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粗糙的聲音夾雜著急促的腳步。“你還吃不吃餃子了！我煮了這麼多。” 　　高中生秦明回首望去，敞開的門內老人端著餃子等候回復。 　　“阿婆，我吃飽了。” 　　“午飯呢？” 　　“啊？中午我不回來了？” 　　“吃點吃點，我不講多，就多吃一口，你媽又不吃……” 　　…… 　　嘴裡塞滿餃子的他奔向校園敞開的大門，目光瞥向一旁。豐滿的長發下，是對睫毛橫生的眼。 　　“你，停下，頭發綁好再進去。” 　　麵對門衛的阻止，女孩不知所措的扶起長發。 　　“我……” 　　聽著她的回應，秦明大膽的走上前，擼起左手的袖子，取下戴在其中的黑色皮筋。熟練的技術讓他在一分鐘之內解決了女孩鬆散的長發。 　　“你叫劉悅對吧……” 　　“嗯……” 　　一高一矮肩並肩地行進著。 　　他們不是同班同學，三班的秦明，四班的劉悅。 　　…… 　　“來，大家翻開英語書一百一十頁……” 　　“又開始了，秦，咱們的苦日子什麼才是個頭啊。” 　　同桌楊磊鬱悶地翻著書，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反觀秦明，挺著腰桿摸魚。像極了理直氣壯的罪犯。 　　…… 　　英語課中途，體育老師出現在門前。 　　“老師，我安排一下……下節課換體育課，記得下去……” 　　（班裡一陣歡呼） 　　“秦，等會換球服昂？” 　　“我什麼時候打過球，不動王可不是吹的……” 　　“哎，哭給你看。” 　　“姑娘，下邊不要了，可就真完美了……” 　　“我男的！” 　　…… 　　兩個班同時到一個地點，互相凝望著。 　　“你們占我們位置了知道不。” 　　“明明是我們的位置。” 　　鬧哄哄的場麵被體育老師打破。 　　他三聲響哨後解釋道。 　　“四班的體育老師今天真的，真的生病了，所以我一個人帶兩個班，老樣子，熱身運動加兩圈，自由活動。” 　　陰冷的樹下，空中卷起滔天烏雲，猶如巨鐮收割碧日藍白。它們遙望著地麵僅剩的天空顏色，世界都灰暗了。 　　藍白的運動校服被風扶起，連同烏黑的發一同飄舞。濕潤的氣息夾雜著蜻蜓的狂歡，雨點接踵而至。大雨致使濃霧劈開透明的氣，炸裂開來。 　　頓時間，操場上的人正在沒有組織的奔回教室。 　　秦明追逐著劉悅的步伐，正如他所料，她摔倒了。 　　他背著她，帶有傷痕的腿被兩隻大手拖著。 　　…… 　　“今日突發強降雨，是有史以來最為強烈的降水，持續時間或將至周三，請居民做好防護準備……” 　　暗黃的電視屏幕裡傳來的消息讓秦明外婆坐立難安，又起身望了望日歷“星期一”。 　　…… 　　他身後是嬌羞的女生，大雨卻沒有給他留下曖昧的機會。 　　狂舞的老樹是風神正在哀嚎，昏暗的醫務室窗內是酒精灑在傷口上的嗚咽，猶如肌膚在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 　　低頭處理傷口的秦明問道。 　　“痛不？” 　　發現沒有回應時，再抬頭便看見無數絲滑的淚珠滾落到牢牢繃緊的雙唇下麵。坐落些許血絲的雙眼底下便是突出而又不失肥美的臉頰。 　　秦明頓時瞳孔放大，不斷追隨著眼神靠近劉悅的臉，而她也沒有抗拒。 　　“秦明！你在乾什麼？” 　　熟悉而又令人惱怒的聲音響起，楊磊真是無處不在。 　　同時廣播也響起通知。 　　“教育局通知，全體在校師生及教職人員，因特大暴雨，為避免發生事故，緊急停課，望全體師生不要在學校逗留……” 　　他斜視望向楊磊便轉回頭，伸手去拿準備好的校服披在她身上低聲嘆氣道。 　　“你太迷人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自行車棚裡等你。” 　　…… 　　大水蔓延至街道馬路，致使道路交通堵塞。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後方車的司機狂按喇叭，前方車內的人坐立難安。 　　（開車門聲緊接著就是力大勢沉的關門聲）“你們按什麼喇叭！我不想走？我孩子被你們嚇哭了曉得不！” 　　後車科學家秦成同樣下車理論。 　　“我們公司還有重要文件，醫藥資料被耽誤，國外公司正在虎視眈眈！你以為我想啊！” 　　街道爆發了沖突，巨大的碰撞聲致使雙方停止了爭吵，他們看向後方的路道，貨車已經將那變成了事故現場。 　　此情此景，沖突已經比不上事故的發生，沒有爭吵，安靜的各自上車。 　　一前一後兩個車，就以為是同一個目的時，後車司機拐上了實驗基地，而前車去往了學校。 　　學校的接送孩子的車井然有序地行進著，交警也在努力疏散地交通，揮舞著手中的發光棒成了灰暗世界裡唯一的顏色。 　　…… 　　堆滿自行車的棚子裡，空無一人，大家不是打車就是坐車，隻有秦明在安定地站立在那。 　　劉悅如約而至，他一臉痞樣地注視著她，眼裡看不出深情，唯獨留下一抹憐憫。 　　她也被這一天如同閃電般來的曖昧，嚇得站立不安。 　　他率先開了口。 　　“悅，你爸應該到了，快去門口看看吧……” 　　這次會麵就這麼結束了…… 　　劉悅的爸爸正是與科學家秦成爭吵的對象劉少仁。 　　…… 　　秦明濕漉漉地回到了家，外婆心疼地看著他，瘋狂指責著他的父親。 　　“你爸真的不是人啊！他人呢！秦成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話完，秦成默不作聲地推開了家門，一副將死之人的樣子，跌跌撞撞地走向沙發。連外婆都害怕這樣的他，不再開口。 　　他在秦明二人的注視下癱軟在沙發上，默不作聲地丟出醫藥資料。 　　秦明低下了頭，似乎這個錯是他犯的一樣。 　　…… 　　夜裡飯後，劉悅望著天上無月的雨夜，連綿不斷的水珠如星星點點般浮現在荷塘中，沉悶地感知另一個人的心靈。或許說那一個人的心靈是沉悶的…… 　　…… 　　那沉悶的心，現在正在房間中思考著，但一陣響動讓他猛然起身。 　　“阿爸！”他上前拖著懸在半空中的秦成。緊隨其後的奶奶也趕來了。 　　“兒子！” 　　話完便進入房間幫忙。 　　剛洗完澡的佳林裹著浴巾也來到了。 　　“老公！乾什麼呢！” 　　三人合力將他救了下來…… 　　秦明的腦子嗡的一下子炸開了一樣，耳鳴響徹大腦。呆愣在原地——又跑回了房間，鎖上了門。 　　大雨持續了三天，引發了巨大的小洪流，許多大建築雖然沒有在此災難中損失多少，但重創了如路邊攤、小店麵等小型行業。 　　…… 　　大雨過後的周三，秦明如往常一樣。 　　“阿爸，飯……” 　　（酒瓶的滾落聲）又過了許久，得不到回應的他，默不作聲地將飯菜放在父親麵前，步履蹣跚的離開。 　　家住六樓的他們並不擔心小洪流的到來，空靠家中屯糧就足以渡過。而劉悅家的狀況明顯很糟，殘留的雨水聚成了河流，遍布大街小巷。 　　“劉悅！用塊擋板困住大門，老天真是害死人昂……” 　　（厚重的碰撞聲）“姑姑！這好像不行。” 　　“也不曉得你爸媽和你弟去城裡怎麼樣了，還不來電話——那塊先就這樣，待會我再看看有什麼大塊點的東西。”（電話鈴聲） 　　“喂，阿姐，你那邊怎麼樣了。” 　　“我們這邊快成水路了，小弟還在說難受，一連看了兩家醫院都沒看出結果，真是愁死人了。” 　　…… 　　秦明無力地癱軟在床上，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的微光，才能看清眼角的一抹亮。 　　思緒來到另一個時空…… 　　“阿明！等等我。” 　　一個貌似劉悅的女生叫住了步步沉默的秦明。 　　“昨天，我教你綁頭發的技巧，今天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 　　她撩起蓬鬆的長發接著說。 　　“它亂得像我對你的思念，快把我的思念通通收集起來吧！至少讓它看起來整齊一些。” 　　不明所以的秦明一臉詫異地看著她滑稽的樣子。 　　“抱歉，這幾天的事我想不起來了……” 　　熟悉的血絲同樣出現在這位女生眼中，他猛然一震，呼吸變得略快些，很快又回歸了正常。像在醫務室的經歷一樣，他還是貼心地幫助了她。進入校門，該經歷的都沒有變，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以及時間的長短罷了。 　　…… 　　下午的體育課，大雨如期而至，秦明卻沒有像那樣跟著她，而是用電話打給了父親。 　　“爸，下大雨了。” 　　“小明，阿爸去拿個很重要的文件，你在學校躲一下雨……過會我來接你。” 　　“好” 　　打電話的間隙，貨車因道路濕滑向小車飛馳而來。 　　嘟嘟作響的電話，破碎的車窗以及破碎的心。秦明惶恐地從上到下摸索，似乎剛放進口袋的校卡不見了，冰冷的連線電話就靜靜地擺在麵前。 　　恍然間，他忘記了此事。 　　…… 　　簾後不再是微光，秦明黯然起立，床上的凹印，仿佛他還未離開那…… 　　“阿明昂！老師來電話通知了，你怎麼還不起床，準備遲到了知道不……這好兩天我出去的時候，你好好吃飯沒有……” 　　咣咣的敲門聲以及外婆的呼喊聲，這位頭發糟亂的青年終於開了門。他望向父親緊閉的房門，遲遲沒有動彈。 　　那股潮濕而又安靜的氣息撲麵而來，冰冷的門後又是什麼…… 　　（嘣！）沉重的房門被消防隊頂開…… 　　…… 　　身處教室心在外的秦明拿起紙筆默默地記錄對劉悅的愛慕，他在自己的閱劉筆記中的末尾寫到。 　　“世界擁有正反麵……死亡卻遊刃有餘。” 　　英語老師的課再次被打斷，是三班班主任。 　　“老師麻煩一下，我叫個人——秦明，出來一下……” 　　麵對鬧哄哄的班級，她的語氣還是十分溫柔，而以楊磊為首的群體對班主任的行為展開討論。 　　“今天，老班怎麼這麼溫柔，是不是換人了？” 　　“不曉得……” 　　“學校是真的狗吃了史了，這樣了還要我們來上課……” 　　…… 　　“你爸爸的事，你知道了嗎？” 　　“嗯……” 　　“節哀順變吧，去收拾一下東西……” 　　兩人壓抑的對話被後門靠窗的同學聽了去。 　　…… 　　正值下課。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n.coｍ 　　“哎，小悅知道嗎，隔壁班有個人的科學家老爸死了。” 　　劉悅瞪大了眼睛震驚的望向拋出消息的女生，她接著說。 　　“是姓秦的，隔壁班就一個姓秦的，不曉得後麵叫什麼了。” 　　此時，門邊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劉悅已經不能再聽進半句消息，一股莫名的沖動湧入心懷。 　　秦明冷漠的眼眸下放大的瞳孔顯出無限的渴望。 　　在這種渴望驅使下，劉悅跟隨著他來到了校園的一片竹林。 　　垂垂老矣的高竹下層層枯黃的薄葉鋪出一道仿佛極樂的野路。 　　“這是死亡的方向嗎？” 　　“你也看出來了，悅……” 　　“我隱隱約約的感覺……” 　　秦明雙手握緊著她的雙肩吶喊道。 　　“四天後，你一定要躲起來，除了家裡無論在哪都好！” 　　“我明白了……那你呢？” 　　“愛是可以傾注的，我不會死，畢竟我們相愛過……” 　　…… 　　微弱的顫抖聲像是做最後的離別。 　　“小明昂，阿爸……” 　　秦明看著快速拖走的擔架車，金屬的碰撞聲回蕩醫院的走廊。 　　前方便是急診室，身後就是趕來的主治醫師。 　　“你是說這位患者被一輛大貨車襲擊了？” 　　講話的聲音從他耳朵旁一掃而過，接著就是推門聲，空氣在那之後變得十分安靜。 　　另一視角下的秦明正在參加父親的葬禮，那也是一個雨天，他再次與父親隔絕在兩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