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昂的房間在後院小城堡塔樓最上層。 陸秋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才發覺其中的深意。 是真的深。 他一口氣帶著她下沉了快十米,合著整個塔樓都是他的大遊泳池子! 越往下水裡的壓強越大,憋的那一口氣在某時某刻終於用到底,眼前一片模糊發白。 她伸著手,看向逐漸遠去的水麵方向,光芒經過十幾米的液體過濾,已經十分暗淡,水裡有些小小的星沙一樣的東西發出細微光芒,就像她並不是沉溺在水底,而是置身於星空。 “And when he shall die “等他死了以後 Take him and cut him out in little stars 你再把他帶去,分散成無數的星星 And he will make the face of heaven so fine 把天空裝飾得如此美麗 ……” 耳邊隱隱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吟誦著,混合著她的心跳,一下,一下…… 嘴邊有什麼呼之欲出,但不管多麼用力,都會與之失之交臂。 為什麼有人能連接近本能的事都會忘記? 一張嘴,更多的液體湧入口中,氣管和肺部劇烈收縮,試圖將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擠壓出去,她咳嗽起來,喉嚨深處一點血腥味剛出現就逸散於液體中。 不管不顧帶著她往下的人忽然停了一下,湖藍色的眼睛在光線暗淡的水底依舊十分顯眼。 他好像才發現她情況不大好。 半合的黑棕色眼睛裡隱隱有流金的光芒閃過。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先是稍微鬆開了纏著陸秋的尾巴,然後試探著將她拉近了些。 從她口腔中溢出的味道即使已經消散在水裡,但依舊相當甜美。 這氣味引誘著他貼了上去。 唇齒相交,他追隨著那誘人的氣息深入。 人魚形態的克裡昂失去了原本冰冷堅硬的外殼和理智的大腦,他變得天真又危險。 而另一個人則憑借著求生的本能,隻能緊緊攀附著他,以求從他口中能得到一絲賴以生存的氧氣。 魚尾不再搖動,兩個人卻依舊深纏著彼此,一同往幽暗的深淵墜入。 分享著血液與生命,也帶來傷害與危險。 嘭一下落出水體的時候,陸秋的呼吸係統終於能正常運作,她拽著克裡昂後腦勺的頭發,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再補上一腳,翻身爬回岸邊。 這地方很奇怪,他們是從上麵掉下來的,抬頭看去,那是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水麵,但水體就像一坨大果凍一樣並不往下流淌,隻是倒懸在出口波瀾起伏。 她用力呼吸著令人感動的新鮮空氣,一邊掬水給自己漱口。 剛才如果他沒貼上來提供氧氣,瀕死體驗會讓她也失去理智,比起浮出水麵,最近能獲得氧氣的地方,當然是富含氧離子的血液。 白色的人魚被踹了一腳也不生氣,懶洋洋躺在一邊,擺動著巨大的尾鰭。 站在結實的陸地上,她瞬間占據上風。喘勻了氣以後走到克裡昂身邊,咬牙切齒,磨刀霍霍。 剛才她一度真以為自己要死了,腦子都在放走馬燈(雖然畫麵糊糊的啥也沒看明白)。 這貨絕對是故意把她拽下來的。 看她過來,他翻了個身,撐著腦袋看著她。 “你……別以為賣萌有用。”她蹲下身,剛才的一肚子氣對上對方清澈無辜的目光以後,不知道就從哪泄了出去。 臉還是那張臉,他的鱗片隻覆蓋到脖子附近,臉上皮膚依舊光滑細膩,隻是有層摸著黏糊糊的東西,下頜往後脖子上的腮狀結構在空氣中並不工作,臉側的魚鰭結構現在收了起來,乖乖下垂著。 襯衣剛才在掙紮扭打中被扯開,露出他結實的胸膛。下半身貼著地一直延伸到水裡去,這裡的地麵往下斜傾著,形成一個淺灘,所以可以更清晰地觀察到他整條魚尾。 和上身的鱗片不一樣,純白的,帶著珠光細閃的鱗片覆蓋著他整條尾巴,巨大的尾鰭、腹鰭由骨刺和一層膜結構組成。 如果說血族勉強還和人類差得不算太多,那些不一樣的特征隻是在原基礎上強化出來的,那人魚和人絕對是兩個物種。 隻有美麗是毋庸置疑的。 她仔細觀察著,甚至伸手試探著摸了一下那些鱗片。 嘩啦一聲水響,她本來就神經緊繃,馬上往後退了幾步,坐到地上。 仔細辨認聲響來源,發現他隻是用尾巴拍了一下水麵,仿佛是故意製造聲音來嚇唬她。 看見惡作劇得逞,他咧著嘴,一副嘲笑的表情。 “你小子……”陸秋咬牙給了他一個腦瓜崩,懶得再搭理他,打量起周圍的情況。 除了頭頂他們掉下來的,違背物理規則的水,周圍像是一個廢棄的研究所。 外墻材質和機械比起審判者號上的要復古很多,四角的燈光無力照亮全部空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讓這裡看著暗沉沉的,中間放的那些東西遠看像高高矮矮的墓碑,近看了才發現是些標本。 有陸秋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植物動物都有,栩栩如生地罩在透明的罩子裡,仿佛打開罩子,它們就能再次開始生長活動。 可即使沒有灰塵,也能明顯感覺到許久沒人來過了。 它們的時間停在了某刻。 更遠處,光線沒有照亮的地方,有一副已經腐朽的大幅人像,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畫麵斑駁脫落如同魚鱗,畫質差到已經看不清人臉。 這到底是哪裡? 格蘭德莊園地下怎麼會有這麼個地方? 盡管充滿好奇,她還是覺得自己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 淺灘邊克裡昂坐了起來,仰頭看著她。 也不知道他這個形態要保持多久,而且瑪格麗特當時讓她走,意思是,這狀態不太好被外人看見吧。 所以還是趁著他神誌不清,趕緊溜,之後裝作無事發生就行。 她繞了個遠路,回到那個反重力水下方,試著跳起來,回到那邊的水裡,離開這個空間。 她試了很多次,每次明明手都能摸到那邊的水麵了,但半空中沒有任何著力點,就又掉了下來。 “斯哈,咯咯。” 她蹦了半天,那邊的家夥一開始隻是靜靜看著,然後發出了類似嘲笑的笑聲。 “笑什麼笑啊!我是為了幫你才掉下來的啊!”她再次掉回水裡,一下沒站穩,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坐起來時,發現克裡昂不知道什麼時候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