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昆侖山上,有一個專門負責編織雲霧的女神,名叫玉山神女。她每日隻是重復地編織雲霧,日子過的十分無聊。平日也隻有一狼一牛兩隻坐騎為伴。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那種感覺,就像一首沒有旋律的歌,一幅沒有色彩的畫。 有一天,昆侖山上來了一對神仙,一人手持一荷,另一人手棒一個盒。他們手牽著手,指點著昆侖的景色,時而低頭私語,時而歡聲喜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玉山神女羨慕地說:“如果我也能得到一個知心人,結伴去各個地方遊玩,分享著彼此的歡樂,那該有多好啊。” 這番話被那對神仙聽到了,便朝她招了招手:“玉山神女!” 神女踩著雲朵飛來,朝二仙施了一禮,道:“兩位仙人,你們又來啦?” 二仙回了一禮,淡笑道:“每次我們來昆侖山遊玩,都被這裡壯觀美麗的景色所震撼。全靠你的辛勞,我們才能欣賞到如此絢麗多彩的雲景。” 玉山神女道:“編織雲霧,是我的分內之事。隻是每日形單隻影,未免孤單。二位鶼鰈情深,遊山玩水,真是羨煞旁人。” 二仙笑道:“看來,你也渴望愛情,我們正好有一物可以贈予你。”那手捧盒子的神仙從盒裡拿出了一朵牡丹花,交到神女手上,道:“願你能覓得一個知心人。” 原來,這對神仙正是那執掌姻緣的“和合之神”。那朵牡丹花,是他們對玉山神女愛情的祝福。 玉山神女得到牡丹花後,滿心期待和合之神會賜給她怎樣的姻緣。 但一年復一年,那個知心人仍然沒有出現。 終於有一天,玉山神女看到一個長得十分俊美的少年,名叫馬郞,就被他的外貌吸引住了。 但是馬郞隻喜歡養馬和打獵,不喜歡談情說愛,所以並不怎麼搭理她。神女想盡了一切辦法,說了很多甜言蜜語,馬郞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設法討他歡喜,幫他解決麻煩。但馬郞還是不為所動,而且對她十分嫌棄和厭惡。有一回,他忍不住嚴厲地斥罵她,叫她不要再跟著自己、煩著自己,神女傷心得暈了過去。 馬郞覺得有點內疚,就守在她身邊等她醒來。玉山神女醒了,看到馬郞在她身邊,大喜過望,以為馬郞接受她了。她正要說話,馬郞卻先開口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也不想接受你的愛。請你別跟著我了,好嗎?” 看到馬郞如此決絕,玉山神女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不再跟著他。忽然她覺得馬郞可能會有危險,於是提醒他說:“今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打獵的時候不要去打兇猛的野獸,否則會受到傷害。” 馬郞嘴上答應,卻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神女走了以後,他騎著白馬四處尋找獵物。這一次他打的是一頭巨大的老虎,他用長矛刺中了老虎的身體,但老虎並沒有死去,而是向馬郞沖了過來,用鋒利的牙齒撕咬他的身體。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伴隨著痛苦的慘叫聲,馬郞倒在了血泊中。 玉山神女離開馬郞後不久,覺得不放心,就回頭去找他,當她找到馬郞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冰涼了。 神女抱著馬郞的屍體,放聲大哭:“馬郎,你是唯一能讓我心動的男子,我永遠都不能忘記你。”說著,將那朵牡丹花放在血泊裡,馬郞的鮮血染紅了它。沒多久,地上長出了一大片鮮紅的牡丹花,層層疊疊,嬌艷欲滴,隨風而落,又紮根再生…… —————————— 第一章菱江棄嬰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響亮,月色下,一個女子手提藤籃,急匆匆地走著。 “真是造孽啊!”女子喃喃自語:“可憐的孩子,你可別怪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是死是活,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 她一邊說一邊掀開藤籃的花布,原來裡麵裝著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她提著女嬰徑直走到江邊,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將她丟進水裡去了。 看著隨水而去的藤籃,女子的眼神中滿是內疚。 菱江的對岸,就是有名的峨嵋山。 山腳下,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欣賞著月色。 “如果我們能一輩子都這樣在一起,那該有多好。”少女溫柔地靠在男子身上,道:“武大哥,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相識的嗎?” 那男子作道士打扮,身姿英挺,仿若修竹,烏發如緞,相貌堂堂,正是峨嵋派風陵師太座下的大弟子孤鴻子。 孤鴻子伸臂輕輕摟住她柔軟的身子,微笑道:“貞娘,我當然記得。三年前,螳螂幫的羅二虎,在峨嵋山下開黑店謀財害命。為保本地百姓安寧,師父命我前去搜集羅二虎的罪證,將之交官府查辦。那天,我去到羅二虎的黑店,就遇見了你……” 回想當日,貞娘甜蜜地說:“那日我奉教主之命,孤身從西域前來峨嵋山處理教務,我一個外地人不知底蘊,不慎在他的黑店投宿,差點被他的迷煙所害。好在有你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錢財性命。後來,我才知道羅二虎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為有朝廷的狗官做靠山。我們合力將羅二虎製服,搗毀了黑店,又揭發了那班狗官,真是大快人心!” 說起元朝,貞娘不禁憤慨:“如今韃子朝廷內鬥不斷,官員以利益為中心,相互勾結,導致朝野一片混亂。那班狗官利欲熏心,勾結地方強盜,謀財害命。唉,在韃子的統治之下,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真不知何日方能脫離苦海。” 孤鴻子撫摸著她的頭發,嘆道:“閉門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朝政腐敗,百姓受苦,我們也無可奈何。” 貞娘默默看著遠方,道:“武大哥,你們峨嵋派向來以驅逐蒙古韃子為己任,你是風陵師太的大弟子,以後要接任掌門之位,這份責任恐怕不能逃避。” 孤鴻子想到將來要當掌門,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微微搖一下頭,道:“這份責任太重了,重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多麼想跟師父坦白,我根本不想當什麼掌門,我隻想娶你為妻,從此隱居深山,生兒育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貞娘有點急了:“不行!你已經有婚約在身了!你不可以為了我而拋棄你的師妹。再說了,師太對你寄望甚殷,如果你不接任掌門之位,她老人家一定會很傷心的。” 孤鴻子斬釘截鐵地說:“你為了我,放棄了明教地字門門主之位,我為什麼不可以為了你,放棄峨嵋掌門、放棄師妹呢?” “我不配……”貞娘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低聲道:“我是明教中人,在你們正派的眼中,我是一個妖女。所謂正邪有別,我們注定不可以在一起。現在我隻希望,隱居在菱江邊上做一個普通的漁女,每日遙望峨嵋山,知道你近在咫尺,那就夠了。” 孤鴻子眼角濕了,淚水不住地流下來,感覺心都要碎了,哽咽道:“貞娘,你實在為我犧牲太多了!” 貞娘豁達地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就算不可以結為夫婦,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就知足了。” “可是……” 二人正說著,忽聽遠處傳來陣陣哭聲。 貞娘吃了一驚:“咦?好像有嬰兒在啼哭?聲音是從江上傳來的!” 孤鴻子道:“讓我去看看!” 他展開輕功來到江邊上,果然看見有個藤籃隨江水飄蕩,那嬰兒的哭聲就是從藤籃中傳出。他輕身一躍,腳下點水來到江中,將藤籃撈起,奇怪道:“真可憐,是誰如此狠心,把這個孩子遺棄了呢……” 孤鴻子將棄嬰帶回峨嵋派安置,一個少女攙扶著風陵師太往弟子們的住處佳潔室而來。 “大師兄真是個活菩薩,這次下山救助了一名孤兒,又給峨嵋積了功德呢!” 說話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容貌算得甚美,小鼻子小嘴巴,頗為標致,隻是兩條眉毛斜斜下垂,雙眸過於銳利,顯得兇神惡煞。她就是峨嵋派的二弟子方燕雲。 她親親熱熱地上前去挽孤鴻子的手,孤鴻子卻下意識地掙脫開。 孤鴻子見了師父,恭敬地行了個禮:“師父萬安。” 風陵師太微微點了點頭。 元末亂世,起義連連,百姓流離失所,三餐不繼,棄養嬰孩是常有的事,被峨嵋派收養的孤兒也不在少數,風陵師太習以為常地說:“讓我看看那個女嬰。” 孤鴻子將嬰兒抱上前去,風陵不覺眼睛一亮! 小女嬰紅嘟嘟的臉蛋閃著光亮,就像快熟透的小蘋果,兩對大眼睛四處滴溜溜地轉,在懷裡咿咿呀呀,十分神氣。 風陵驚訝道:“哎呦,你們看,她的眼睛,跟曉芙好像呀!” 方燕雲也說:“是啊是啊,真的好像!” 孤鴻子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是孿生姊妹呢。” 他們口中所說的曉芙,乃是江南金鞭紀英的女兒。三日前,紀英抱著女兒來到峨嵋山,請求風陵收留照顧。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裡頭有一段故事。 且說那紀家是江南的望族,主要經營布匹生意。紀英精明強乾,略通武功,走南闖北,廣於交際,頗有家私。娶妻阮氏,名喚秋月,是大家閨秀,不但斷文識字,還有一副菩薩心腸。 自成親以來,夫妻和睦,相敬如賓,日子甜蜜,可惜唯有一事不遂心。紀英年近五旬,仍是膝下無子,急得他愁眉不展,坐臥不寧。為此,夫妻二人每日到送子娘娘廟燒香許願。事也湊巧,不到半年,阮氏便有喜了。至此之後,紀英終日守護在妻子身旁,噓寒問暖,半步都不敢離開。 阮氏見他這樣緊張,便笑道:“女人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到時自然會瓜熟蒂落,你焦急什麼呀。” 紀英道:“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心慌意亂。” 阮氏笑道:“我看,你是想兒子想瘋啦。” 紀英嘆道:“兒子也好,女兒也罷,隻願咱們的小孩平平安安。” 他終日數星星,盼月亮,巴不得孩子馬上生出來。 這天,他掐著手指頭算日子,總算快到分娩的時候。一連兩夜都沒敢合眼,等到第三夜再也熬不住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就睡過去了。突然,一隻巨大的野牛從院子外麵闖來,身高足足有八尺,通身都是金色的毛,閃閃發光。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直盯著屋內,一對牛角把門簾一挑,就要沖進來…… 紀英嚇得驚喊:“啊!” 他這一叫,把妻子給嚇到了,忙問:“老爺,發生什麼事了?” 紀英睜開眼,見妻子安然躺在枕畔,才知原是南柯一夢。 就在這時,阮氏腹中忽然絞痛起來,叫道:“哎呀,老爺,我的肚子疼的厲害……啊……快叫人來……我們的孩子……要出生了!” 紀英一怔,急急下床,去招呼婢仆和接生婆。頃刻之間,眾人應聲而至,燒茶的燒茶,熬湯的熬湯,忙裡打外,準備為阮氏接生。 紀英在房外等候,心急如焚。到了子時,一個嬰兒呱呱墜地,隨著啼哭聲起,接生婆含笑而出,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給你生了位千金!” 紀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地大喊:“什麼?什麼?” 接生婆高興地說:“你得了一個女兒,肥嘟嘟,又俏皮,又可愛呢!” 紀英欣喜若狂,高聲歡呼:“太好啦、太好啦!感謝上蒼,我終於有孩子啦!” 二人中年得女,不勝歡悅,但後來卻有一事讓他們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原來,自小曉芙一落地,就晝夜啼哭不止,雖經幾個有名的大夫診治,均不奏效,診脈、觀色皆無異常,為此不敢貿然用藥。 夫妻正自煩惱,這日,一個身穿白袍、自稱來自終南山的老者來到紀府,說有辦法可治療曉芙的啼哭之癥。紀英半信半疑,問他有何妙方。 老者摸了摸曉芙的脈搏,又看了看她的雙目,道:“此女是由金牛神獸護送下凡,落地之時微有驚嚇,故而啼哭不止。”他從袋中摸出銀針,在曉芙的勞宮、中沖、上脘三穴各刺了一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施針後,曉芙果然就不再啼哭了。 紀英夫婦又驚又喜,連聲道謝:“老先生真乃華佗再世,請受我們一拜!” 老者扶他們起來,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紀英又問:“老先生剛才說,小女是由金牛神獸護送下凡,這是什麼意思?內子生產之前,我也曾夢見一隻巨大的金牛,不知此夢主何吉兇?” 老者微微一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又道:“小兒心神稚嫩,出生前受了驚嚇,引致心神皆傷,臟腑失主,睡不安穩,所以才會日夜啼哭。我幫她施針,也隻能緩解一時。如果你想她平安長大,就不能將她留在這裡。” 紀英一驚:“啊,那該怎麼辦?” 老者道:“峨嵋山上遍植雪菊,此雪菊有安氣養神之奇效,但離開峨嵋山的土壤,就不能存活。如果你的孩子能在那兒長居數年,必定能夠恢復心神,那啼哭之癥,就能治愈了。”他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紀英和阮氏商量,道:“剛才那位老者絕非凡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這麼艱難才生了個女兒,一定要讓她平安長大。峨嵋派的風陵師太,與我頗有交情,不如就將孩子交給她老人家來撫養。一來有利於曉芙清心安神,延年益壽,二來曉芙也能跟著山上的道士學習上乘的武功。將來她學有所成,練得一身好本領,那咱們紀家的生意也就後繼有人了。” 阮氏想了想,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心中雖然不舍,但為了女兒的身體與前程,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