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麵具之下的麵具(1 / 1)

喬娘子天下第一 律纓 5476 字 8個月前

曹彰被公主府的人大張旗鼓地抓捕,當天就有不少官員上疏彈劾嶸迦長公主,揚州王一直稱病不出,這件事隻能僵持著。   公主府大牢內,他玉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套落了灰的刑具,單是剔骨刀就有三十多把,可以將人剔得乾乾凈凈。她故意在曹彰麵前比劃恐嚇,曹彰的臉嚇得比死了四天的範值還白。   “你們……你們這是逼供,是屈打成招,我要見王上,我要見王上,我要告你們蔑視王法——”   “啪啪”兩聲刃貼皮的清響,他玉笑得陰森恐怖,剔骨刀刀片拍過的地方,還殘留著上一個人的血腥味。   她粉唇親啟,吐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你這麼愛說話,不如先將你的舌頭片了做下酒菜如何?”   曹彰的嗓子立馬失了聲,冷汗瞬間從額頭滴落。   “好了,別玩兒了。”   喬竺剛踏入大牢,曹彰又來勁兒了,劇烈地掙紮繩索,朝著喬竺大喊大叫:   “大膽刁民,你知道我是誰嗎,誰允許你抓捕我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喬竺答。   “知道我是誰你還敢……”   “平侯的私生子。”   曹彰叫囂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卡在嗓子裡,一股慌張與恐懼席卷全身,氣勢已經滅了七八分。   喬竺繼續說:   “平侯和賀氏私通,生下了你,你一歲左右侯夫人生子,賀氏被平侯安排進府做乳母,你也順理成章和你的弟弟範值一同長大。後來你到了考取功名的年紀,平侯放了你的奴籍,並且暗中資助你。因為你頂著賀氏遺腹子的身份生活,不能太過張揚,平侯就安排你住回了魚龍混雜的青魚巷,也就是賀氏一開始和平侯幽會的地方,同樣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在青魚巷住習慣了,即便外放幾年,回來之後還是隻喜歡住青魚巷,平侯索性找借口把宅子送給了你。那座宅子應該有個暗門,通往西街,是方便平侯和賀氏幽會設的,現在成了你暗中狎妓取樂的便宜。範值娶涓涓那晚,你作為平侯義子以及範值的朋友去赴宴,看到範值憑借世子出身享盡榮華富貴,而你作為私生子一輩子都得活在見不得光的青魚巷,那一刻你惡從膽邊起,起了殺心。第二天,你潛入侯府,乘人不備殺了範值,然後又躲回青魚巷。平侯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他不想失去最後唯一的血脈,就替你遮掩罪行,將所有可能指向你的線索都抹殺。直到我查出了你,他沒有像殺別的嫌疑人一樣對你痛下殺手,這反而暴露了你。”   聽完指控,曹彰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喬竺以為他默認罪行時,他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他說:   “長公主好手段,靠這麼一個真真假假的故事,置我於死地。我沒什麼好說的,你動手吧。”   喬竺皺起眉頭,思考他這話什麼意思,謝敏之先沉不住氣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逼問:   “你還敢狡辯,難道哪裡冤枉了你不成?”   曹彰隻是冷笑,緩緩閉上眼睛。   其實喬竺也有些心虛,行兇那部分她故意講得很含糊,因為她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行兇手法。   聽曹彰的語氣,他難道不是兇手?   “你要怎麼解釋你房裡的龍鳳喜燭?”   曹彰不說話,依舊閉著眼睛。   不過他很快就睜眼了,因為他再次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冰涼觸感。   他玉熟練地舞弄剔骨刀,像是在琢磨從哪裡下刀比較好。   “……我說。”   “我是進了涓涓的房間,但是那時候範值已經死了。我來不及離開,就躲到床後麵的死角,不知怎麼的,這個蠟燭就滾到我腳邊,火燎起我的衣服,我一邊滅火一邊趁亂翻窗逃跑,回到家裡才發現手裡還抓著這個蠟燭。”   “為什麼不把這個把柄扔了?”喬竺追問。   “因為……因為……”曹彰狠了狠心,還是說了,“我舍不得,這是……涓涓的喜燭。點著這個蠟燭,就像是我和涓涓洞房花燭了……”   他的臉上逐漸流露出癡迷的神情,五官以一種詭異的形態在扭曲。   “你也喜歡涓涓?”謝敏之突然大叫一聲,將曹彰的思緒拉回。   曹彰滿臉不甘地回答:   “你們也說了,範值是世子爺,高高在上,想要什麼得不到?而我是私生子,明明我更有才華,也更會討人歡心,卻處處比不過範值。涓涓她……她是被範值與生俱來的侯府世子光芒迷惑了,看不見我的好,傻傻地飛蛾撲火,她哪裡知道範值已經對她沒了興趣,她嫁去侯府也是守活寡,就和那個世子妃一樣可憐!”   回想打範值的那晚,喬竺還嘲諷他放著新婦不管跑來紅香樓找茬,原來那時的他已經不喜歡涓涓,娶涓涓也是為自己前三年的付出畫個自以為深情的句號。   “你喜歡涓涓,可紅香樓沒有你找涓涓的記錄。”   “那是因為我沒有真正找過涓涓,我隻是時常站在院子裡,抬頭仰望紅香樓,看到東邊的窗戶打開,涓涓的秀發隨風飄揚,衣帶蹁躚,好像一隻羽翼未滿的青雀,渴求別人的嗬護……”   他的眼底再次染上癡迷的色彩,叫人看了不由得惡心。   謝敏之低頭嘀嘀咕咕半天,小聲對喬竺說:   “按照距離和方位計算,他確實可以在自己家裡看到紅香樓東邊的窗戶。但是真的能看到什麼衣帶什麼頭發嗎?”   “臆想罷了。”喬竺一針見血,“他長期陷在對範值的嫉妒情緒中,範值追求涓涓鬧得滿城皆知,人人傳頌,他就開始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人,漸漸的自以為能窺見青絲羅衫。”   他玉似懂非懂,也說道:   “那你也不是喜歡涓涓啊,你連她究竟什麼樣都不知道,憑一個感覺就這麼迷戀她,還敢潛入她的房間,真是個瘋子。”   “你懂什麼!”   曹彰像是受到極大的侮辱,比聽見喬竺說破他的私生子身份還激動,伸長脖子猛得撲向他玉,恨不得啖其血肉。他玉手一滑,剔骨刀就飛到他臉上,瞬間化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瞬間浸濕他半邊肩膀。   嘗到血腥味的曹彰徹底癲狂,一會兒大叫一會兒大笑,沒有了繼續問話的意義。   喬竺看了眼他玉,說:   “走吧,再去侯府找找線索。”   她還沒有好好兒翻過侯府,現在有人手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丟了的琴和燈籠殼子找出來。   再進平侯府,這裡除了悲傷哀痛的氣氛,還籠罩上一層人人自危的恐懼。範值死了有揚州王親自敦促查明真兇,生如浮萍螻蟻的奴仆死了,卻隻要主人家輕飄飄一句“殺”。   平侯還是不肯出門見客,這次連世子妃都稱病不出。   “謝敏之,你帶人去搜東院,他玉和我搜西院……算了,還是謝敏之你和我搜西院吧,他玉你帶人搜東院的時候注意安全。”   喬竺剛安排好,謝敏之就黏了上來,十分自覺地接過喬竺手上的劍。   看著主仆二人走遠的背影,他玉嘆了口氣,認命般轉身而去。   東院是平侯和他的一幫姬妾住的地方,又大又亂,幾十個女人吵吵嚷嚷,恨不得把屋頂都掀了,公主的親衛兵也討不到一點好處。他玉在裡麵經受了地獄一樣的折磨,終究什麼也沒查出來,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喬竺這裡地收獲倒不少。   二人最先去看望涓涓夫人。涓涓經過一連串驚嚇,神經極度敏感,經不起再多刺激,喬竺隻在外麵簡單看了兩眼便遺憾地搖了搖頭。謝敏之想要推門進去,問問她關於曹彰的印象,被喬竺攔住了。   “她現在這樣,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走吧。”   涓涓隻是一名剛及笄的少女,帶著對愛情的憧憬嫁入侯府,本以為迎接她的是富貴平安的貴族生活,沒想到得到的是丈夫橫死的當頭一棒,她不瘋已經是萬幸了。   二人又來到世子妃高嫻的屋子,此時門窗緊閉,裡麵穿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以及說話聲。   女使端藥送進去,他們就跟著進門,一進屋子就聞到嗆鼻的艾草香。   “二位,請坐……”高嫻已經在窗紙上看到二人的身影,自知逃不過盤問,心態反而比第一次見時平穩很多。   喬竺剛要開口問話,她就拿起帕子劇烈咳嗽一通,等她咳嗽完,喬竺準備重新開口,結果她又急促地哮喘起來。   一旁的女使再也忍不住,撲通跪倒地上朝喬竺哀求道:   “娘子您開開恩,放過我們世子妃吧,你們不是查兇手嗎,為什麼老抓著我們世子妃不放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憐她年紀輕輕就被喘癥拖累,將來可怎麼辦啊……”   她試圖將喬竺架在道德高點上烤,殊不知喬竺此人道德堪憂,完全無視她一番明裡暗裡的指責,目的明確地端起桌子上還沒來得及喝的藥。   “這碗藥……確實是治咳嗽的。”   女使立馬搶過藥碗,護在懷裡,好像怕喬竺下毒一般,   “等藥涼一點,我們世子妃吃完藥就得睡下了,二位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   “你在怕什麼?”喬竺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女使衣袖下顫抖不止的雙手。   “我……我怕……”女使慌亂地環顧四周,突然隻想謝敏之,“他,他會暗器,上次就用暗器困住我們。”   “原來是怕他啊。”喬竺故意將尾音拉的很長,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聲稱怕別人,難道她的兇名沒傳進廣陵城嗎?   女使不明白她的心思,還加重了一下肯定語氣。   隻聽得喬竺輕蔑地冷笑一聲,炯炯目光落在那碗藥上,   “屋裡熏艾草驅寒可以理解,但你們世子妃哮喘這麼嚴重了,還熏這麼濃的煙,不怕嗆死她嗎?你碗裡的藥看似是治風寒的,但劑量明顯不對,這種劑量的草烏,就是華佗在世都救不回來,還有放在床頭的這盆花,豈不知喘疾最容易被花粉誘發?嗬……求我開恩?不如求求你自己開恩,將這些會害死你家世子妃的東西扔遠一點。”   女使的臉色越來越白,手一抖,藥全灑在身上,燙都察覺不到,隻剩下恐懼。   “世子妃,再裝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