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散落在茶幾上。 煙灰三三兩兩被手指彈掉在煙灰缸裡。 煙灰缸旁邊是七八個正陽綠的啤酒瓶。 聶錢錢背躺在沙發上,吸著煙。 屋裡有些烏煙瘴氣。 “她們是誰?”劉勇問。 金燦用手佯打劉勇。 “聶兄弟還沒說話,多什麼嘴!” 劉勇縮了縮頭,並不再說話。 “前段時間,養老院有個老頭死了。”聶錢錢說。 “嗨,養老院每天走的人多了去了,你說的是哪個?”金燦接上了話。 聶錢錢抽了口煙,給了金燦一個白眼。“崖下的那個。” 聶錢錢說完話,不作聲,他陰狠地看著劉勇和金燦。 金燦心裡嘀咕著,這是碰到硬茬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難道是你?”劉勇膽怯地發聲。 “你說呢?”聶錢錢倒饒有趣味地看著劉勇,笑了。他頭上包著白紗,一笑就會有一痛,所以他就笑了一次,嘴角不自然地往上翹了翹。 劉勇有些發怵。“這是什麼事兒?你說這是什麼事兒?”他站了起來,又說:“我可啥都不知道。” “看你那慫樣,坐下!”金燦說。 劉勇乖乖坐了下來,說:“我是出來謀生,不是來乾犯法的事!”他語氣裡多了幾分強硬,但在最後一個字吐出來時,已經沒有了聲音。 “看我像嗎?” “不像!”金燦搖搖頭。“那你?” “哈哈,我可不是殺手。”聶錢錢笑了笑,吐了吐煙圈。 “那個案子已經基本上沒動靜了。”金燦試探著說。“我們乾什麼?什麼時候開始?” “還是原來的事,讓你們發財。”聶錢錢說完,將照片、信息攤在眼前。“之前又拿走,是怕你們亂來。” “她們都是乾什麼的?”金燦問。 “給別人做小三的。”聶錢錢說。他在心裡盤算著謊言。“我之前做過那種私家偵探。” “就是別人雇你,抓拍照片。給錢的。”金燦說。 “可以這樣說。資源二次利用。”聶錢錢說。 “為什麼?”金燦問。 “什麼為什麼?我隻是痛恨小三而已。我的家就是被這種人拆散的。”聶錢錢說。 金燦想了想櫃子裡遺照,心裡明白了七八分。“那些人中,應該有你恨的人。” 金燦想了想,又說:“挺好的,我們雙贏。” “我不想乾壞事!”劉勇說。 “乾啥壞事。又不是殺人。”說到“殺人”二字時,金燦偷偷看了聶錢錢一眼。 “不是殺人,隻是找些本有罪的人,要些致歉費而已。也不為什麼,我的生活七零八落,她們也別想好過。” “可這範圍也過了。過不好生活,也不能全怪在別人頭上。”劉勇不合時宜地說了兩句心裡話。 “慫膽能乾什麼事,還要不要錢了。”金燦說。 “醜話可說在前麵,我沒錢,但這個路子可以有錢。”聶錢錢說。 “明白。” “這房子可以暫住。但這衛生你們可得注意。”聶錢錢看了看地上的垃圾,有點不滿意。 “她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金燦有些遺憾地說。 “年紀不小,但家庭生活穩定。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些人還有頭有臉。你們可得注意,有頭有臉的,可不能讓人抓著把柄,那些人有資源,分分鐘把你們搞死。你們做這事,可也得把我撇得清楚些。” “可你......” “可我們不知道怎麼做?”金燦說。 “先選一個試試吧。”聶錢錢說。 “哪個好些?” “就她了。”金燦說。 “王紅?”聶錢錢念出了女人的名字。 “這年紀現在也得四十多了吧。我覺得這事沒意義。”劉勇站起身,俯頭看著照片。 “王紅,幸福路四十五號三單元四樓。我們先跟著去看看。可事情該怎麼開口說。這得有一係列的故事背景、起因、動機,對了,還有結果。”金燦說。 “你這懂得還不少。”聶錢錢說。“先跟上說說。她做過什麼事,心裡清楚。就說年輕時的舊友,有她的照片,不給錢,就讓她社死。你說得清楚,不得找你報仇。” “你們想得太多了。”劉勇輕輕說了句。 “太復雜了。隻需要一句話。”劉勇又說。他看著另外兩個人的臉,一個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有點蠢的樣子,一個是表情溫和但內心陰晴不定的笑臉。 “啥?”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一句話通殺!”劉勇又賣了個關子。 “快說!”金燦等不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勇說。“這句話塞一個信封裡,就好了。” “然後呢?” “然後等兩天。”劉勇又說。“將錢放進最近垃圾桶。丟掉過往。我也放過你。”劉勇說。“後麵這句話是另一個信封裡的內容。多安全。” “你確定?人們會把錢拿出來?真是蠢?想得太簡單了。”金燦說。 “你把故事講出來,對方順藤摸瓜就找到你了。誰沒做過幾件人不知道,又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對方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件。範圍寬了,你也就安全了。” 金燦琢磨了下,眼睛瞪得老圓,他有點看低劉勇了。 “就依他的方式試試。不行再說。”聶錢錢說。 金燦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勇一眼。 “你這又是什麼?”金燦問。 “找個工作。”劉勇說。 “啥?” “不耽誤這事。這工作靈活。樓下就貼著呢麼。” “啥?” “保險。兼職。賣保險。” “切,保險,都是騙人的。”金燦不屑地說道。 “你不也在騙人嗎。沒啥區別。”劉勇又開始嘟囔著。“乾這活,方便找人,還能掙錢。” 金燦又再一次感覺低看了劉勇。 幸福路四十五號三單元四樓,屋內。 “你的信。”男人將信扔給王紅。 “我的?”王紅不敢相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知她去了哪兒,真像哪位大家說的,在陌生的地方,才能活出真實的自我。“哪兒來的?” 男人眼睛瞟了一眼門外。 王紅懂了幾分,她穿好衣服,理了理頭發。男人的手又在她身上摸索著。微弱的燈光下,王紅臉上的緋紅還未退去,額頭、脖頸間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她塗了紅色的指甲,她用指甲蓋挑起未被膠水粘住的信封一角。“這年頭還有人寫信?門口的信箱也拆了吧。鮮牛奶箱子太小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張白紙上隻有機打的幾個字。 王紅愣了愣神。 男人頭探了過來,說:“寫的是什麼?” 王紅沒有說話,她又將信紙翻了個麵,什麼也沒有。 “咋不說話了?”男人摟住了她的腰,用鼻子猛吸她身上的味道。 “真的是稀罕死你了。”男人說。 “真的嗎?” “有多稀罕。” “有這麼稀罕!”說著,男人又將王紅壓在身下,將稀罕發揮得淋淋盡致。那張敲詐的信紙被他們壓在身下,被浸上了汗水,皺巴巴的,有種扭曲的、醜陋的美感。 過了些許,王紅偎在男人懷裡:“我從來沒做過什麼大膽的事。想試一試。做了,世界也許是另一番景象。” “你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男人穿著衣服。 “就走呀?” “走了。時間不早了。” “不著急,孩子周末才回來。多待會兒。”王紅臉上有些蒼白。那種白讓她看上去有了幾分韻味。 “還有些事。”男人嘟囔著,走時,不忘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男人走後,王紅自顧自地照起鏡子,曾經引以為傲的身體,跟著年歲走了形,脂肪於她,不離不棄,還好有著姣好的麵容,不至於讓她那麼淒慘,總有男人還是中意她的,說是愛她。她帶著孩子遊走於這個城市之間,也是不容易,好在孩子已經長大,她也期望尋找一份穩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房子是租的,但她多麼期望房子是她的,她也期望這個男人是她的。男人對她很好,那種好有些撲朔迷離,她識不準,但在那幾刻,她感覺是真的。在這個年紀尋找愛情,是啊,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都是笑話。 身下有些膈應,她拿起一看,是不知什麼時候被揉成團的信紙。應該是別人的惡作劇,長這麼大,她可沒做過什麼惡事。她置之不理的一些事,那些都是有前因後果的,放在別人身上,大抵都會這麼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紙條莫名地讓王紅開始自我檢討。她做錯了什麼?追求愛情沒有錯,二人都是願意,男人說他也是單身。關於孩子,她盡心盡力拉扯大,好不容易自立,孩子愛他,但她將這個男人的事,對孩子瞞了起來,這個年歲,他還不理解,若是結了婚,他恐怕是很樂意,她有個伴。母親,她已經很長時間斷了聯係,自離家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回過頭,哪怕在同一個城市,見了麵,她也是匆匆而過的。在這座城,她是一座孤島,她與社會唯一鏈接處,就是隨時被待召喚,哪裡需要保潔,她就會被app派往哪裡。 王紅的思緒被桌上日歷打斷,明天她要去拿醫院復查結果,一想到這兒,復查的事實就會沖淡愛情帶來的美好希望,她沒告訴男人,也沒告訴孩子,她怕男人接受考驗的樣子,她不忍孩子去經受這樣的磨難,她也害怕,害怕診斷證明上的白紙黑字。“我能做什麼惡事?”王紅苦笑一聲,難道還不夠嗎,惡作劇也來找我。 王紅將信紙團扔進了垃圾桶。
二十三.匿名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