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風,沒人知道我們相愛過。(1 / 1)

·   “你要和我一起去重慶嗎?就我們倆。”   ·   在高中那個聯絡方式匱乏的時期,手機上繳,電話亭人滿為患,一通來電都彌足珍貴。我的教室設在二樓,離樓梯又稱得上非常之遠,受到地理位置限製,因此搶電話亭常常會搶不過一樓的學生。由於通話困難,於是我開始期待著每周僅有一次的微機課,為那片刻的訊息雀躍。   所有人都一樣,迫不及待地去完成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提交後節儉下來的少得可憐的時間就拿來登陸自己久違的社交賬號,打開熱播劇的網站看沒有聲音的默片,而我也不例外,我常常會在登入QQ的加載條滿心歡喜,隨後在界麵出現的那一刻,將儲存了長達四天的想念塞進一條短短的簡訊。   “又快放假啦,好想你。”   也許連微機課老師都無法猜測到,我們這樣熱衷於她這門課的原因,說不定還會思考自己的課到底是否有趣,有趣到值得我們這樣興奮的程度。   我知道周末來臨的前些日子總是很難捱,同樣也清楚需要一個足夠的盼頭,以此來作為依賴和寄托。因此這門設在周四的課總是承載著我滿滿當當的歡喜,把時間快進,讓我好像做夢似的,迷迷糊糊中就朝愛人的懷抱邁進了一大步。   早戀,這是個青澀年歲的專有名詞。   而我在漫展認識他,這大概是冥冥注定。   ·   D比我要大兩歲,我對他最多的印象詞也許就是浪漫和體貼,他的確是一個合格的男友,甚至連舉手投足都帶著絲若有若無的成熟感,而我恰巧很依賴他帶來的這份安全感。   他好像站在原地,就能夠明白我要說什麼。   “你隻要相信我就足夠了。”   記得有回漫展需要誌願者,剛巧社團是主辦方,因此社裡一半相識的成員都自覺聚成一團,嘰嘰喳喳地朝場地跑。但那時流行jk製服,尤其是格裙,大多數最長的也隻到膝蓋上幾指長。   我裙子短,又不善交際,跨不過麵前那道半身高的欄桿,躊躇著到底要如何開口是好,隻有D察覺到我的不安,盡管一言不發,望向我的眼神卻極其柔和,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安撫意味。   然後將我抱起,以公主抱的姿勢,跨越了那道欄桿。   事情發生得極其突然,我雙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心臟也不受控製地沖撞到嗓眼,連呼吸的本能都險些忘卻。社團成員的起哄聲仿佛被消音了似的,我的腦子也嗡嗡作響,那時候我才徹徹底底感受到,那些所謂的言情小說裡的“一眼萬年”和“世界隻餘你我”,是怎樣的情形。   一切就像小說一樣不真實,他未免太懂浪漫,也太懂如何給予我需要的安全感了。   在那個TikTok剛盛行的時候,我還沒有緊跟潮流,對於我來說,裡麵的內容大多千篇一律,刷多了就顯得乏味無趣,所以僅僅是注冊了賬號,在朋友的再三要求下關注了他們,然後返回,卸載,一氣嗬成。可是後來有共同的朋友告訴我,他的抖音頭像是我,又或者說,他所有的社交軟件頭像都是我,哪怕我並沒有使用那個軟件,甚至連他的賬號都不清楚。   我們在冬日的淩晨出逃約會過,那年是難得有雪的一年,薄薄一層覆在各家的車身,那時候他握著我的手,在不知道哪家倒黴蛋的車蓋上寫下了超大版本的“D?F”。   我們也在人來人往的漫展入口處坦然過,為了美,沒戴眼鏡又不會戴美瞳的我,視力糟糕得仿佛眼前全是馬賽克,隻好垂著腦袋發消息要他來接,結果眨眼就被擁進一個滾燙的懷抱,然後是一個落在臉頰的吻,仿佛在刻意告訴旁人,我們名正言順。   我們就連最初的相愛,都是小說片段中最愛用的一見鐘情。   他說,你紮雙馬尾蹦蹦跳跳的樣子很可愛。   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很多人說初戀很難有結果。   但這些千百種不同形式的心動,讓他就是給我一種感覺,讓我覺得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   隻是課程作息不同,年齡不同,它們所造成的某種時差和人生觀念堆砌成了一堵墻。   D隻在一所最爛的私立高中混日子,他可以無所謂,可以隨便攜帶電子設備而不害怕違紀處分,但我不同,這所連進來都要派好幾個教職工檢查學生違禁物品的學校,有的隻是數不完的考試,無止境的“學衡水”。   這也是我無比期待周四那節微機課的理由。   月考、晚自習測驗、期中考,各類帶著前綴的試卷接踵而至,壓力快要把我逼得喘不過氣,這時D就好比一束臟亂泥沼突兀照射進來的光。但他無法時刻伴我左右,原生家庭帶來的安全感缺失愈發明顯,於是我的依賴開始變得盲目,開始多疑不安,恐懼著他身邊是否會出現新的“紮著雙馬尾的可愛的人”。   第一次分手,是因為他認的一個“妹妹”。   分明沒有過度曖昧的交談,但所有人都在和我說,沒有男生會真正去認所謂的妹妹,不過是備胎和情人,這句話仿佛一個引子,反復在我耳邊燃燒爆裂。   年紀小,又是初戀,我很難把控住自己的情緒,要它不再蔓延,這句咒語始終在我的耳畔折磨我脆弱的靈魂。   我很累了。   所以我放手了。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嘲弄譏諷,D什麼都沒說,也許是覺得沒有多餘的解釋的必要,卻也沒有將我從他的好友列表刪除。我也不舍得,但比起目睹他的頭像換成別的女孩這樣殘忍的事,還是短暫的疼痛要好得多。   我用盡了那天全部的力氣,去點擊一個小小的刪除鍵。   我再也沒有聽見過與他有關的任何消息。   後來去漫展總是生怕遇見他,讓好好的娛樂活動被迫變成僵局。我一直在躲他,甚至會叫朋友把他引開,寧願自己一個人待在休息區的角落,也不願意看見他一眼。   那時的我不明白自己是不願意,還是不敢。   我很成功,成功地完美避開了前任相見的尷尬場麵,並且一度以為這場毫無體驗感的無聊漫展可以無聲無息的結束,但天意弄人,偏要我們藕斷絲連。   散場後我立刻打了的士回家,和師傅說地址時的語速就好像亡命的囚徒,估摸著行駛了有一陣子,我才倚著後座的車窗打算向外眺望。   本意隻是想看看還有多久到家,結果扭頭就看見D騎著電動車的身影。   我嚇得立馬收回視線。   心卻不受控製地撲通亂跳,它或許是心動,或許是慌亂,但無論哪種解釋都無法掩蓋一個突兀顯眼的事實。   我放不下。   但復合卻不是我提的。   因為我的那些愧疚感、那些自以為是,早就已經堆砌成了一堵厚圍墻,我沒辦法做到在傷害一個人過後,又去傷害他一遍,也許他的那些傷痕早就已經結痂,再次掀開,未免太殘忍。   可是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   D來找我了,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周六的早晨,而我看見那條好友申請時,正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所措。   學校對於假期的把控一向小氣,常常隻吝嗇地施舍幾個小時,回家,吃飯,玩一兩個小時,就又要回到它的管製之下,因此我們格外珍惜這短暫的假期。   偏偏那天我,熱播劇看不進去,遊戲玩不進去,連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我的腦海中始終停留著他的好友申請,以及那短短一句驗證消息。   “我們還可以重來嗎?”   人生是不可以重來的,但愛情並不一定。   所以在我即將下車,邁向校門上交手機的那一刻,我心一橫,終究還是點了同意。   我說,可以。   然後什麼也不管,頭也不回地奔向教學樓。   ·   那周終於熬到周四,登陸聊天軟件時我卻有些猶豫。   我生怕這隻是大夢一場,又或許是他過於無聊才想起我這樣的樂子,再陰謀論一些,他甚至可能是在這段時間想通了,想要報復我的殘忍。   我早就說過,我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我善妒又多疑,長得不漂亮,總是會容貌焦慮,比如這隻眼睛和另一隻眼睛大小不同,這裡有些嘴凸,下巴有些短……我能夠自我剖析出成百上千個缺點,並且一度認為自己毫無所長,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才對我一見鐘情的,我沒有值得他這樣對待的地方。   所以我把一切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看著聊天框閃爍的光標,我居然腦子空白,說不出一句話。   在那一瞬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   我不該再禍害他。   我還在心裡麵組織語言,思索著應該如何開口才能讓這沒有結果的感情消逝,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在耍他,可是他的話搶先一步占據上風,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他所帶來的感受,他的存在就仿佛是一陣細雨,密密麻麻地滲進我焦躁不安的內心。   所以我們又再度,相愛。   這段感情裡我開始百依百順,盡可能把曾經的爪牙收得無影無蹤,找不到痕跡可循,仿佛我天生就該是這樣的人,一個極度黏人的乖順的寵物。   他當然會喜歡。   假期我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他把我抱在腿上,一遍又一遍地吻我,在我的耳畔告訴我,他有多愛我。每個字似乎都真真切切,就在我的腦海中回響不止,我必須要很努力地克製自己,才能保證不會一時沖動,過了界。   但他有些變了。   也許是真的太久沒見,他的身上總是縈繞著毫不遮掩的煙草味,握住我手的時候,未修剪的指甲也總會嵌進我肉裡。D的下巴有淡淡的青茬,盡管對我仍然溫柔,但我總覺得D和曾經的他已經不太一樣。   恰好有朋友那段時間和他很熟,聽說和我分手後他抽煙,酗酒,空閑的時間就去泡吧,身邊總是有不重樣的女孩陪同。   但我卻對這段時間一無所知。   處女座大多會有輕微的潔癖,他這幅不修邊幅的樣子叫我有些難以接受,起初有些微不足道的抗拒,到後來愈演愈烈,D也許察覺到了這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欲擒故縱。他會親昵地蹭蹭我腦袋問到底怎麼了,然而疲憊的語氣裡帶著的,是我從未見過的慍怒和無奈。   分明說清楚就可以的,說清楚他也一定會改的,可那時的我遠沒有現在成熟,我隻是覺得,如果告訴他理由,他會難過。   他一定會難過的。   當一份感情有了刻意隱瞞的秘密存在,那麼嫌隙就將飛速開裂,然後我們的世界隻剩荒原,和龜裂的土地。   所以,我們又分手了。   這次D依然什麼都沒有解釋,隻是對我說:   “我下周走,你要和我一起去重慶嗎?”   當然不會再有人去赴這個約。   我們的故事不了了之。   ·   再後來聽到他的名字時,我已經陷入低氣壓的高考復習階段。萬幸那時我和班裡一個原本不怎麼熟的女孩聊在了一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至於被背不完的資料折磨到崩潰,但從書堆裡摸出藏好的手機互加qq時才發現她早就在我的好友列表,顯示的認識時長有好幾年了。   然後我才知道,她是當時在漫展群很活躍的一個女孩。   因此這多少有點網友麵基和命中注定的感覺。   這樣想的,我也這樣說了,但那句命中注定脫口而出時,我難以避免地想起D。   說不在乎當然是假的,這個人是我的初戀,我也是他的初戀,我的整個青春都被他獨自占據著,那些遙不可及的明天都是靠著他來捱過的,我們明明相愛,卻又必須分離。   我試探性地問她,是否認識D。   她回答得好像很理所當然的樣子,似乎這個圈子裡的人不認識他才奇怪。聽說他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在一起了,兩個人在這個圈子都很有名氣,他對她和我那時一樣,同樣溫柔體貼,也同樣不加收斂地肆意宣揚。   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有多好。   除了我和D,也許不會再有人知道,這段感情的存在。   01作者簡介:女,漢語言專業大一學生。平常喜歡看看書或者畫畫,偶爾會嘗試寫詩。   02作者有話說:我很想去替我們的故事編造一個和他一樣浪漫的故事結尾,可是構想永遠不會等同於真實。但這樣也好,真實的道理就是告訴我,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可以在一起。   03筆名來源和含義:   筆名:啞牛   來源是我喜歡的樂隊的一首歌,沒有含義,隻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