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親，母親不是被劉瘸子偷襲炸死的嗎？” 　　李維仁聽見又一個母親的死因在李淮璋嘴裡說出來，也將他內心的傷口又一次撕開，血淋淋的。 　　“小子，有些事情，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你老子我也想讓你心地善良，活在朗朗乾坤之下，但這個世道，已經沒有陽光可言了，人要有抱負，有理想，但前提是你要活下來，在這個世道上，你要活，有些事情你就要好好了解，好好看清楚，看到它最本質的東西。” 　　“我隻想知道母親到底怎麼死的！” 　　李維仁用說不出是什麼意味眼神的盯著李淮璋。 　　“小子，你先聽聽你老子我的往事，你或許才能相信，那些你所永遠不敢相信的事情。” 　　李維仁沒有回話，繼續等待著他想要的結果，李淮璋也沒等李維仁有什麼反應，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阿蓮啊，她真的是太過善良的一個人了，認識她的時候，我不過是一個靠雜耍乞生的小醜，但在這小縣城裡，有這個手藝，能掙到錢，還有人叫我一聲李師傅，這份尊重讓我知道，我還存在於這世間，而且有意義，我便滿足於這些，不願離開。 　　那裡不像在大城市，大城市裡的人們懶得理我這樣渺小的人，看完表演隨手將錢丟在地上，我還要像狗一樣去撿，有時候連做狗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不是誰都給錢，有時候讓我覺得我甚至都不如狗。 　　但隨著戰爭的到來，沒人有那個閑情逸致看雜耍了，能填飽肚子就已經不錯了，而我卻開始連肚子都填不飽了，堂堂七尺男兒，心裡有著千萬夢想，卻連一份像樣的活都找不到。 　　我整日遊走於街頭巷尾，每個人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可能饑餓讓我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瘟神，每每繞過我的時候，他們的嘴裡還不忘碎碎念一番，雖然聽不到具體說的是什麼，但總不是什麼好詞，由於我的不理睬，他們便越加放肆，說話也不會躲在背後，而是就在麵前，明目張膽，還開始用眼睛瞪我，我還是沒有去理睬，也不想去理睬，也沒有精力去理睬。 　　隻是我想不明白，我沒吃他們的飯，沒搶他們的財，沒偷他們的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也沒想太深，因為我知道我想不出答案，我應該多想想我如何生存下去，這種縣城地方太小了，所有人都像一張網一樣編織在一起，我一個外來者，根本融不進去。 　　我想過去大城市，因為我流浪過很多地方，還算有點見識，在大城市裡，我雖然渺小，毫無存在感，但至少我能做我的老本行，最不濟可以去做苦力，總能活下去，但時局動蕩，路上沒有一寸地方是安全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到那兒。 　　猶猶豫豫之間，我浪費掉了很多，無論是機會還是體力，最終，我餓暈在一個墻角，不知道是誰家的墻角，隻知道那麵墻很高很高，高的仿佛看不到頂。 　　等我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堆雜草裡，全身一股牛糞發酵後飄出的味道，但這份味道又像走南闖北時吃過的螺螄粉一樣，所以我是又惡心又餓，想吐又不舍得吐，因為肚子裡，實在沒有東西了。 　　傍晚的時候，終於有人來到這裡了，那個人就是阿蓮，你的母親，她手裡拿著兩個野菜團子，上麵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玉米榛子。 　　‘謝天謝天，你醒過來了，給，快吃吧。’ 　　這是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但我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注意她長什麼樣子，因為我的目光，全在那兩個菜團子上麵。 　　她把菜團子遞到我麵前，我毫不猶豫拿過來連忙往嘴裡塞，顧不得這是不是我該得的，因為，我要先活下來。 　　後來我才知道，阿蓮是位大小姐，是這小縣城最大財主的女兒。 　　之後，阿蓮百般央求她的父親，才給我謀了一份差事，盡管我每天拚命乾活，但還是不受所有人待見，主人覺得下人夠了，我的存在就是浪費糧食，下人覺得我的存在，搶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本來可以多得一點的，所以沒人待見我，除了阿蓮。 　　我和阿蓮漸漸成為了朋友，因為我見過很多很多她沒有見過的東西，每每說給她聽，她總是好開心，好向往。 　　’好想出去看看呢，外麵好美啊！’ 　　這是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山河真的好美，而她卻沒有見過這小縣城以外的任何東西，相比之下，我可能要比她幸運一點。 　　我曾問過她，為什麼救我，她說因為我是好人啊，至少我沒有選擇去做土匪強盜，到處打家劫舍。 　　是啊，如果我去做土匪強盜，至少在其他人嘴裡我將不再是爛人，而是大爺，真不真心的，有什麼關係呢，在這樣的時代。 　　但我沒有，而這樣就可以算是好人了嗎？阿蓮，她真的好單純，單純到讓我覺得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一位菩薩，渡我過這人間苦難的菩薩，我，何其幸運，何其幸福。 　　但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災難便來了，這個縣城遭到土匪洗劫了，高墻大院沒有擋住匪徒的馬蹄，阿蓮的家也被洗劫一空，她的哥哥，她的母親都死了，父親也重傷，阿蓮被我拚死保下性命，但還是受傷了，她成了瘸子，隻能拄拐杖行走。 　　這次災難過後，阿蓮的父親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吝嗇，不再勢力，甚至讓我娶了阿蓮。 　　有了阿蓮家的支持，我開始招募鄉勇，買槍買炮，阿蓮開始學醫，救助難民，因為在這場災難之後，我們發現，別人是靠不住的，無論是政府還是軍隊，我們要靠自己，我們就這樣發展起來了，名聲越來越響，投奔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也越來越強大，開始幫助更多的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一切開始變得美好起來。 　　你的出生，讓這份美好到達巔峰，阿蓮抱著你，一天到晚不忍放手，哪怕是行醫施粥，也要把你背在身上，盡管她腿腳不便，盡管她很苦很累。你還在那兒一直哭，一直鬧，我不明白你不滿意什麼，有時候真的想抽你幾皮鞭，但阿蓮總是護著你，我的一生永遠無法反抗的，就是她，也隻有她，我親愛的阿蓮。 　　你長到該到上學的時候，阿蓮很堅決的把你送到大城市去讀書，盡管不我舍，但我知道她更不舍，所以你被送走了。 　　‘我在這裡窩了一輩子了，我的孩子不能和我一樣，就讓他代我去看看這世界的美麗和精彩吧’ 　　每當她想你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著天上的明月，重復這句話，笑聲很甜，淚水很晶瑩。” 　　李淮璋說的很深情，高通哭了，他也淚流滿麵，但他的嘴角是微笑著的，那份幸福太甜蜜了，甜蜜到這種時候，他依然苦不下臉。 　　李維仁也哭了，哭的撕心裂肺，這是他在母親去世之後，第一次哭，他最後甚至沒有看見母親的遺體，隻看見了母親的牌位，所以，在他的意識裡，他可能沒覺得母親已經離他而去，畢竟，在去上學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母親，已經習慣了，但一次次的夢醒時分，他腦海裡漸漸清晰的母親的笑容，和空蕩蕩的房間，讓他意識到母親真的不在了，思念和痛苦慢慢開始一層一層壓在他的心頭，越壓越重，這一刻，他終於承受不住了，一股腦宣泄了出來。 　　“我母親，到底是誰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