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晚,靜夜沉沉,春色月光之下,梨花盛開,白錦無紋香爛漫。 我們又見麵了。 這一次我好奇地詢問了他很多問題,隻字不提上回那封信。 對這個憑空出現的一家三口,村裡人都不曾有過多提及,以前看著那常年禁閉房門的人家戶,總聽人家說一些很難聽的話。比如什麼已經斷香火了,人走茶涼,絕種了等不太好聽的話,現在回想起來,對這些字眼膈應,格外不舒服。 誰知他日,我竟會與這麼帥氣的小哥哥成為朋友,他還那麼有錢,穿的體麵,家裡有好多好多書。 幾經聽說後才知道,原來他們家確實是那家人的外戚,那家人也確實無後。 那家男主人常年病魔纏身,終因病逝世。女主人過了多年,也鬱鬱而終。兩個人都沒留下什麼土墳堆,皆是火葬,骨灰撒進了大海。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火葬這個詞,新鮮的很,以往人死了都會立墳塚,特別是新墳,大白天路過的人都擔驚受怕良久,更別提晚上路過了,就算舊墳,心裡也隱隱害怕。 星名爸爸原來是吃公家飯的,媽媽是中醫藥世家,後來跟了他爸爸,還做過護士,我一聽就覺得他爸媽是了不起的人物,當官的在雲穀這些地方可是稱霸一方的,就算是一家人其中一個當了社長,一家好幾口人都能坐吃官銀,活得有頭有臉。 耳濡目染,這些但凡沾個官邊邊的,在我眼裡,都是大拇指的存在,那可都是響當當的厲害人物。 對他的一家人起了敬畏之心,也挺羨慕這個男孩子的,他不光家世好,自身條件也不錯,長得賊好看。 可是後來,魏爸爸遭遇擠兌,官場潛規則,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不懂其中的黑暗利害關係,他也隻知道有天夜裡他爸爸回到家,手被燙傷紅腫,起了好幾個水泡。精神上也遭受了打擊,所以他的媽媽也辭職陪同爸爸回鄉下親戚的老家。之後三年的魏爸爸,一直在家準備自學考試,準備考教師資格證,以後做老師,教書,育人。 魏星名因此事還停級一年,不然他便是比我高一屆的學長了,雖然是同歲,但是他是城裡來的孩子,上學早。 “我們一家人回到這裡避難,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說著他眼裡泛著淚光。 我托著下巴看他,挺可憐的,興許是沒有親身經歷他這種苦,不能感受到和他一樣傷心的地方,但是我還是不忍心見他哭,想抱抱他,學著那些大人拍拍他的背哄哄他。 可是又想起媽媽的警告,不能和男娃娃走得太近。嬸嬸說有一個女生和小男生走得太近,十三歲肚子就很大了,才上一年級就書包都背不動了,後來就生了娃娃。 我皺著眉頭發愁,萬一抱了他也肚子大了怎麼辦,肯定要被外人笑話,被家裡掃地出門,掃地出門以後孩子生下來,沒有家住哪裡?於是靈光一閃,想到一些開解他的話。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你可以擁有滿天星星,若你感到孤獨,你可以將他們占為己有,因為沒有人可以搶走,每一顆星星都在夜裡發著光,才有了整片星海。你看星星暗了還會亮起來,這不是騙人的,所有生活的美好,都是經歷過暗淡的日子,才會閃閃發光的。不管被逼到什麼樣的絕境,我們都要感到幸運,因為我們還可以自由呼吸新鮮空氣,這是生活免費的贈予。還有那個掛在山頂,獨一無二的月亮,你就把它們當作是你的,沒有人會跟你搶它,也沒有人能搶走它。當然嘍,你還有我,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獨一無二的擁有。” 我自認為我在圖書室看到的這些話,非常有說服力,說的相當好。說給他聽,一定很奏效。 “星星有很多顆,他們似乎不會孤獨,可是月亮隻有一個啊,誰會想到它有多孤獨。”他說。 “哥哥,月亮和太陽也是姐妹哦,她們會互相保護彼此,太陽是姐姐,她手裡有針,為了保護妹妹,它就在白天出來,要是有誰敢看它,她就用針刺誰的眼睛,月亮手裡有鐮刀,要是晚上她出來的時候有誰敢指她,她就會等他睡著的時候悄悄來到他床邊,用鐮刀割他的耳朵。” “妹妹,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能直視,一個是太陽,一個,是人心。”他這樣莫名說道。 我如實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又說:“意思是哥哥永遠會保護妹妹。” 我笑笑對他說:“妹妹也會永遠陪在哥哥身邊。” 我指著天上那顆星星說,說著如果他是山間那一輪明月,我就是緊挨在他身邊的那顆星星。沒有人可以將它搶走,我自認為我笑得很燦爛,因為我的那些話,發自內心,我是真的真的很想那樣陪在他身邊,因為他對我來說,真的很好很好。 許久,他對我說:“我特別喜歡你說的那句話,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獨一無二的擁有,就像你一樣,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看著他的笑臉,似乎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我也不自覺的迎合他的笑。我希望他真的擁有了一切,不會被人偷走的一切。 我伸手去揩他的眼淚:“哎呀,不要哭了,哭朧包,你再哭我要嫌棄你了,你不哭了我就不嫌棄了。我也聽說我的祖輩,也是逃難來到這個地方,安身立命的,隻是隔著幾輩人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們說的那一輩好像我祖爺爺那輩人,我上麵好幾輩人的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有無此事,還沒得考證的可能性了。” 這樣說我們的距離似乎又拉近了些,曾經的曾經,此刻的現在,多少代人,我們都一樣,落難而逃,在落難中相遇。 “我不哭了,你真的不嫌棄我?” “不嫌棄。”我回答得真誠。 “長大了我娶你好不好?”他的話一諾千金。 我剎那間臉紅心跳,剛剛才擔心會大肚子,這會兒肯定不能答應。在農村,男孩女孩之間提起愛會覺得羞恥,但是魏星名不一樣,他是城裡長大的小孩,說出這種話臉不紅心不跳。 但是我卻認準了他是臉皮厚,不知羞。 “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好不好,不然我就不要理你了。”我咬著嘴,不情願的說著,臉色也一下子就拉下來了。 魏星名訝異:“啊?為什麼?好好好,我保證不提了,你別生氣嘛。” “嗯,被大人知道了,亂說話要挨打的。”我很不開心。 魏星名雖然體會不到我的立場,但是我不開心了,他就應下來了。 雖然我沒有點頭答應,但那不是我本意,我是害怕,才讓他也絕口不提。 其實要是長大了能嫁給他,那肯定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所以自那以後,星名沒有食言,他把我曾隨口許下的心願當成夢想。學著愛一個人,譜寫愛的篇章,刻畫愛的人生。 他失意的小世界,因為我闖了進來。我們一起變得有所期待,變得確幸。 我的世界也不曾有過天晴,但是我有他,每天都開始變得期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