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揚州地界開始,視野變得異常開闊,風平浪靜的江麵上雲霧翻湧,白鷺與江鷗齊飛。 江淮平原、魚米之鄉,空氣中都彌漫著富庶豐收的味道。 “喬娘子,謝郎君,我們要登船渡江了,貨船上烏煙瘴氣的,你們要不去那邊碼頭租遊船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同行共處,商隊的人知道喬竺是個喜靜喜潔的人,於是好心建議她。 喬竺也欣然接受他們的提議,約定好對岸渡口見,然後就帶著謝敏之暫時離隊。 碼頭上最近一班遊船剛駛離,下一班是一個時辰後。 謝敏之扭頭看見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地在碼頭水麵顛簸,剛好夠載兩個人。船夫看出他的意圖,趕緊出言製止: “使不得,使不得,江麵看似平靜,其實風浪極兇險,這種小船隻能在碼頭傳遞點東西,不能渡江。” 然而這種理由可不夠謝敏之死心,他伶俐地跳上小船,試了試結實度,就朝喬竺招手, “主人,咱們出發吧。” 船夫眼看著謝敏之在船尾裝了個扇子一樣的東西,響指一打,船就駛出去老遠,不等他阻攔,喬竺翩翩然從他頭頂飛過,落於船頭,二人就這麼離開了。 “我的老天爺唉,要出人命的……” 背後是船夫的哀嚎,麵前是波光粼粼的江麵,他們朝著揚州踏浪而進。 “你這個裝置不錯,比青蛙有用多了。” 喬竺心情好,隨口誇了謝敏之一句。謝敏之像是得到莫大的鼓舞,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這個裝置的設計理念和技術關鍵。喬竺有些後悔誇他了。 到了江水中央,喬竺示意謝敏之關掉推力裝置,愜意地躺在船板上,感受濕漉漉的風吹拂臉頰。謝敏之學著她的樣子挨著她躺下,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裡麵沒有江天一色的倒影,隻有喬竺昏昏欲睡地恬靜笑顏。 這樣真好,要是一直這樣也不錯。 “遠一點,你的呼吸吵到我了。”喬竺小聲嘀咕,自己轉過去背對謝敏之。 她的脖子很修長,後腦勺的碎發掃在白皙的皮膚上,有些可愛。謝敏之下意識伸手去撫,撥開碎發,露出後頸上的一顆小痣。 “嘶——”喬竺的身體猛得繃緊,一把抓住身後搗亂的手。謝敏之不光呼吸吵人,手也吵人,莫名其妙地摩挲她的脖子,要不是知道身後的人是他,此刻喬竺已經一劍劈過去了。 “我、我隻是摸摸你的痣……”謝敏之一臉無辜,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驚世駭俗。 “隻是?”喬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和他計較,“……男女有別,怎麼可以隨便摸人的脖子?” 然而側躺在船板上,眼巴巴與她對視的謝敏之似乎沒有這個概念,他的眼睛裡流轉出濕漉漉的水光,倒像是在埋怨喬竺太粗魯。 喬竺閃躲著他的目光,鬆開他的手,警告他別再亂動後,然後就起身去船尾了。 謝敏之就這麼可憐巴巴地靠在船頭摳手指,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越是這樣,喬竺越是煩躁,再沒有心情在江麵逗留。她俯身去開推動裝置,隻依稀記得謝敏之剛才說要撥動什麼機關,卻不記得往哪個方向撥,她隨便試了一下,結果一試就試出了問題。 裝置猛得一沖,又突然停頓,如此反復,船隻立馬不受控製地左搖右擺,恰好江麵起了一道風浪,更加加劇船隻顛簸。謝敏之想要去挽救已經來不及,隻聽得“嘭”的一聲,他們撞上了什麼東西,整艘船都翻了過去,好在二人輕功都不錯,及時跳船,站到翻過來的船身上。 定睛一看,撞到的也是一艘小船,隻是看裝飾和材質比他們的華麗精美多了,帆桿上還雕刻著魚龍戲珠。 被撞的人本來坐在船上悠閑的煮酒烹茶,端起一杯佳釀準備品嘗,冷不丁被這麼一沖擊,酒水全灑在身上,一身看著就昂貴的雪白錦緞立馬泛起暗黃色酒漬。 此人怒而暴起,立於船艏,想要看看是誰這麼不長眼。 陽光直射下她翩翩然若天神下凡,不可方物。一開口,是名女子。 她質問: “你們怎麼駛的船,不長眼睛嗎?” 謝敏之瞇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模樣清秀卻不算艷麗,眉眼深邃卻少了靈氣,濃纖合度卻不夠婀娜——總之,不及喬竺十分之一。唯一有特點的是,她眉心有三顆並排小紅痣。 然而人家可不是來比美的,她作為苦主,勢必要向二人討個說法。 喬竺也知道是自己理虧,就抬手作揖向她道歉: “抱歉了娘子,是我們誤撞了你,如果合適的話請讓我們賠償你。” 她道歉的態度和話術都挑不出毛病,苦主不好意思生氣了,憋了半天隻能擠出一句: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算了算了,不用你賠,你們快找個安全的地方上岸吧。” 這裡是江中央,談何上岸,唯一安全的恐怕就是苦主的船。喬竺和謝敏之不約而同地跳到人家船上,一整個心安理得。甚至謝敏之還自顧自打趣喬竺: “主人,沒想到你道起歉來還有模有樣的,我以為你會直接動手呢。” “動手?和我動手?”苦主炸了,“你你你、你們!撞我的船,弄臟我的衣服,我全都不計較,現在還擅自上我的船,威脅我?你你你……” 她氣得說不出話,許久,氣鼓鼓地蹲在地上。 “娘子恕罪,隻是我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上岸的地方,隻能借用你的船,如果實在不方便,我們下去。” 喬竺一邊說一邊就要跳江,苦主又急了,立馬扯過她的衣袖,然後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呼: “別跳別跳,淹死了別賴上我,載你們一程就是了。” 為了表達感謝,謝敏之拿出剛才眼疾手快從水裡撈上來的動力裝置,想要安裝到這艘船上。苦主一看,立馬一把搶過來丟進水裡,還言辭鑿鑿地指控: “就是這個害人玩意兒,我剛才都看到了,你們的船就是被它搞失控的!我告訴你,別想在我船上裝這些莫名其妙的破玩意兒!”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指著謝敏之的鼻子罵,謝敏之自尊心受到極大侮辱,立馬反駁。二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江鷗都得退避三舍,可憐喬竺隻能一路聽著。 終於,船隻靠岸,喬竺飛也似地逃離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