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再次漸黑,我把黑棺推到湖岸邊垂墜的繩子下,跨上背包,趕緊離開山頂回到了帳篷邊。 我用早上采集的露水好好擦洗了下身子,雖然在這樣悶熱的環境中一點也不顯作用,但心裡還是覺得舒爽不少。點燃火堆,找了些吃的,肚子都還沒填飽,上眼皮和下眼皮就開始打架。我爬回帳篷,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次醒來,還是不變的紅霞,今天氣溫又上了一個臺階,令收集露水變成了難事,看來,我得盡快離開這裡了,隻要能把黑棺放進海水,離開就有希望。以後的事情,以後再作打算吧! 黑棺的重量高於我的體重,工具有限,繩子的長度也有限,我隻能用繩子在樹桿上綁圈固定防止它中途掉落,為了能更好地使出力氣,我在自己的腰部也綁了繩子,不過這個做法在地震來臨時害得我差點被黑棺拽落湖底。 最終的結果是好的,我還是把這個大家夥給拉了上來。上到湖岸,一切都好辦了。我用樹桿為黑棺鋪路,把黑棺放在樹桿上滾動,這樣做很費時間,但能確保棺材的完整,也省下不少力氣。一天就在運送棺材中落幕了。 我把黑棺推進海水裡,測試它的防水性能,以及載重情況。黑棺在運送過程中保存完好,可以確定完全防水,但是它本身就比較厚重,在載重程度上不是十分理想,所以我隻能帶很少東西在身上,否則遇到風暴,這艘棺材救生艇一下就會覆滅。 測試完畢,我將黑棺安放在淺灘,用樹桿把鐵鏈釘在沙灘上,防止漲潮把它沖走,同時緊急逃生時也可以馬上使用。 一切安排就緒,我點燃火堆開始收拾逃生需要攜帶的東西。胖子留給我的鈴鐺當然是重中之重,如果我能回去,還要拿它跟胖子換回玉鎖呢!當然換之前還得征求木頭的意見,看他是否有意把一整套鈴鐺收集整齊。 跟胖子他們在海上漂的那些日子,我由於擔憂海上風暴,特意在內褲的內側縫製了個小袋子,本來打算裝玉鎖的,現在正好可以用來裝鈴鐺。我在鈴鐺裡麵塞上棉花,才把它放進了內褲的袋子裡。 黃金披肩和定神杵是肯定要帶的,鏟子、狼眼手電和刀也不能放棄,可我的背包就那麼大,我將定神杵卸開化為鐵鏈已經占據了背包一大部分位置,為了多帶些水和食物,隻能丟掉換洗衣物和應急燈具。再看看堆放在帳篷旁邊的那堆大珍珠,也隻能搖頭放棄了。 海岸溫度跳躍式上升,地震的頻率也越來越緊湊,我不敢再耽擱下去,決定馬上入黑棺下水。 海水的阻力依舊,再加上我沒有劃船的經驗,折騰半天才離開海岸一點點,一夜無眠的劃船,令我終於離開了小島。我停在平靜的海水中,呆呆望著綠意盎然的小島,心中竟然有些不舍。要知道,如果我一直漂在海上,以身上所帶的食物撐不過三天,等這場浩劫度過了,我最好是能回到小島上去,哪怕那裡已經寸草不生。 地震讓海麵蕩起不安的波紋,在漫天紅霞來臨之際,波紋已經轉成了浪濤。就在今天了,我光顧著向小島張望,連一雙帶著蹼的手抓在了棺沿都沒能發現。 直到鮫人火紅的頭發從棺沿邊伸上來時,我才驚得全身一顫。鮫人瞪著蒼白的眼珠看著我,“你是一直沒走嗎?”我有些欣喜地問道。 鮫人歪了歪頭,我伸手摸了下水溫,大叫道:“你是不是傻,這裡的火山快爆發了,你想變成水煮魚嗎?快走!”我揮動了一下手。 那鮫人不明白我要乾什麼,推著黑棺向深海遊去。我開始慌張,坐黑棺不過是為了避開這場災難,沒想要遠離小島,這個傻蛋是要把我帶到深海,然後打翻黑棺來報復我嗎? “走開!走開!”我大叫著揮動手臂。漸漸發現黑棺正以異常的速度向深海行駛,鮫人鬆開了爪子,奮力追逐黑棺,四周狂風大作,根本就不在鮫人能力範圍內。我慢慢地轉過頭,望向狂風發起的地方,不禁大吸一口涼氣,久久不能再次喘氣。龍吸水! 胖子不是算好了龍吸水的日期嗎?怎麼會突然來到?龍吸水是和我們世界的連接點,也就是說,隻要我能通過龍吸水,就有可能回家! 我的心情馬上激動了起來,但很快被現實的冷水澆醒,且不說胖子那艘加固了的船,和他的駕駛技術,被卷進龍吸水,我們也是九死一生。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安全回去,但那艘船給了他們最基本的保障。再看我現在,待在一隻棺材裡,別說通過龍吸水了,隨便一個小浪就能掀翻。 正在我打消妄想時,黑棺開始不停打轉,卷進了一個小漩渦。老天要滅我啊!我趕緊用鏟子劃水,鮫人這時也追了上來,奮力推動黑棺,幫我擺脫漩渦的引力。 旋轉讓我開始頭暈不適,趴在棺沿邊吐了起來,抬眼間瞥見小島的方向黑煙滾滾。小島已不見綠色,隻剩火光一片。 鮫人大叫一聲,終於幫我掙脫了漩渦,我揮動手臂道:“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可鮫人仍推著我向龍吸水的方向前進。它到底想乾嘛?我慌張地大叫起來:“快走,要被卷進龍吸水了怎麼辦!找個安靜涼快的地方呆著去吧!” 晚了,黑棺已經進入了龍吸水涉及的範圍,正順著漩渦的外圍轉動。鮫人一手扒著棺沿,另一隻手突然向自己的眼窩抓去,鮮血頓時噴射而出,我被它的動作驚得愣住。搞什麼?瘋了嗎? 鮫人慘叫著用力將眼珠從眼窩中掏了出來,鮮血淋漓地握在手心向我伸來,我大叫著向棺材內部縮去,太他媽可怕了,那得多了疼啊,難道它眼睛底部也被寄生蟲侵蝕了?所以它是來要我幫它挖眼睛的? 鮫人仍然不肯放棄,遊到棺材的一側把眼球遞給我,我搖著頭縮向棺材的另一邊,盡量與它保持距離,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我早就跳海逃跑了。 鮫人歪了歪頭,爬上了棺沿,用細弱的手肘支撐著身體,一手抓住眼球,另一隻手伸出尖尖的食指戳向眼球中央芝麻粒大小的瞳孔,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然後食指和拇指掐住突出來的芝麻粒往外一拉,向我身上投擲過來,我的眼睛跟不上變化,待我定睛細看時,我和黑棺已經被包裹在了一個透明的氣泡中。 鮫人停在了漩渦的邊緣,黑棺瞬間離開它十幾米遠,它一手捂住還在噴血的眼窩,另一隻手大力向我揮動,我不經大腦地跟著抬起手,毫無意義地揮動了兩下,鮫人一個轉身,猛地紮進海水,尾鰭躍出拍打了下海麵隨後沉入水中,便從此消失。 我的腦子短路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恢復運轉,鮫人是來送我走的,所以……我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了下那為我擋去風浪,令黑棺始終保持平衡安靜的東西。它上麵布滿幾乎透明的細密經絡,像是樹葉的脈絡一樣密集,從這氣泡的內部往外看,視覺效果就如同隔著玻璃。它摸起來有點清涼絲滑,像觸碰到絲綢一般。 張靈犀形容過鮫人羽,說它打開時薄如蟬翼,不用時隨手一握就變成了一顆珍珠。原來他們不知道這鮫人羽不是皮,也不是肚子裡的珍珠,而是鮫人自己挖出的眼珠。 我現在開始相信鮫人是通曉人性的,它來送給我鮫人羽就是想讓我安全回到自己的世界。嗯!夠義氣!可是它自己怎麼辦呢?瞎了的眼睛能止住血嗎?海水變熱有沒有燙傷它?它原本的傷口都好了嗎?它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漫天飄舞的飛灰不時粘在鮫人羽上,從火山上迸發出的火球落在海水裡,浪濤的聲音蓋過了海水熄滅火球所發出的聲音,白色的水蒸氣一縷縷形成了怪異的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