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是植樹節。那天,雲淡風輕。 老師讓我們往家裡帶棵樹去種在校園裡,那個時候的校園還是坑窪不平的泥巴大院壩,一排泥巴堆砌的教室整齊地排列在南側,門朝北開,北邊一個斜土坡平原,長滿青草。兩年後平原腳下的民用土地,已被征收建立了三層樓的新教室。 我們帶去的小樹苗各自圍著東西北密密麻麻種上,種樹的鋤頭還是向學校周邊的人家找借的。 那天沒有上課,早晨我們就找各種各樣的樹帶著往學校趕去,我還記得星名帶了扁竹根,他說它開出來的花很美,淡紫色、藍紫色、乳白色,盛開在三四月份,既可愛又漂亮。 如果不是你,我從來都不知道,它們如此多姿多彩,因為它太普通太平凡,不與群芳爭艷,不與萬卉爭春。山野溝渠間一常見,不過是蕓蕓眾生中一草芥。 種的時候我們把我的樹,和你的花種在了一起,我的樹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隻是隨手在路邊拔起來的小樹苗,種下去希望它可以茁壯成長,保護它旁邊的扁竹根,待它開花。 種完後我們就在西邊的兩棵高大的女貞子樹下乘涼。我跟他講了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識,讓他一下子又知道了許多,關於我們這個山村的東西。 放學後,他寫了一封信給我,這讓我麵紅耳赤壁不知所措,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收到信件這種東西,我心砰砰直跳,還是伸手接下了信,我怕我不接受,他就會轉身給別人。 信上字跡工整,我看過他寫的字,認識這是他的親筆信: 說來慚愧,你我雖是同齡人,我卻總覺得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什麼都懂,而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聽你說,你越說我的興趣越濃。 謝謝你今天又給我講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說著水裡地上空中的生物,有時很美好,有時很傷感。傷感時你說眾生平等,其實也分三五九等,薄命如螻蟻,賤命如草芥。 我看你神情憂傷悵思時,老師們通知我們集合啦!你一下子又恢復了奇光異彩,似乎從來沒有悲憫過,隨著人群奔向隊伍。 下午的課沒有上,隻是通知頒發上星期開學,學校舉行的繪畫大賽獎項。很多人都參加了,也包括你,所以我特別期待。 首先頒發的是鼓勵獎,然後第三名,第二名,優秀獎。頒完沒有聽到你的名字,我很失落。我以為優秀獎就是第一名,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老師又說到:“那麼,最後一個頒發的就是第一名的獎了,她是……三年級的顧惜。” 我不明白為何此刻我的心跳加劇,明明我的期待已成真。不過我又有了新的期待,那就是一睹你的冠軍之作。 師恩浩蕩,皇天不負有心人。老師把所有的作品放在了公示欄,允許我們參觀一下午,不過很多學生都是聽說可以放學了便溜之大吉了,一來他們可能對畫真不感興趣,二來也許是自尊心作祟,不願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所以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一睹那幅畫的尊容。 我相信很多年後,我依然會深刻記得,那個女孩曾經用一幅畫獲得了一等獎。那幅畫,簡單而又特別,畫技說不上精巧卻別有一番風韻。在那個物資匱乏、能力稀缺又極其貧窮的學校,每個小孩都限於現實生活,眼界也僅此拘泥於求生每日的溫飽。但她,讓我感覺到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一幅梅花盛開的畫,惟妙惟肖,我怎麼也沒有想到近看卻隻是用的粉筆作為顏料。紅紅的梅花開枝頭,鉛筆塗抹樹枝乾,白色的粉筆願做梅下雪。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它不僅成就了一幅畫,亦成就了一個女孩的夢。 原來,你是一個這樣的女孩,聰明漂亮又有才華。 很高興認識你,顧惜。 我可以正式和你成為朋友嗎? 「回信」 想了很久,我還是回了他信: 這麼好的文筆,寫了我這封信,我很感謝。但是對不起,信我不能保存,會被發現。後果不是我能承擔得了的,魏小子,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