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匿名信(1 / 1)

照片散落在茶幾上。   煙灰三三兩兩被手指彈掉在煙灰缸裡。   煙灰缸旁邊是七八個正陽綠的啤酒瓶。   聶錢錢背躺在沙發上,吸著煙。   屋裡有些烏煙瘴氣。   “她們是誰?”劉勇問。   金燦用手佯打劉勇。   “聶兄弟還沒說話,多什麼嘴!”   劉勇縮了縮頭,並不再說話。   “前段時間,養老院有個老頭死了。”聶錢錢說。   “嗨,養老院每天走的人多了去了,你說的是哪個?”金燦接上了話。   聶錢錢抽了口煙,給了金燦一個白眼。“崖下的那個。”   聶錢錢說完話,不作聲,他陰狠地看著劉勇和金燦。   金燦心裡嘀咕著,這是碰到硬茬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難道是你?”劉勇膽怯地發聲。   “你說呢?”聶錢錢倒饒有趣味地看著劉勇,笑了。他頭上包著白紗,一笑就會有一痛,所以他就笑了一次,嘴角不自然地往上翹了翹。   劉勇有些發怵。“這是什麼事兒?你說這是什麼事兒?”他站了起來,又說:“我可啥都不知道。”   “看你那慫樣,坐下!”金燦說。   劉勇乖乖坐了下來,說:“我是出來謀生,不是來乾犯法的事!”他語氣裡多了幾分強硬,但在最後一個字吐出來時,已經沒有了聲音。   “看我像嗎?”   “不像!”金燦搖搖頭。“那你?”   “哈哈,我可不是殺手。”聶錢錢笑了笑,吐了吐煙圈。   “那個案子已經基本上沒動靜了。”金燦試探著說。“我們乾什麼?什麼時候開始?”   “還是原來的事,讓你們發財。”聶錢錢說完,將照片、信息攤在眼前。“之前又拿走,是怕你們亂來。”   “她們都是乾什麼的?”金燦問。   “給別人做小三的。”聶錢錢說。他在心裡盤算著謊言。“我之前做過那種私家偵探。”   “就是別人雇你,抓拍照片。給錢的。”金燦說。   “可以這樣說。資源二次利用。”聶錢錢說。   “為什麼?”金燦問。   “什麼為什麼?我隻是痛恨小三而已。我的家就是被這種人拆散的。”聶錢錢說。   金燦想了想櫃子裡遺照,心裡明白了七八分。“那些人中,應該有你恨的人。”   金燦想了想,又說:“挺好的,我們雙贏。”   “我不想乾壞事!”劉勇說。   “乾啥壞事。又不是殺人。”說到“殺人”二字時,金燦偷偷看了聶錢錢一眼。   “不是殺人,隻是找些本有罪的人,要些致歉費而已。也不為什麼,我的生活七零八落,她們也別想好過。”   “可這範圍也過了。過不好生活,也不能全怪在別人頭上。”劉勇不合時宜地說了兩句心裡話。   “慫膽能乾什麼事,還要不要錢了。”金燦說。   “醜話可說在前麵,我沒錢,但這個路子可以有錢。”聶錢錢說。   “明白。”   “這房子可以暫住。但這衛生你們可得注意。”聶錢錢看了看地上的垃圾,有點不滿意。   “她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金燦有些遺憾地說。   “年紀不小,但家庭生活穩定。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些人還有頭有臉。你們可得注意,有頭有臉的,可不能讓人抓著把柄,那些人有資源,分分鐘把你們搞死。你們做這事,可也得把我撇得清楚些。”   “可你......”   “可我們不知道怎麼做?”金燦說。   “先選一個試試吧。”聶錢錢說。   “哪個好些?”   “就她了。”金燦說。   “王紅?”聶錢錢念出了女人的名字。   “這年紀現在也得四十多了吧。我覺得這事沒意義。”劉勇站起身,俯頭看著照片。   “王紅,幸福路四十五號三單元四樓。我們先跟著去看看。可事情該怎麼開口說。這得有一係列的故事背景、起因、動機,對了,還有結果。”金燦說。   “你這懂得還不少。”聶錢錢說。“先跟上說說。她做過什麼事,心裡清楚。就說年輕時的舊友,有她的照片,不給錢,就讓她社死。你說得清楚,不得找你報仇。”   “你們想得太多了。”劉勇輕輕說了句。   “太復雜了。隻需要一句話。”劉勇又說。他看著另外兩個人的臉,一個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有點蠢的樣子,一個是表情溫和但內心陰晴不定的笑臉。   “啥?”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一句話通殺!”劉勇又賣了個關子。   “快說!”金燦等不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勇說。“這句話塞一個信封裡,就好了。”   “然後呢?”   “然後等兩天。”劉勇又說。“將錢放進最近垃圾桶。丟掉過往。我也放過你。”劉勇說。“後麵這句話是另一個信封裡的內容。多安全。”   “你確定?人們會把錢拿出來?真是蠢?想得太簡單了。”金燦說。   “你把故事講出來,對方順藤摸瓜就找到你了。誰沒做過幾件人不知道,又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對方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件。範圍寬了,你也就安全了。”   金燦琢磨了下,眼睛瞪得老圓,他有點看低劉勇了。   “就依他的方式試試。不行再說。”聶錢錢說。   金燦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勇一眼。   “你這又是什麼?”金燦問。   “找個工作。”劉勇說。   “啥?”   “不耽誤這事。這工作靈活。樓下就貼著呢麼。”   “啥?”   “保險。兼職。賣保險。”   “切,保險,都是騙人的。”金燦不屑地說道。   “你不也在騙人嗎。沒啥區別。”劉勇又開始嘟囔著。“乾這活,方便找人,還能掙錢。”   金燦又再一次感覺低看了劉勇。   幸福路四十五號三單元四樓,屋內。   “你的信。”男人將信扔給王紅。   “我的?”王紅不敢相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知她去了哪兒,真像哪位大家說的,在陌生的地方,才能活出真實的自我。“哪兒來的?”   男人眼睛瞟了一眼門外。   王紅懂了幾分,她穿好衣服,理了理頭發。男人的手又在她身上摸索著。微弱的燈光下,王紅臉上的緋紅還未退去,額頭、脖頸間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她塗了紅色的指甲,她用指甲蓋挑起未被膠水粘住的信封一角。“這年頭還有人寫信?門口的信箱也拆了吧。鮮牛奶箱子太小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張白紙上隻有機打的幾個字。   王紅愣了愣神。   男人頭探了過來,說:“寫的是什麼?”   王紅沒有說話,她又將信紙翻了個麵,什麼也沒有。   “咋不說話了?”男人摟住了她的腰,用鼻子猛吸她身上的味道。   “真的是稀罕死你了。”男人說。   “真的嗎?”   “有多稀罕。”   “有這麼稀罕!”說著,男人又將王紅壓在身下,將稀罕發揮得淋淋盡致。那張敲詐的信紙被他們壓在身下,被浸上了汗水,皺巴巴的,有種扭曲的、醜陋的美感。   過了些許,王紅偎在男人懷裡:“我從來沒做過什麼大膽的事。想試一試。做了,世界也許是另一番景象。”   “你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男人穿著衣服。   “就走呀?”   “走了。時間不早了。”   “不著急,孩子周末才回來。多待會兒。”王紅臉上有些蒼白。那種白讓她看上去有了幾分韻味。   “還有些事。”男人嘟囔著,走時,不忘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男人走後,王紅自顧自地照起鏡子,曾經引以為傲的身體,跟著年歲走了形,脂肪於她,不離不棄,還好有著姣好的麵容,不至於讓她那麼淒慘,總有男人還是中意她的,說是愛她。她帶著孩子遊走於這個城市之間,也是不容易,好在孩子已經長大,她也期望尋找一份穩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房子是租的,但她多麼期望房子是她的,她也期望這個男人是她的。男人對她很好,那種好有些撲朔迷離,她識不準,但在那幾刻,她感覺是真的。在這個年紀尋找愛情,是啊,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都是笑話。   身下有些膈應,她拿起一看,是不知什麼時候被揉成團的信紙。應該是別人的惡作劇,長這麼大,她可沒做過什麼惡事。她置之不理的一些事,那些都是有前因後果的,放在別人身上,大抵都會這麼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紙條莫名地讓王紅開始自我檢討。她做錯了什麼?追求愛情沒有錯,二人都是願意,男人說他也是單身。關於孩子,她盡心盡力拉扯大,好不容易自立,孩子愛他,但她將這個男人的事,對孩子瞞了起來,這個年歲,他還不理解,若是結了婚,他恐怕是很樂意,她有個伴。母親,她已經很長時間斷了聯係,自離家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回過頭,哪怕在同一個城市,見了麵,她也是匆匆而過的。在這座城,她是一座孤島,她與社會唯一鏈接處,就是隨時被待召喚,哪裡需要保潔,她就會被app派往哪裡。   王紅的思緒被桌上日歷打斷,明天她要去拿醫院復查結果,一想到這兒,復查的事實就會沖淡愛情帶來的美好希望,她沒告訴男人,也沒告訴孩子,她怕男人接受考驗的樣子,她不忍孩子去經受這樣的磨難,她也害怕,害怕診斷證明上的白紙黑字。“我能做什麼惡事?”王紅苦笑一聲,難道還不夠嗎,惡作劇也來找我。   王紅將信紙團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