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這場大雪,更是讓黃穰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
  若不能另圖出路,廬江賊莫說是繼續擴張勢力了,就連保留現有的規模都很困難。
  正是為此,當周瑾找到黃穰,聲稱願意帶領千餘水匪投靠,並向其舉薦大才為之解決現有困境的時候,黃穰才會欣然接受。
  周瑾手下自然沒有千餘水匪。
  可戲誌才此前趁著大雪之際施粥,除了想要救濟百姓以外,也是為了招收流民。
  千餘流民改頭換麵,直接成了名義上的水匪,這樣也可為周瑾的談判增加籌碼,不至於被黃穰小覷。
  果不其然。
  當黃穰帶著自己麾下三千餘人過來,看到周瑾所率領的千餘水匪以後,當即態度大變。
  他比此前見到周瑾之時,明顯溫和了許多。
  戲誌才繼續侃侃而談:“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閣下欲圖大事,手中無糧,如何能行?”
  黃穰急忙問道:“糧草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直擊黃穰死穴,也難怪他會如此激動。
  戲誌才反問道:“閣下難道沒想過攻打安豐縣嗎?”
  黃穰聞言,不由瞳孔微縮。
  他凝視著戲誌才,沉聲說道:“安豐縣被上任縣長刮地三尺,早就變得無比貧瘠,就連縣衙府庫也未必會有餘糧。”
  戲誌才笑道:“安豐縣大半土地都在豪紳手中,閣下為何要執著於縣衙府庫呢?”
  黃穰聞言卻是搖頭道:“先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安豐縣豪紳固然有許多錢糧,然各大家族相互聯姻,私築塢堡,蓄養家奴,忙時務農,閑時練兵,極其難纏。”
  “想要憑借我手下這些人,攻破各大家族的塢堡搶奪糧草,無異於癡人說夢。”
  不得不說,黃穰雖隻是一介匪首,腦子卻十分清醒,知曉地方豪紳究竟有多麼難纏。
  特別是這些偏遠地方,旁邊還有大別山與廬江賊的豪紳,早早就考慮到防備盜匪之事,塢堡被構建得固若金湯。
  幾大家族相互聯姻,能夠聚集數千家奴。
  他們如果依靠塢堡抵禦外敵,憑借作為山賊的烏合之眾,想要短時間內將之攻破難如登天。
  周琦之所以來到安豐縣以後畏手畏腳,也正是知道這些豪紳的可怕。
  戲誌才繼續誘惑道:“若我能為閣下聚集三萬之眾,能否攻破各大家族塢堡,搶到糧食?”
  黃穰瞳孔微縮,凝視著戲誌才,問道:“你果真能為我聚集三萬兵馬?”
  戲誌才正色道:“若七日之內,不能為閣下聚集三萬之眾,請斬吾首!”
  黃穰聞言大喜過望,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搖頭道:“縱擁兵三萬,然缺少鎧甲、武器、弓弩,亦為烏合之眾,想要短期內攻破各大家族塢堡,根本做不到。”
  “若拖延日常,糧草難以為繼,三萬兵馬必不戰自潰。”
  “縱糧草充足,若拖延日久,待郡兵殺之,如之奈何?”
  “這個黃穰,倒也有幾分頭腦,並非莽撞之輩。”
  戲誌才暗自想到,不過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容,說道:“糧草之事,閣下不用擔心,安豐縣並非所有豪紳都有能力修建塢堡。”
  “縱然有些豪紳修建了塢堡,卻也未必都十分牢固。”
  “閣下可先分兵攻破那些小的豪紳,將他們所積累之糧草聚集一處,再安心圍攻幾大家族,如此則能解決糧草緊缺之患。”
  黃穰道:“話雖如此,先生是否想過如何應對廬江郡兵?”
  戲誌才不急不慢的說道:“若不會有郡兵過來,閣下可還有其餘憂慮?”
  黃穰聞言不禁有些發愣,繼而搖頭道:“郡守得知吾率三萬之眾攻打安豐縣,豈會不派兵來援?”
  戲誌才壓低聲音道:“能向郡守求援者,唯有安豐縣長也。”
  “安豐縣位置偏遠,距離郡治並不近,若在下能說通安豐縣長相助,暗中壓下求援公文,閣下可能於一月之內,攻破各大家族塢堡?”
  黃穰聞言大驚失色,道:“彼既為安豐縣長,如何會暗中助我?”
  戲誌才不慌不忙的說道:“閣下恐怕還不知,新任安豐縣長進入安豐縣第一天,就與朱、黃兩家結怨,雙方已成死仇。”
  “閣下若能除掉朱、黃兩家,安豐縣長求之不得,豈會向郡守求援?”
  黃穰皺眉道:“話雖如此,難道他就不怕我攻破縣城,將之一並殺了嗎?”
  戲誌才反問道:“殺了安豐縣長又有什麼好處?”
  黃穰不知如何回答。
  戲誌才循循善誘道:“閣下所圖者不過錢糧爾,能否攻破縣城反倒不重要。”
  “縣城被破,郡守必然領兵前來征討,以區區三萬烏合之眾,豈能擋住裝備精良之郡兵。”
  “若閣下隻滅豪紳搶奪錢糧,而後故意被縣長所破遁入山中安心發展,閣下既能得錢糧之實惠,安豐縣長亦能得名,何樂而不為?”
  戲誌才的這番話,就仿佛是惡魔的誘惑。
  若果真如此,黃穰不僅能得三萬兵馬,而且還可以在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情況下,肆意劫掠安豐縣各大豪紳。
  如此美事,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
  不過黃穰還是強行壓製住了自己的貪欲,仔細打量著戲誌才,沉聲道:“汝究竟是何人,意欲何為?”
  黃穰能夠從一個落魄的豪紳子弟,混到如今嘯聚三千餘人的廬江賊首,絕非無腦之輩。
  戲誌才畫的餅實在太大了,反而引起了黃穰的警覺。
  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正在被人算計。
  黃穰手按刀柄,目光森寒的盯著戲誌才,如果對方不能給出足夠令人信服的理由,黃穰不介意當場將其擊殺。
  戲誌才感覺到了黃穰的變化,卻絲毫不慌,對著黃穰鄭重一揖,道:“實不相瞞,在下如今乃是安豐縣長之幕僚。”
  “今日與閣下之言,既是為了公事,亦是為了私仇。”
  黃穰聞言眉頭微挑,反倒是放下了按住刀柄的右手,問道:“何為公事,何為私仇?”
  戲誌才正色道:“此前在下已經說過,縣長與安豐豪紳有怨,然縣長勢單力孤,若想除去安豐縣豪紳,唯有借助外力方能成事。”
  “安豐縣方圓百餘裡,能為縣長助力者,唯閣下也。”
  黃穰微微頷首,問道:“那何為私仇?”
  戲誌才尚未說話,周瑾當即憤然說道:“家姊回鄉省親,遭逢家中大變,與家兄皆為上任縣長及朱、黃兩家所害,如此血海深仇,姊兄豈能不報?”
  黃穰聞言,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來了周瑾當初對於戲誌才的介紹。
  直到此時,他才完全相信戲誌才的話,當即問道:“縣長既然想與我暗中聯手,可有什麼要求?”
  戲誌才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首要之事,就是希望閣下能夠除掉安豐縣全部豪紳。”
  “所取錢糧,皆歸閣下所有,縣長隻是不想以後在此為官,處處受人掣肘,被人威脅。”
  黃穰暗嘆縣長狠辣之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仍舊拍著胸脯說道:“既是縣長吩咐,某自當竭盡全力辦好此事。”
  此舉雖說能為縣長除掉對手,卻也對黃穰大有好處,他自是欣然應允。
  戲誌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閣下起兵之時不可亂殺無辜,亦不可搶奪普通百姓財物,否則日後縣長不好向郡守交代。”
  黃穰聞言眉頭微皺,不過還是點頭道:“吾麾下兒郎大多出身窮苦之家,怎會禍害普通百姓?隻要能從豪紳哪裡獲取足夠錢糧,絕對會對百姓秋毫無犯。”
  黃穰倒也清楚。
  現在普通百姓手中哪裡有什麼錢糧,根本搶不到什麼東西,索性給縣長一個麵子。
  二人談到這裡,事情基本已經定下。
  戲誌才當即伸出右手,道:“如此閣下獲利,縣長得名,豈不美哉?”
  “啪!”
  兩隻手拍在了一起,安豐縣也將掀起腥風血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