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查閱了楊怡的所有檔案,她的父親早亡,母親改嫁到澳洲後失聯。2歲的她和7歲的哥哥楊東同時被福利院接管。楊東不久後就被來自英國的一對夫婦收養,後來跟著他們定居在愛丁堡,改名詹姆斯,現在已經有二十年,此期間未曾回來過。 輾轉聯係上詹姆斯後,電話那頭的他聽到消息後沉默了很久,答應了會親自過來處理後事。 臨行時候,詹姆斯跟養父母分別擁抱,他坐上計程車,養母還在身後大聲囑咐:“James, be more careful out there. When you come back for Christmas.”計程車開出很遠了,他還看到他們在身後用力地揮手。 第三天,詹姆斯抵達了香港,筆挺的風衣將一八五的他襯托得更顯高大挺拔,他的眼睛和楊怡很像,狹長的琥珀色眼眸,五官是同樣的立體深邃。養父母和女友跟前,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說公司派他出公差。 這是自從他離開後第一次踏上這片故土,這裡的記憶對他來說一直停留在孩童時代,也並沒有什麼美好的記憶。父親是個漁民,收入微薄又愛酗酒,母親則是整天出去鬼混不見人影。不過不喝酒的時候,父親偶爾也有溫柔的一麵,會帶著他和妹妹去集市上買各種小吃,他會把妹妹高高地舉過頭頂,惹得妹妹不斷高聲尖叫,他則是低頭啃著大雞腿吃得起勁。不過這樣的日子並不多,是一隻手可以數得過來的畫麵,香港的天空對他來說是陰沉晦暗的,那段過去他寧可永遠不去觸碰。 大部分時候,年幼的他和走路還不穩的妹妹,總是被大人像扔塊抹布般隨意地丟在家裡,漁村的小夥伴喊他去玩,妹妹拉著他的手,哭著不肯讓他走,他想出去玩,又甩不開妹妹,於是會騙她:“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走了,行了吧,你鬆開手,哭的人煩死了。”妹妹手一鬆開,他轉身就飛快地往外跑,妹妹在後麵哭得撕心裂肺,他跑著跑著就停了下來,站在那兒半天不動,然後轉身回去抱起妹妹,輕輕打她屁股:“哭個屁,煩死了,我逗你玩呢。”妹妹的淚還掛在臉上,卻咧開嘴笑了,他也被逗笑了。 到達香港後詹姆斯接到了黎姐的電話,黎姐先是表明了身份,並且對楊怡的出事表達了遺憾,她覺得這件事應該盡可能地低調處理,爭取盡快了結,她說楊怡的私生活一直比較復雜,情緒也極端不穩定,之前就曾多次自殘過,並且還有吸毒的前科,作為她的上司,她曾經多次勸誡過,但她已經是個成年人,她的私生活是她自己的意願,別人無法強加乾涉。她作為演員,這些事情如果曝光了對她不好,對公司來說也很不利,經過商議,公司決定拿出200萬港幣作為楊怡的安葬費用。詹姆斯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表示自己知道了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警局裡,詹姆斯直接拒絕了刑警隊隊長何以超建議屍檢的請求,何以超表示楊怡的死亡存在諸多疑點,他很有耐心地跟詹姆斯一一闡述自己的觀點,表示如果能進行屍檢的話,首先可以明確具體的死因,也就進一步有了可以立案調查的證據。何以超還說,楊怡有長時間的吸毒史,胳膊上有長期注射毒品而留下來的針孔。 詹姆斯越聽越痛心,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敢麵對,還是懊悔自己沒有早點兒找到她,此時的他隻想盡快將此事了結,然後離開這裡。想到法醫拿著解剖刀,一點點切開赤身裸體的妹妹,這樣的畫麵忍不住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他不想記憶裡妹妹那可愛、純真的麵孔,在自己的麵前不斷地演化,演化,再演化,演化成一副全然麵目全非的樣子,他希望她還是他記憶裡的小天使,不沾塵埃,天真無邪,真相對他來說隻有一個,就是他的妹妹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現在他隻想讓這件事徹底結束掉。他用蹩腳的粵語跟何以超說,自己在香港最多隻能停留幾天,他不想過多追究,隻想讓死者盡快得到安息。 何以超無奈,沉默了半天,去打了幾個電話,最後同意了他的請求。 詹姆斯很快在警方出具的自殺文件上簽了字,遺體也被安排了次日送去火化。火化前,隻有詹姆斯一個人陪著她,他掀開白布單,凝視著那張依然美麗卻毫無生氣的臉,那張臉慢慢在他眼前幻化出十八年前分別的那天---倆人被送進福利院的那天。 生活的艱辛讓他異常早熟,小小的年紀他已經過早地顯得心事重重。父親是個海員,常年出海,偶爾在家的時候,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跟母親吵架,家裡所有能摔的東西都已經被摔了,每當這個時候,他便帶著妹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一動也不敢動,他讓妹妹閉起眼又捂著她的耳朵,倆人盡量不製造出半點聲響,因為一旦引起父母的注意,火苗就會自然燒到他們身上,他的一頓打自然是少不了的。因為終年酗酒,終於有一天,他的父親在出海打魚時失足掉海,屍骨全無。母親拿到賠償金後的第二天,帶著兄妹倆出門,給他們一人買了一根棒棒糖,然後把他們丟在了福利院門口,風一般瀟灑地離去了。他牽著妹妹的手,坐在福利院的門口臺階上,從中午一直等到天黑,妹妹不斷地問:“哥哥,媽媽還沒回來嗎?” 他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心裡知道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在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什麼依靠了。他轉過身使勁敲響了福利院的門。 倆人在福利院生活了半年,福利院裡的生活並不美好,在這裡的都是些被拋棄的孩子,有的伴有嚴重的身體殘疾,他們的心在落雨,卻無人給他們撐傘。持強淩弱、欺負弱小,攀附強者,幾乎是人性的一種本能,初來乍到的兄妹倆總是被比大些的,來得更早的孩子欺負。那些施暴的孩子見哥哥性子軟弱,更是變著花樣地聯合起來折磨他,試圖在這樣單調乏味的生活裡去尋找一些存在感。 福利院的後山有一處空曠的高地,大樹、小草、野花自然地生長著,嫩綠的葉、斑駁的樹皮、地上的樹枝、嘰嘰喳喳的小鳥、偷偷出沒的小鬆鼠,這方小小的天地仿佛跟兄妹倆達成了某份契約,隨時張開懷抱接納著兩顆受傷的小心靈。楊東總是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帶著妹妹躲到這裡,妹妹眼淚汪汪地撫摸著哥哥身上各種細微的小傷痕,心疼地問:“哥哥,疼嗎?”楊東毫不在意地看向遠處,說:“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高地的一角長著一棵巨大的榕樹,有著碩大的樹冠,盤根錯節間,無數條手臂向外伸展著,榕樹的軀乾上雖然纏滿濃稠的蕨類寄生樹,但是榕樹卻好像絲毫不受影響,這樣共生的關係讓整棵大樹枝繁葉茂的好似一座綠島。兄妹倆人總愛鉆到榕樹裡麵,傾瀉的綠意打著掩護,誰來了也找不到他們。榕樹的高處有一處樹洞,兩人便把收集到的各種小玩意兒藏在裡麵。這片不大的山野成了兄妹倆心中的秘密花園,藏著屬於兩人的“獨家記憶”。 半年後,哥哥楊東被養父母一家相中,辦理了領養手續,妹妹則被留在了福利院。離開的那個早上,他悄悄地站在妹妹的房間門口,透過窗戶,他看到妹妹還在睡覺。妹妹不知道他要走,這次沒有人哭著喊他回來了。他站了好一會兒,狠狠心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養父母離開了福利院。 他們就這樣分開並且從此失去了聯係,雖然在夜深人靜仰望星空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妹妹,想象著她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不過也許是過早經歷了人情冷暖,詹姆斯對自己內心的情感總是隱藏得很深,從來沒有對別人提起過這些事。 乍然接到電話,被告知妹妹的死訊,對於這個消息,他一下子能感受到的隻有意外和突然,突然到他還不能完全去消化和接受,畢竟,她還那麼年輕。他一直以為雖然天各一方,但彼此總還是能鮮活地生存,對於二十多歲的年紀來說,死亡總感覺還是件太過遙遠的事。 對於妹妹的這些年,他並不想去探究太多,有些傷疤揭開了不但會流血,而且會更疼。這個意外實在是太過意外,他被嚇到了,他現在的生活很平靜,慈愛的養父母,死心塌地的女友,他很怕這種平靜被打亂,隻想快點處理完香港的事情,然後趕快回到熟悉的英國。他有些悲觀地想著人都死了,探究真相還有什麼意義,畢竟什麼樣的真相都無法再讓人死而復生。 詹姆斯整理著楊怡的遺物,她的銀行賬戶幾乎為赤,除了昨天一筆200萬的入賬。她的衣櫃裡掛著一些款式有些過時的大牌服裝,另外絕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各種各樣的小吊帶、熱褲、小短裙。妹妹的生活看來怎麼也不普通,詹姆斯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這些跟那個小女孩聯係在一起。誰該為這一切負責呢?他?還是她?還是別的誰? 火化之後的第二天,詹姆斯帶了裝著妹妹骨灰的白瓷罐,從中環坐船40分鐘來到兩人出生的地方---南丫島。南丫島古稱博寮州,是香港第三大島嶼,影視巨星周潤發便出生在這裡。南丫島島形象漢字“丫”而得名。 二十多年了,南丫島的變化並不大,首先映入眼簾的依然是南丫島標誌性的三個煙囪(南丫發電廠),這裡十年如一日,依舊沒有通汽車,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滯。這是一個典型的亞熱帶小漁島,下船後,他沿著碼頭向前走,映入眼簾的郵局還長著老樣子,絲毫未曾見老,自他記事起,碼頭加郵局就一直承載著這裡和島外連接的使命,帶著海腥味的空氣撲麵而來,清風送爽,都市的壓迫感慢慢在海風中舒緩下來。 島北是地勢平坦的榕樹灣,一條小街串起碼頭與村落,熱鬧的市集村落裡遍布著咖啡館、小酒吧、手做小工坊,每家店都自有特色,商品也幾乎都是獨一份,基本是手工自製。90年代的時候,這裡填海興建發電廠,從而吸引了不少外籍工程師居住,鐘情小島生活的異鄉人從此在這裡定居了下來,也將更多的異地元素逐漸滲透進這裡,使榕樹灣大街裡裡外外蕩漾著異國的浪漫風情。這裡雖然聚集著各色人種,卻不一定就是遊人,麵向大海,開一家自己喜歡的小店,每天在店裡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隻不過是眾多生活中的一種選擇,是自己喜歡的人生就好。從每個人展現的狀態中,可以輕易看出過客和生活在這兒居民的區別,過客即使再放鬆總是在趕路,他們的終點不會是這兒,而小島居民的臉上則寫著寵辱不驚的從容,這裡是他們經過抉擇的棲息地。 一路上行,曲徑通幽,這裡的每個村子都供奉著天後廟,天後(又稱媽祖)是漁民的守護神,香火也十分旺盛。20世紀80年代以來,被崇奉為“海上和平女神”,對媽祖的信仰也遍布世界各地。 詹姆斯往村子裡走著,海味店、涼茶鋪還是小時候的樣子,路過豆花店的時候,他停下來買了一碗,豆花滿滿的一碗,上麵淋著厚厚的蜜,冰冰甜甜的,賣豆花的阿婆已經八十多歲了,早已經不記得他,她一輩子長在這個地方,慢慢地看著南來北往的人,看老了自己,人生簡單也有趣。 走向村裡的臺階上,青蛙與蟋蟀在一旁的草叢中交相呼應著,茂盛的樹木遮擋著烈日,頭頂老鷹盤旋著飛過,村民的小樓房掩映在蔥翠的植被中。這裡最常見的樹木就是血桐了,血桐的葉子很大,形狀像大象的耳朵,又像武士的盾牌,樹枝折斷的時候,流出的樹液接觸空氣會氧化變成紅色,像流血一樣,故而得名“血桐”,它的木質密度非常低,所以血桐也被稱為“世界上最輕的木材”。幼苗血桐的樹葉大得很張揚,而樹乾細小,遇到暴風雨往往不堪一擊,然而隨著年輪增長,樹乾越來越粗,根越紮越深,時光讓它長出屬於自己的骨血,縱使葉落骨總在,得到的同時也是在失去,它的葉子學會了收斂。 一路上,他努力辨認各種植物,紅紅的爆仗竹、紫色的龍吐珠、白色的靈枝草,爭奇鬥艷般熱烈地鬧騰著;木瓜、芒果,挺著胸脯驕傲地垂掛著;它們一定是記得他的,在路的兩旁列隊歡迎著,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他伸出雙手一一和它們打著招呼,被它們的熱情感動得淚眼婆娑。 它們一路帶著他走到山頂,走到他曾經的家,原來破舊的房屋早已倒塌不見,但是綠植們擔任起了照看這片土地的任務,看到他回來了,笑得真歡。他坐在路邊的一塊小石墩上,把白瓷罐抱在胸前,閉上眼睛,聽著遠處海浪起伏的聲音和南丫島的心跳,讓靈魂自由遊蕩。 午後的天空藍得異常,索罟灣是如此的寧靜安詳。詹姆斯買了妹妹小時候最愛的幾樣糖果,來到了這片他們小時候常來的沙灘,他把妹妹的骨灰放在一旁,靜靜地坐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剝開一塊陳皮糖含在嘴裡,清涼感在口腔彌漫開來,他默默凝視著起伏的海麵,聆聽著海浪對他的告白,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漸漸西斜。他起身站在一塊礁石上,像小時候一樣眺望著遠方,看著太陽慢慢下沉到海底,涼風吹走了午後的炙熱,夕陽慷慨地將光芒灑向人間,目之所及皆被橙色點亮,黃昏落在身上是那般浪漫,遠處的燈火逐漸開始閃爍,仿佛是光和希望。 他脫掉外衣,然後摟著妹妹的白瓷罐平躺在沙灘上,海浪浸潤著他,像是母親在幫他洗澡般溫柔,他的身體隨著海浪一會兒被推上岸,一會兒又被帶進海,浪花在他的肌膚上湧起又退下,他終於找到了小時候的感覺,不再試圖對抗和控製自己的身體,而是將自己全部交付出去。 天將黑未黑之後,他在海邊的沙灘上坐下,從背包裡掏出路上買的,殘存在記憶裡的兒時各種吃食,用從家門口的血桐樹上摘下的葉子盛放著,鋪了滿滿一地,裝著妹妹的骨灰白瓷罐安靜地坐在他對麵,遠處的霓虹有著彩色的光,在罐身上慢慢遊移,飄忽的光澤,忽明忽暗、起起伏伏、閃閃躲躲的,罐子坐在那裡不動,但那光不肯停下,倒像有仙靈正在不斷吹出仙氣,正試圖重新賦予新的生命。詹姆斯出神地盯著,想著罐子裡也許馬上就會冒出一縷輕煙,罐子消失了,變成了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坐在他的對麵。他等啊等啊,直到那些光最後放棄了掙紮,罐身徹底歸於昏暗。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把那些吃食一分為二,一半放在妹妹麵前,一半放在自己麵前。 就這樣,他在海邊靜靜坐了一夜,一點一點吃著那些糖果,有的很甜,有的很酸,有的甜中帶酸,有的酸中帶澀,像極了這猜不透的人生。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收拾過後,繼續往前走,又遇到了小時候兩人躲貓貓的山洞,他停下來發了一會兒呆,山洞裡有奇怪的風聲,讓人心裡毛毛的,他不知道小時候兩人怎麼會膽子那麼大,一點也不知道害怕,經常躲在裡麵玩半天都不出來,但是此刻的他,卻是無論如何也給不了自己進洞的勇氣了。他嘆了口氣,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山洞張著黑乎乎大嘴,發出瘮人的嘲笑聲,他拔腿繼續前行。 走呀走呀,走過了菱角山,走到了石排灣,真安靜啊,四周一個人也沒有,父親當時就是在這片海域淹死的。他脫掉鞋,慢慢向大海走去,直到海水沒過膝蓋。他把手攏在嘴邊,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那些聲音隻在胸腔裡撞擊著,卻不肯從喉嚨裡跑出去。 他從背包裡取出白瓷罐,拔掉蓋子,將骨灰緩緩灑落在海麵,海水似乎聽到了他的心思,海浪唱著悲傷的歌,托舉著骨灰一路向大海深處飄蕩而去,耳邊仿佛聽到了妹妹稚嫩的聲音,像是在跟他告別:“哥哥,這次是我不告而別哦。哥哥,再見。”那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他望著遠處的海麵,慢慢閉上眼睛,接受了命運的全盤擺布。 他把妹妹的骨灰撒在了父親去世的這片海上,就讓他們互相陪伴著吧,他在心裡嘆息著,也期盼著。 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他訂好了回程的機票,然後再次來到妹妹生前的房間,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想感受下妹妹生前的氣息,做出最後的告別。 他望著巨大的投幕發了一會兒呆,起身找了一張影碟,在演員表上他看到了妹妹的名字,電影劇情很乏味,但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妹妹,即使她已經長得和小時候毫無關係,但是就是有一種熟悉感,或許這就是血緣的奧妙。楊怡飾演的是一個因錯愛而走入絕境的年輕女孩,最後割腕而死,死之前一直盯著墻上的一幅抽象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神空洞而絕望。屏幕上,倒在地上的女孩穿著潔白的紗裙,裸露在外的肌膚同樣驚人的白皙,白色一點點被深紅色的血包圍起來,那些血染紅了白紗裙,也染紅了她的半邊臉,刺眼的紅和畫上的紅漸漸融為一體,讓人觸目驚心。 詹姆斯又換了一張,這次楊怡飾演的是一位父母雙亡,為生活所迫的酒吧女,為了錢什麼都做的那種,在一次交易中遇到一位極其變態的客人,受盡了非人虐待,在沒有安全防護措施的情況下,不幸感染了艾滋,知道真相的她崩潰跳海。電影裡有很多限製級鏡頭,看得詹姆斯麵紅耳赤,很多畫麵他都是快進著往前。詹姆斯發現這部電影中,楊怡工作的酒吧的墻上,也掛著那幅抽象畫,影片中楊怡也曾凝望這幅畫,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冥冥之中的一個暗示,詹姆斯心裡還是咯噔一下。 他在寬大的房子裡來回踱步,他的每一步走得都小心翼翼,鄭重地仿佛是在丈量某種距離,他想象著自己的腳印會和另一個時空裡妹妹的腳印重疊,似乎在進行著一場奇怪的告別。 妹妹的房間裡,床頭上方也掛著一幅抽象畫,詭異的黑色主調,淩亂的線條,紅、黑、灰,顏料層層繪製,忽明忽暗的線條復雜地交錯著,左下角有著作者的署名Jane,仿佛是受到了什麼指引,他取下那幅畫,放在了隨身的行李箱中。他並沒有想過節外生枝,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切就像是一種宿命的使然,他又從那一堆碟片裡挑出有楊怡出演的,一起放進了旅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