上所刻的詩,君能將它奏出嗎?” 笑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自幼跟宮廷樂師學習樂理音律,吹拉彈唱過的曲賦無數,區區小賦那不是so easy嗎! 自信滿滿:“姑娘隻管盡興地舞!” 隻見,他看著念君賦的行字,竹笛貼唇開始吹奏,聞笛聲響起,施伶媱緩緩揮劍起舞。 曲調先由喜後轉悲,抑揚頓挫,婉轉動聽。 她舞劍的節奏,一劍一和,隨音流轉,猶若雪龍騰飛,纖腰款款,縈繞一縷淡香,眸含春水漾清波,對他驚鴻一笑,動人心弦。 當曲奏到:“苦等三載君不歸,望溪水,一封書紙寄他鄉,白絲落,兩岸青山仍綠,可恨君心已變,落得個悲涼畫扇。” 笛聲斷,陳錦旋眼眶紅潤,放下竹笛嘆氣。 此女子當時被傷得如此之深,卻隻能孤亭自憐,哎,可悲,可悲! 施伶媱舞著舞著沒有曲聲,轉頭看向他,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走到他麵前。 “哎呀,阿旋怎麼啦,別哭呀。”陳錦旋彈奏過太多悲曲,唯獨這一曲後勁太大,不禁落下幾滴淚水,施伶媱慢慢地撫摸他的頭,貼進她的懷裡,溫柔地安慰道:“好啦好啦,別哭了,有伶媱在,伶媱永遠不會離開阿旋,這曲咱不奏了。” 用衣袖輕輕的為他拭乾淚珠。 陳錦旋平復下來情緒,轉悲為笑:“嗯嗯,我也永遠不會離開伶媱。” 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坐於雙膝,開始耍流氓,嬉戲玩鬧。 此時,老漁翁遠遠地從溪中望著亭臺上的他們,仿佛看到曾經的他們,可是他卻錯了,因為,他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