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帶我轉進了一條小巷,通過小巷下到一個很大的地下停車場,從停車場內貼的廣告來看,應該是位於商場的地下。我們繞行到商場另一邊的電梯,上電梯到了一樓。再從一樓的西門出去,圍著商場繞了大半個圈,才敢接近旁邊的酒店公寓。 木頭帶我從走火通道進入,步行上到五樓。酒店房間還算乾凈,進門就是公寓標配的小廚房,房間朝醫院的窗戶設立在床邊,窗簾從中間開了一條細縫,陽光灑了進來。木頭已經在那裡為望遠鏡裝好了支架,望遠鏡被扔在床上,我趕緊拿起望遠鏡拉開窗戶,向段靈超的病房張望。 這個房間可以窺見病房的大部分,幾個死角分別位於放置電視櫃的角落,和衛生間及衛生間門口的角落。此刻,段靈超並沒有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而是立在病房門邊將門打開一條縫向外張望。 木頭並沒有在那棟樓裡造成實質性的災難,所以說,段靈超現在和我剛剛醒來時一樣,正在審視自己的處境。 既然醒了能下床證明她的狀態不錯,我有點為她高興。 “叮當”木頭將大布袋扔在了床上,來到我身邊,在床邊坐下。我等著他先開口,因為我不知道該從哪裡敘述這次旅途。等木頭開口是一個愚蠢的決定,要麼等到身上已長滿青苔蘑菇,要麼等到海枯石爛。 我默默嘆了口氣道:“那包裡,有很重要的東西,你打開看看!”我的眼睛沒敢離開望遠鏡,自私的希望段靈超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孤苦伶仃。 木頭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這種狀態,也就表示我得把一切從頭捋一遍給他聽。好吧,和木頭僵持,沒有人會贏。 “你收到我給你發的信息了嗎?”我妥協道。 “嗯!”他簡單回應,也印證了我的猜測,他當時正在出任務。 “黃霄把我騙到了一個火山島上,並且打算把我長期囚禁在那裡,火山爆發,我逃了出來,隨後遇見了段靈超……”我向醫院方向揚了揚下巴,“那個女孩是船長的女兒,遇難後,整條船上隻剩下了我們兩個。後來又被一幫蒙麵人救起,送到了這裡。我想醫院很可能是蒙麵幫的。他們並不想放走我,或者是他們並不想讓我帶走那包東西。”我向大布包偏了下頭,眼睛始終不敢離開望遠鏡,段靈超到現在都沒掏出手機,是沒發現手機的存在,還是沒有可聯係的人? “你的概括能力也提高了不少,一個多月的行程,就這樣……” 木頭試探的語氣讓我有些惱火,大罵道:“你早就知道黃霄是個冒牌貨,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狠狠瞪了木頭一眼,隻一秒,馬上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望遠鏡上。 “我給了你很多次提示,難道你沒發現嗎?”木頭沒有生氣,還是以平常的語調說道。 是的,我當時隻覺得兄弟間應該和睦相處,不能為一點小小過節就爭鋒相對,所以站在了黃霄那邊,差點跟木頭發生爭執。木頭為了不和我鬧掰,就此打住了話題,後來又給了我一個提示《金瓶梅》。 “你那算什麼提示!叫我看《金瓶梅》能看出啥?”我心虛的避重就輕小聲道。 “你看了,看懂了嗎?”木頭呲笑道。 是啊,大概懂了吧!不過是在被黃霄又騙了一次的基礎上。平靜的那段日子裡,我想起了木頭跟我提過的這本書,我以前是帶著有色眼光來看待它的,可木頭不是一個會和我開葷段子的人,為什麼突兀到給我介紹這本書來看呢?出於好奇,也出於無聊,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這本書的完本來看。 這本書在描寫男女關係所用的段落不少,但在整本書裡所占用的比例並不大。更多的是描繪了社會的復雜,好人的復雜中沒有純粹,壞人的純粹中帶著復雜。 “你什麼意思?別跟我繞彎子說話!”他一定是在影射我在處理段靈超的事情上學精明了。 “你給她手機前,她就醒了,而且,在你離開病房後,她就打了電話。我猜,接應她的人很快就要到了!”木頭從床邊站了起來,轉向另一邊,開始解大布袋封口用的繩子。 “也許她是在和家人聯係!”我心虛倔強道,其實內心早已被這個消息打垮。更讓我驚訝的是,木頭說她是在“打電話”。我相信木頭的表述能力,他不會把發信息說成打電話的。所以…… 我趕緊搖了下頭,不再往下想。 木頭嘆了口氣瞥了我一眼道:“你一向看女人不準!” “你能看得準!所以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我馬上回嘴,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木頭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這是跟我學來的動作,不過,是他第一次學,樣子顯得有些滑稽。“我也看不準,所以不看!不像你,打不死的小強。” “哼!”木頭總有本事把我懟得說不出話來。我回過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段靈超的病房裡,她正坐在床上沉思,木頭帶來的望遠鏡十分專業,讓我可以清楚看見段靈超的所有表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刻,她的目光落到放在被子的雙手上,眼皮耷拉下來,樣子顯得有些慵懶。木頭的眼光的確毒,他一定在安置這個望遠鏡的時候就發現了我的心思。我在被這個奇怪的女人吸引,隻是這個吸引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我也並不想多做解釋。 我知道段靈超是站在我的對立麵,但忍不住好奇,又莫名想要親近她,這種感覺跟麵對單宇時不同,更接近於麵對黃霄時的感覺,正真讓我顧忌的是,段靈超的聰明,她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少的交流完全摸透了我的心理,並想方設法影響我。 她兩次提到的理查德·帕克並不是最開始我那簡單的解讀,後來在病房裡乾躺著的時候,我仔細再把所有事件捋了一遍,第一次提到理查德·帕克時,表麵上是示弱,不想淪為食物,實際上是為了激發我柔弱的心,全心為她保命。 第二次提到時,是提醒我就算獲救,也不要像理查德·帕克那樣頭也不回的走掉,因為那樣很有可能讓她陷入無法擺脫的困境。看!我再次中計,完全按照她的安排在一步步為她所左右。 這時,段靈超突然轉過臉來透過兩扇窗戶直視著我的眼睛。不可能!就算她能猜到我在監視她,也不可能在沒有望遠鏡的情況下,準確無誤的找到我躲在望遠鏡背後的眼睛。但她正在直視著我的眼睛,這已經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了。 很快,我便敗下陣來,往床中央縮去,遠遠離開了望遠鏡。 木頭沒空留意我的反應,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布袋裡倒出來的東西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