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女初長 　　如今峨嵋派多了兩個嬰兒，登時熱鬧起來。風陵師太讓方燕雲把曉芙抱來，對比著她們的眼睛。 　　眾人仔細一看，她們的眼睛像黑白分明的棋子，顧盼之間流露出一種天真無邪的可愛。讓人詫異的是，她們不但眉眼相似，而且笑時同笑，哭時同哭，竟像是心思相通。 　　風陵輕輕地撫摸棄嬰的臉蛋，隻見她右邊臉頰上有一道深長的刀疤，不禁惋惜：“這女娃的眉目不輸於曉芙，可惜這張小臉被劃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就像一幅漂亮的圖畫，染上了瑕疵。唉，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 　　她目中微瀾，沉吟片刻，又道：“女子貌美，長大後不會吃虧。但這個女娃，年幼破相，又為父母所棄，是個苦命的孩子，不如就喚作‘苦兒’吧，我倒逆取名，盼她日後能過上甜美的日子。” 　　孤鴻子笑道：“以後曉芙有苦兒作伴，一定不會寂寞！” 　　不覺一年過去，二女已經學會說話和走路了。隨著年歲漸長，她們的容貌性格，開始各顯不同。 　　苦兒才剛學會走路就已頑皮不堪，佳潔室裡幾乎每天都是雞飛狗跳的場景。別看她個頭矮小，卻總能上躥下跳，沒有她休息的時候。照顧她的弟子前腳剛把房間收拾好，後腳就給她弄得亂七八糟。 　　到了四五歲，她就喜歡到處搞小破壞，前天用師兄的毛筆墨水在墻上亂塗亂畫，昨天追著山上流浪的小貓小狗到處亂跑，今天爬樹把衣服劃得破破爛爛……每次做錯事後，就躲在孤鴻子的身後，怕風陵責備她。等風陵的氣消了，又神氣活現地到處搗亂。 　　相反，曉芙則乖巧懂事得多，從不會淘氣搗蛋。小小年紀，溫柔嫻靜，善解人意。每當師兄師姐們練功回來，她就會遞上毛巾給大家擦汗；夥房的廚子給大家燒飯時，她就蹲在一旁學洗菜淘米；不到五歲，生活上已能自理，不僅自己穿衣、吃飯、洗澡，而且還幫大家掃地、洗衣服，很討人喜歡。 　　到六歲那年，風陵就開始教她們讀書寫字。二人記誦極快，天資過人。書中的經義，曉芙一點即通，而且舉一反三。但苦兒對書中的道理往往不以為然，經常提出疑難問題，甚至質疑反對。 　　風陵常自憂心，暗想道：“這兩個丫頭冰雪聰明，前途無可限量。隻是苦兒人小鬼大，率性而行，離經叛道，若日後不走正途，肯定會成為禍頭子，須得格外對她嚴厲管教。” 　　以後每次讀書，苦兒都比別人多讀一個時辰。她正是貪玩的年紀，天天讀書早就厭煩不已，隻是風陵嚴厲，她也不敢不學。但她總是一邊讀書，一邊打瞌睡，常常挨風陵的罵。 　　花開花落，柳綠柳黃，轉眼間她們八歲了。風陵年事漸高，身體多病，再也沒有精力管教弟子。她將峨嵋派的事務全部交給孤鴻子和方燕雲處理，自己則退居後山養病。這樣一來，苦兒可高興了，從此再沒有人逼她讀書學習，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 　　這天，她在花圃裡挖了一些泥，開開心心地捏著泥人。玩了一會兒，覺得一個人無聊，就跑去找曉芙。她和曉芙是峨嵋派裡年紀最小的，又是一起長大，所以關係最親密。 　　她來到曉芙的房間，隻見曉芙正在認認真真地練字。 　　“曉芙，我們一起去外麵玩吧！”苦兒一手奪過她手中毛筆，興致勃勃地說。 　　曉芙往窗外看了看，猶豫道：“可是，外麵在下雪啊！” 　　苦兒笑嘻嘻地說：“下雪更好，我們可以打雪仗呢！” 　　二人手牽手來到雪地上。漫天雪花翩翩飛舞，四周草木銀裝素裹。曉芙看著雪景，感嘆道：“白雪紛紛何所似？” 　　“撒鹽空中差可擬。”苦兒彎下身抓起一把雪撒向空中，笑著說：“打雪仗開始啦！”接著做了一個雪球砸向曉芙。 　　曉芙靈巧地躲開，誰知卻中了她的計，原來她另一個手裡還有一個雪球。 　　苦兒拍手歡笑：“哈哈，砸中你啦！” 　　曉芙嬌笑道：“你好狡猾！”不甘示弱，趁苦兒高興之際偷襲了她，將一個雪球砸在她的胸膛。 　　苦兒也不落後，抓起一把雪撒向曉芙，讓她無法睜眼，再用雪球砸她，但曉芙聞聲辨位，靈敏躲開。 　　輪到曉芙發動兇猛的攻勢，苦兒或是東躲西閃，或是伏在地上任她砸。等到曉芙的雪球全砸完了，苦兒才開始反擊。原來，她伏在地上的時候，悄悄做了好多雪球。 　　“糟糕啦！”曉芙看到她的“彈藥”如此充足，嚇得抱著頭就跑。 　　苦兒追在她身後，雪球一個接一個地砸去，大大小小的雪球流星般穿過雪幕，四處飛揚。曉芙躲避不及，最後索性撲在雪地上，當站起來時，已經變成一個“大雪人”了。看著曉芙狼狽的模樣，苦兒捧腹仰頭，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歡笑聲中，一隻雪球突然從斜刺裡飛來，“啪”的一聲打在了苦兒的頭上。 　　曉芙愣了一下，不知是何人偷襲苦兒，定睛一看，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領著十幾個年幼的弟子在大雪中緩步而來。那女孩大概十二三歲左右，額頭高高，顴骨突出，薄薄的嘴唇緊閉，不茍言笑。 　　“丁師姐。”曉芙忙拍了拍身上的雪，上前施禮。 　　丁敏君輕蔑地說：“我以為是誰在這裡嘻嘻哈哈，原來是你和那隻醜小鴨在玩鬧啊。”她是峨嵋派四代俗家弟子中年齡最大的，又是方燕雲的入室弟子，仗著自己比曉芙等人高上一階，平日裡總是目中無人，趾高氣揚，喜歡欺負年紀小的同門，擺大師姐的架子。 　　見苦兒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過來向自己行禮，便怒喝道：“醜小鴨，見了本師姐，居然不行禮？” 　　苦兒向來不喜歡她，又聽她張嘴閉嘴喊自己“醜小鴨”，心裡更不樂意，於是別過臉，不發一言。 　　丁敏君走上前去，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喝道：“豈有此理，我在跟你講話，你沒聽見嗎？” 　　曉芙怕苦兒吃虧，連忙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趕緊向丁師姐行禮。苦兒鐵青著臉，憋著氣，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句：“丁師姐好。” 　　丁敏君白了她一眼，冷道：“你們兩個，為什麼不去讀書，在這裡玩耍？” 　　曉芙解釋道：“今早已經讀過書了。剛剛看到外麵下雪，想著這是今年峨嵋山的第一場雪，所以忍不住出來打雪仗。” 　　丁敏君不屑一笑：“打雪仗？你們懂麼？” 　　苦兒倔強地說：“怎麼不懂？我們打雪仗可厲害呢。” 　　到底是孩童心性，幾個人說著便要爭個高低。 　　丁敏君倨傲道：“你們那也叫打雪仗？我還以為是小狗滾泥坑呢。看來，得讓你們見識一下，誰才是打雪仗的高手！”右手一揮，讓身後的小弟子分成兩組，對苦兒說：“這裡一共有十四個人，我們七個人為一組，你我分別擔任組長，看誰的那一組最厲害。” 　　苦兒大方應戰：“好，我可不怕你！” 　　於是，一群女孩分成了兩組，丁敏君和趙靈珠、李明霞、蘇夢清還有三個小道姑靜虛、靜空、靜慧分成一組，苦兒則和曉芙、貝錦儀、靜真、靜道、靜風、靜心七人一組。 　　眾人找到各自的堡壘，商量進攻的策略。苦兒小聲地跟同伴比劃著自己的策略，看大家明白後，便安排分工，誰負責進攻，誰負責防守，誰負責做雪球支援，誰站在什麼位置，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ｏｍ 　　那邊丁敏君簡單吩咐了同伴幾句，就迫不及待地要大展身手了。她一聲令下，十幾個雪球向苦兒的陣地飛去。 　　苦兒一邊早有防備，分別躲往幾棵大樹後，成功逃脫了第一波攻勢。丁敏君和同伴繼續沖上，不料中了埋伏，原來地上早被苦兒挖了坑，摔了個四腳朝天。接著，苦兒一揮手，大家齊將雪球砸出，把對方打了個落花流水。丁敏君從地上爬起，大聲呼喝同伴做雪球，欲重整旗鼓，繼續攻擊。苦兒哪裡會給她機會翻身，大叫一聲“布陣”，布出了“七球連環陣”，七個大雪球一下子從四麵八方聚集起來，將對方圍了個水泄不通。 　　另一邊，曉芙已單人匹馬打到了對方的陣地。橫飛的雪球不斷向曉芙砸去，打到她的鼻子上，差點弄出了鼻血。但曉芙絲毫不理，平臥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又繼續向前沖。這時，趙靈珠砸出一個更大的雪球，曉芙一腳飛踢，將雪球踢散，再來一個橫掃千軍，掃起一堆雪遮擋了對方的視線。 　　待她們擦乾眼睛後，驚見一個巨大的雪球滾滾而來，原來是埋伏在西北一角的靜風、靜心將大雪球做成了。趙靈珠等人大驚，像沒頭的蒼蠅，亂了陣腳，抱頭鼠竄，四散而逃。大雪球來勢兇猛地撞向她們的堡壘，終於把她們的“彈藥庫”摧毀。 　　曉芙奔到堡壘上，看著對方所囤的雪球被砸了個稀巴爛，再也反擊無望，當下將小紅旗取下，歡呼叫道：“苦兒，我們贏啦，我們贏啦！”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站在遠處的孤鴻子和方燕雲，暗中觀察著這一幕，贊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