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杲杲冬日 　　苦兒當了護教法王後，陽頂天有意栽培和鍛煉她，就把原來屬於楊逍、範遙分管的一些裝備的雜事交給她打理。每日卯正苦兒都要坐在堂中聽執事弟子匯報，至午正方散。各堂執事弟子來往回話，絡繹不絕。 　　那些弟子一開始見苦兒是個姑娘，又是婢女出身，心中暗喜，以為小婢識見不多，綿軟儒弱，自然比二使好忽悠。隻四五日後，幾件事過手，漸覺苦兒理事頗為精細，更勝二使。隻不過是言語禮貌，性情和悅而已。有些執事弟子暗中抱怨說：“這姑娘凡事仔細，悉究本末，想從她手裡撈點油水就更難了。” 　　這日白鷹堂的香主段鵬波來與苦兒商議，說教主最近想檢閱男兵，讓鷹王他們負責操練。因如今裝備之事由赤狼堂負責，所以請她擬定操練所需的大角、大鼓之規格、數目，好讓他們報內務堂支取銀錢購買。說畢，就站到一旁，再不言語。 　　這時來找苦兒回話的人不少，都看著苦兒如何處理這件事。如處理得好，大家則安個畏懼之心，若不知如何處理，不但不服她，私下裡還得笑話她。 　　如果在平日，段鵬波向二使匯報這種事，早就滔滔不絕地說明了采買的緣由和明細，殷勤地推薦幾個經常合作的居間買辦或貨商，供二使挑選。如今他藐視苦兒是個婢女，所以隻說出這一句話來，試試她有何主見。 　　苦兒想了一想，問道：“殷鷹王心中可有大概的預算？” 　　段鵬波慢條斯理、模棱兩可地說：“素來二使批準多少，我們就買多少。” 　　苦兒道：“這話胡鬧！鼓角配置，需要按照士兵實際人數來準備。有一萬士兵以上的部隊，應配備大角六個，大鼓一十四麵；有三萬士兵以上的部隊，應配備大角八個，大鼓二十四麵；有五萬士兵以上的部隊，應配備大角十六個，大鼓四十二麵；有十萬士兵以上的部隊，應配備大角二十四個，大鼓六十四麵。這一次軍訓，鷹王訓練的弟子有多少人，你得給我報個實數，我才好幫你們置辦。” 　　段鵬波態度傲慢地說：“男兵軍訓才剛開始，各地分壇陸續送來弟子參與選拔，一時未有準數。” 　　苦兒聽他這般語氣，便知是有意為難她了，但不動聲色，隻淡淡說道：“段大哥，你是鷹王的副手，連他要教閱多少兵馬還不知道麼？你素日回二使也這般含糊？若是這樣的話，二使不賞你幾下鞭子，那也算是寬厚了。你快去查準了報與我知道，若要我親口去問鷹王，隻怕他會責備你對軍務不上心。” 　　段鵬波滿麵通紅，應了聲“是”，忙轉身出來。 　　其餘弟子都嚇出一身冷汗，方知苦兒表麵和顏悅色，但心裡透亮。待得青蝠堂、金獅堂的香主進來，個個都老老實實地報了人數，連所需戰鼓的尺寸、鼓麵鼓框的用材，用的哪個買辦，報價多少，都說得一清二楚。 　　等到眾人都回完了話，事情都安排下去以後，苦兒才舒了一口氣。她正襟危坐了一天了，見眾人退下後，才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抬起頭來，範遙已站在大堂門口，含笑看著她。 　　苦兒連忙站起來，走到門外，詫異道：“範右使，你怎麼來了？” 　　範遙取笑她說：“看你如何大展雄風，以威服人。” 　　這下苦兒有點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哪有……” 　　範遙哈哈一笑：“看不出啊，你居然能壓得住他們。” 　　苦兒訕笑道：“平時被你罵的多了，自然懂得了事事仔細。” 　　範遙憐愛地看著她，嘆氣道：“現在你貴為堂主，總不在我跟前，就算我想罵你，也找不到人了。” 　　苦兒強笑一下，低下了頭，不自覺地退了半步，和他之間似乎多了一道虛幻的距離。 　　“最近你為什麼不回來？”範遙明知故問。 　　苦兒眼神微暗，竭力掩去眼底的潮湧，笑道：“忙嘛。”轉個話題，又道：“你不知道那些執事弟子呀，個個都想撈油水，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他們的堂主若吩咐買一千兩的裝備，這些弟子就巴不得從咱這兒批出二千兩。內務堂賬房那邊看得又緊，總埋怨我能用舊的就不該批準買新的，我夾在中間，真難做人。” 　　範遙忍俊不禁，摸了摸她肩上的秀發，澹笑道：“若是容易的差事，教主還會安排你做麼。” 　　苦兒見他動作親昵，心中不由一動，莞爾一笑，道：“但我也學精明了，常常帶領手下弟子到各堂巡察，抽檢他們堂中各項裝備的存餘和損耗數量，該不該買，自是騙不了我。隻是，有些堂主可聰明了，把東西藏起來，不讓我知道。” 　　範遙想了想，又囑咐她：“也別把他們逼得太狠了，總之他們給你報個數，你略微東折西扣一些，差不多就行了。咱們明教裝備的開銷不算多，也不必盤查得非常苛刻。” 　　範遙處事老道，苦兒自然聽他的話，點頭道：“嗯，我懂了。” 　　範遙本來還擔心她壓不住那幫人精，但現在看她處事頗為妥當，而且一點就通，也十分放心，又說：“你好好乾，如果有想不到的事，回來告訴我，若還有人敢來欺負你，我來治他。” 　　“知道啦。”苦兒笑道。 　　又過了兩月，陽頂天在鴻明苑檢閱男兵。這次的閱兵式以男子部隊為主，除了總壇的男弟子外，還有西域二十八個分壇的男弟子參加。從人數來說，相比於女子閱兵的規模大了很多。除了隊列陣法外，還進行了實戰演習。因為此前有過女子閱兵的經驗，這次的男子閱兵非常順利。閱兵結束後，負責訓練男兵的殷天正、謝遜、韋一笑等人，都得到了豐厚的獎賞。 　　四季輪回雪花綿，北風拂麵透身寒，終於到冬至了。 　　這天，光明頂各堂都有自己的慶祝節目。赤狼堂是一個新成立的分堂，堂中侍女弟子並不多，所以苦兒帶著他們，又邀請了黛綺絲，去和範遙、楊逍一起過。韋一笑和苦兒最親近，聽見苦兒要去逍遙仙館包餃子，也嚷著要一起去。 　　一大早，苦兒就備好了新鮮的肉和蔬菜，還有麵粉。她親自上陣，把麵粉和好，把肉和蔬菜剁好，調好了餃子餡，就開始搟餃子皮。 　　搟餃子皮的時候，苦兒不禁想起了小旺，記憶中那家夥特別喜歡搗亂，把麵皮拿在手上，像搓泥巴一樣，做各種各樣的小動物。 　　一想到他，苦兒就有些愣神。 　　等到餃子皮搟好了以後，找書苑 www.zhaoshｕyｕan.com 範遙、楊逍、韋一笑、黛綺絲一個個興致勃勃，說也要一起幫忙包餃子。但他們以前沒有動手包過，都不知該怎麼包。苦兒先示範一遍，她包的餃子特別的好看，一個個飽滿得像金元寶。 　　韋一笑拿起一個餃子皮，學著苦兒的樣子，用勺子挖了一點兒餡兒填到裡麵，然後把餃子皮對折，兩邊捏緊，高興道：“快看，我的第一個餃子包好了！” 　　苦兒笑著說：“你包的餃子不錯，就是太小了，肚子扁扁的，像一個沒有吃過飯的小豬，你應該往裡麵多填一點兒餡兒。”湊到韋一笑身邊，手把手地教他，包出一個胖胖的餃子。 　　範遙看他們舉止親昵，有點不是滋味，略帶點賭氣地說：“苦兒，你看，我的餃子也像沒吃過飯的小豬，你過來教我包成肥豬才好。” 　　韋一笑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的餃子哪裡是小豬，扁得像小王八，無法挽救了。等會兒下了鍋，拜托你自己全部吃掉吧。”又小聲對苦兒說：“他資質有限，別搭理他。” 　　他聲音雖小，但以範遙的內功怎會聽不到，他“騰”地一下站起來，佯怒道：“好你個韋一笑，誰的資質有限了？” 　　韋一笑嘻嘻笑道：“你的武功是比我高一丁點，但包餃子的天賦遠不及我。” 　　“誰說的！”範遙有點不服氣，把苦兒拉了過來，道：“你來教我，我肯定能包一個比他大的！” 　　韋一笑又將苦兒拉回了身邊，道：“苦兒先教我的，還輪不到你。” 　　他們一人扯著苦兒一條胳膊，一旁的黛綺絲和楊逍都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