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璋中槍了! 所有人都開始驚恐,有捂嘴顫抖的,有驚恐尖叫的,也有抱頭鼠竄的,他們第一時間或許是吃驚於誰敢刺殺李淮璋,但之後卻是害怕於自己這條命如何保住。 “父親!” 李維仁看著父親倒下,瘋了一樣沖到父親麵前,將他抱在懷裡,李淮璋胸口的衣服都被鮮血浸濕了,看情況子彈應該是直穿心臟,李淮璋已經沒有了呼吸。 李淮璋,死了! 李維仁瘋了,他的眼睛像失智的野獸一樣,瞪著眼前的來賓。 “來人!” 李維仁一聲喊叫,門外的軍隊蜂擁而入,將所有外來者統統包圍起來。 “殺!一個不留。” 李維仁說的很陰冷,看著倒下的元帥,士兵們也很憤怒,立刻舉槍上膛,準備射擊,可憐那些來賓,尖叫,昏死,小便失禁,宛如身在地獄,絕望而無助。 “慢著!” 副官高通一聲斷喝,製止了正要掃射的士兵,士兵也紛紛收起了武器,顯然,在軍中,高通要比李維仁有威望,有權力。 “你乾什麼?” 李維仁向著高通怒吼,高通不像李維仁,他顯得很冷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種冷靜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他為了權力射殺了李淮璋。 “大帥昨天說過的話,少帥今天就忘了?” 高通依舊冷冷看著李維仁,而李維仁的憤怒也消失了些許,恢復了一點神智,腦子裡浮現出父親昨晚爽朗的笑聲。 前夕。 帥府。 “父親,咱們的補給不多了,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征兵了,手下這些老兵,怕也留不住了。” 李維仁向李淮璋報告著軍中的情況。 “剛打了幾場硬仗,消耗是在所難免的,所幸我們拿下了這豐城,有這豐城,我們就有無窮無盡的補給,豐城可是個大倉庫啊,錢財,糧食,兵丁,你想要什麼,它就有什麼。等我們緩過氣來,一定要將劉瘸子徹底消滅。” 李淮璋一拳捶在桌子上,發泄著自己的不甘。 “可是錢糧都是百姓的命根子,他們恐怕不會輕易交出來的,我們難道要像其他人一樣,燒殺搶掠嗎?” 李維仁看著父親,他這是疑問,但也是在提醒李淮璋,不能做蠢事,因為他們一路就是打著為民的旗號發展起來的,此刻若是燒殺搶掠,無異於自掘墳墓,他也不願去傷害民眾,哪怕自己兵敗身死,若問這支軍隊還有誰在踐行著他們的初衷,或者隻是他們的口號,那這個人一定是李維仁。 “哈哈哈哈!” 李淮璋笑了,高通也笑了。 “父親,高叔叔,你們在笑什麼?” 李維仁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隨即發問。 “傻小子,你老子比你更懂百姓。咱們看上的,從來不是他們那點血汗錢,他們那點血汗錢,能做什麼?這樓房,這槍械,哪怕我們穿的這身衣裳,哪一樣是他們那點血汗錢能做出來的? 小子,你要記住,這個時代,凡是靠勞動賺來的錢,那都一文不值,那隻是站在頂層的人用來麻痹那些下層人的工具,讓他們有吃食不至於餓死,防止沒人乾活,讓他們有盼頭不至於反抗,避免他們作亂,還要費精力鎮壓,下層人手裡的錢糧,從來就沒有價值,他們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們的血汗,畢竟咱們現在所擁有,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他們的血汗壘起來的。” 李維仁聽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聽見父親這樣說,他開始不明白父親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看待那些底層人的,怎麼看待曾經的自己,因為他們在十幾年之前,也是底層人。 “那我們要去哪兒討錢糧?” 李維仁不敢繼續討論關於百姓的話題,他怕父親怪他愚鈍,怪他婦人之仁,更怕父親說出更加讓他崩潰的言論,所以,他連忙轉移話題。 “當然誰有錢糧,就向誰要啊,傻小子。” “可是那些商人,更是奸猾,想從他們嘴裡奪食,怕是更難。” “放心,那些個狗東西雖然奸猾,但你老子可不比他們差,你老子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搖首乞憐,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把他們的一切都吐出來,渣都不剩。” 李淮璋說的發狠,那種恨意是掩蓋不了的,眼前如果站一排豪紳惡商,他能立刻全部突突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孩兒明天就把他們抓起來,然後抄家,保證搜刮的一分不剩。” 李維仁對豪紳惡商同樣沒有好感,看著父親的樣子,以為他要把那些人抓起來酷刑拷問,所以主動請纓。 “在這戰火紛飛的時期,誰會蠢到把錢財放在自己家裡等你去搶呢?傻小子,嚴刑逼供,你知道他們吐出的,到底有多少,還會和他們結怨,萬一他們暗通劉瘸子,我們怕是得不償失,所以做事要三思而行,不能全憑腦子熱,我們要拿,但要讓他們主動往出來吐,既要吐的乾凈,還要怪不到我們頭上,還要對我們感恩戴德。” 李淮璋頗為自得,好像早已成竹在胸。 “可是放任他們在外麵,他們不是又要魚肉百姓?我們拿到的,不還是百姓的血汗錢?” 李維仁又爭辯了一句,但他沒有底氣,說的很卑微,很小心。 高通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連忙想把李維仁帶出去,但已經晚了,李淮璋臉上的怒氣已經無法遏製,眼神兇的可以殺人,直勾勾盯著李維仁。 “你在仁義什麼?你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那些賤民的,那些豪紳惡商擁有的,哪一樣是他們自己的?這些本來就該都是屬於那些賤民的,但他們不爭氣,自己不願爭取,自甘為奴為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有什麼辦法? 我們曾為這些賤民,舍身死戰,馬革裹屍,但這些賤民視我們為什麼? 他們視我們為土匪軍閥,隻知道我會征兵,隻知道是我讓他們的親人到戰場上送死,對我恨之入骨,但無兵丁,我如何打仗,如何給他們守護前線,如何保他們後方安然無虞,沒人知道,可憐你的母親,你的母親,也因我們,受這些賤奴迫害,英年早逝。 你隻知道我對他們兇殘,誰人管過他們對我如何?阿蓮,我親愛的阿蓮,就那樣慘死於那群賤奴手裡,一個全屍都沒有,我恨不能殺光他們。 那些無知賤民,奴仆之心深入骨髓,沒有反抗的意識和能力,還貪念邪欲深厚,眼裡隻有奢靡,以惡商豪紳為聖人,崇拜之至,不知道真正奴役他們的就是那些惡商豪紳,還對他們搖首擺尾,反而對身邊同是勞苦之人,極盡兇殘,相互刁難。 此等愚蠢惡俗之徒,何值我們為他們拚命?他們既然崇尚豪紳權貴,那我就變成豪紳權貴,將這些賤奴踩在腳下,他做他的狗奴,我享我的富貴,他也高興,我也高興,豈不是美哉,何苦為了他們日日刀尖添血,還要受他們詆毀刁難?” 李淮璋看著李維仁的善良,既高興,也傷感,高興於他的孩子是一個好孩子,很像他的母親,傷感於他和他的母親,都生錯了時代,這樣的他,在這個亂世是活不久的,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所以他要抹殺掉李維仁的善良,隻為了他能活下去,所以,他不再保護李維仁那個純潔的心,他要李維仁的心變成最硬的石頭。
第3章 前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