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誌才說黃穰
  大雪過後,窮苦家庭與流民們生活越發艱難。
  城東靠近決水的柴火垛子內,一道身材瘦小的男孩兒蜷縮在裡麵,身體已經凍得略微有些僵硬。
  作為一名無家可歸的孩子,如果沒有下雪,他還能在山林中找些吃食,或是去城內尋些殘羹冷炙,尚且可以勉強度日。
  可是這場大雪,卻讓男孩根本熬不下去了,眼看就要凍死在草垛之中,成為東漢末年死於災荒年間的又一個數字。
  “沙沙!”
  “沙沙!”
  就在此時,踩踏著積雪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一位年僅十歲的小女孩,正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柴火垛子的方向走來。
  女孩雖然也無家可歸,卻至少還有一件破舊的厚衣物,能夠勉強抵禦冬日的酷寒。
  她本來看中了這個柴火垛子,想要躲到裡麵熬過這場大雪。
  可當她看到裡麵正蜷縮著一個人以後,卻是停在了原地,有些進退維穀。
  “喂,你還活著嗎?”
  女孩略顯戒備的喊了幾聲,見柴火垛子裡麵的那道身影沒有動靜,這才小心翼翼走了上去。
  這個冬天,她見過太多死人,根本不會害怕。
  她隻想著,如果眼前這個死了,就把他拖出來扔到雪地裡,自己好躲進柴火垛子裡麵,度過這最艱難的幾日。
  不過當她翻開小男孩的身體,感受到了對方微弱的鼻息以後,卻是有些猶豫了。
  她看著男孩那略顯削弱而又清秀的臉龐,終究還是未能泯滅心中最後的那絲良善。
  她從自己破舊的包裹裡麵,拿出半個破碗,以及一團黑乎乎根本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食物。
  她掙紮半晌,終究還是咬牙掰開了小半塊食物,挖了點積雪在碗裡麵,把食物泡了進去。
  等到食物被泡得軟和些以後,女孩用力掰開男孩的嘴巴,將食物一點點喂到了男孩嘴裡麵。
  正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男孩,忽然感覺自己本來無比饑餓的肚子裡麵,有了些許東西。
  就連本來冰冷的身體外麵,似乎也被溫暖所包裹。
  他吃力的睜開眼睛,卻是發現自己正被一個臉上黑乎乎的女孩緊緊抱著,旁邊也有半個被舔得乾乾凈凈的破碗。
  男孩聰明伶俐,很快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沒有在意從女孩身上隱約傳來的惡臭,反而輕輕摟住了女孩,在心中暗暗發誓:“今日救命之恩,我必以此軀報之。”
  這個男孩,正是當初在縣城門口用石頭襲擊周琦的那道瘦小身影。
  也是當初在縣衙門口,最先開口聲援的周琦的小孩。
  積雪久久沒有消融。
  就在很多流民掙紮於死亡邊緣的時候,忽然傳來了有人在城東的決水河畔施粥的消息。
  這個消息,頓時讓許多流民欣喜若狂,他們紛紛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拚命朝著城東蜂而去。
  小男孩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食物,以及有些發熱昏迷的女孩。
  他咬了咬牙,最終拖著羸弱的身軀,背著小女孩往城東粥棚所在的位置趕去。
  他知道,如果不能吃到熱乎乎的食物,兩人肯定熬不過這場大雪。
  城東粥棚旁邊。
  戲誌才看著越聚越多的流民,輕輕嘆了口氣。
  在他身旁,一身莊戶打扮的許褚,正帶著許家寨二十人維護著秩序。
  有了許褚等人的震懾,前來領取食物的流民們,這才老老實實排隊,根本沒有人敢上前搶奪。
  至於周承、陳文等人所招募的五十部曲,此時卻是留在了周瑾那裡,正假扮水匪伺機而動。
  許褚帶人維持秩序的時候,正好看到背著小女孩的男孩,吃力的往這邊走來。
  許褚見狀,不由心生憐憫,上前指著男孩背上的小女孩,問道:“她怎麼了?”
  小男孩氣喘籲籲的說道:“得了風寒,又無食物果腹,昏迷不醒。”
  許褚聞言微微嘆息,而後帶著兩人直接來到了粥棚裡麵,沒有讓他們排隊,就吩咐人給他們盛了兩碗粥。
  “我們早來,為何讓他們插隊?”
  未曾想,許褚的這種舉動,頓時引得一些排隊之人不滿,當即就有人出聲指責。
  許褚聞言手提大刀,走到了排隊伍前麵,沉聲道:“粥棚是我家家主所開,想給誰就給誰,你們如果不滿,盡可離去。”
  流民們聽到了許褚的這番話,頓時噤聲不敢再言。
  戲誌才將一切盡收眼底,對著許褚小聲問道:“這些流民都非常可憐,仲康為何僅僅對兩位孩童施憐憫?”
  許褚抱拳道:“其他流民雖然可憐,卻都為成年人。”
  “這兩個孩童能夠在冰天雪地中活下來,實屬不易。”
  “我對他們施以援助,不過隻是舉手之勞,對於他們而言,或許能夠因此而活命,安豐縣也能多留下兩個孩子。”
  戲誌才聞言,不由細細打量了許褚一番,暗道:“許仲康看似魯莽,實則心細如發。明公隻為一縣長,麾下就能擁有典韋、許褚此等豪傑,看來我的確沒有跟錯人。”
  就這樣,戲誌才以個人名義在決水河畔連續施粥三日,短時間內活命無數,為安豐縣內保留了不少人口,也得到了許多流民的感激。
  直到積雪消融,這種施粥的舉動才停止。
  並非戲誌才吝嗇,而是流民實在太多,縱然他們所施之粥已經很稀,卻仍舊消耗甚多。
  且安豐縣糧食都由各大家族把持,若戲誌才將糧食全部消耗殆盡,就必須要與這些大家族打交道了。
  決水某處隱秘的水寨之內。
  戲誌才看著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周瑾,問道:“可聯係上了廬江賊首黃穰?”
  周瑾灌了幾大口水,先是擦掉了嘴角的水漬,這才有些興奮的說道:“已經聯係上了。”
  戲誌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我所提條件他們是否答應?”
  周瑾重重點頭,道:“如此好事,他們豈會拒絕?”
  戲誌才起身,看著許褚、周瑾說道:“既如此,就與黃穰約定於三日之後,相聚於大別山下的灌水河畔,一同舉事。”
  三日後。
  歷史上曾嘯聚十萬之眾起義的廬江賊首黃穰,帶著三千餘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約定地點。
  早就在此等候的水匪周瑾,急忙帶著戲誌才以及許褚等人上去見禮。
  黃穰身形高大,身上帶著彪悍之氣,看著密密麻麻千餘人的水匪,不由瞳孔微縮。
  他見到周瑾走來,當即大步迎了上去,笑道:“兄弟準備為我舉薦之大才,所在何處?”
  周瑾把戲誌才拉了過來,道:“這位便是姊兄戲誌才。”
  黃穰細細打量著戲誌才,道:“周瑾兄弟言先生有大才,可助我成事,不知然否?”
  戲誌才微微一笑,並未正麵回答黃穰的問題,而是不卑不亢的反問道:“閣下嘯聚大別山,收編賊寇,招攬流民,交好江夏蠻,所圖非小吧?”
  黃穰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戲誌才正色道:“吾有一言,不知閣下願聽否?”
  黃穰道:“先生請講。”
  戲誌才說道:“今天子昏庸,宦官當道,貪官汙吏橫行霸道,豪強大族欺壓良善,以致百姓流離,餓殍遍地。”
  “今歲大寒,凍死者不計其數,民怨沸騰。”
  “正是因此,大別山落草之人才越來越多,大江之內水匪亦不計其數,閣下以為然否?”
  黃穰聞言,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作為廬江賊首,手下越聚越多,自然知曉原因,基本都是百姓們被逼活不下去了,才無奈上山落草。
  不過眼下黃穰招攬的盜匪越來越多,寨中糧草卻已經開始有些供應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