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奮鬥史,被打回了原形。 從走後門開始,到被包養結束。失去了經濟來源,大夥重新變回無業遊民。 香檳劉的那些上等樂器,被大家舍命護了下來,卻永遠留在了舞臺上,成為昨日的記憶。一同成為過去時的還有戴維康,那個可愛而又迂腐的假洋鬼子。 當那曉年美麗的泡沫被戳破後,他失望之極。搭上一架飛往北美洲的航班,返回了戶籍所在地。 從此,便和我們斷了聯係。 如果說,那曉年身上有一絲陳白露的影子,假洋鬼子就是那位痛心疾首的方達生。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在紙醉金迷裡一步步邁向黑暗。用盡一切辦法,卻不能把女孩拉出苦海,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甚至能夠體會出,在他離去時的那種心痛與無奈……。(陳白露和方達生,出至曹禺先生的《日出》) 對於我們這支樂隊來講,戴維康是最後一個加入的成員,卻是最先一個離開的。 接下來的日子,生活好像是無風的湖麵,再沒了有一絲漣漪。我們依舊湊在一起,躲在布魯茨的小屋裡拚命排練。那曉年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閉口不提往事。沒人知道,這對苦命的戀人在分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大夥兒都身心疲憊,懶得去猜了。 少了一個強有力的情敵,我感覺好運快要降臨了。說真的,我一點兒也不在乎這個女孩的過去,隻是深深地擔心著她的未來。 好吧,我承認。是我把未來想錯啦。 老葉的病情又一次加重,開始出現昏厥。我們想送他去醫院,可老東西卻頑固不化,說什麼也不肯邁出家門半步。他借口說是貧血,但沒人相信。有好幾次,我忍不住想說出實情,卻都被他所製止。這個秘密憋得令人發瘋!真擔心,很快便會隱瞞不住了。 直到有一天,老妖精再次登門造訪。 樂隊排練的中場休息,我溜達出門外抽煙。悠閑中吐出一串煙泡泡,突然有人在背後拍我的肩膀。 “嘿!臭小子,你又不學好吧?” 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老妖精笑盈盈地站在門口,舉止輕佻的想和我套近乎。拜托,咱們倆還沒親密到那種程度。再說了,就是套近乎也別搞惡作劇呀?那樣隻會讓我更加討厭。 回憶起上次來做客時的情景,老葉被她氣得差點兒跳樓,我就心有餘悸。氣死人,可不償命!我們還想著給老家夥頤養天年呢。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她進門啦。 堵在院門口,我使出一副潑皮相和她糾纏起來。 “又是你呀!來乾嘛?老葉不在,您還是請回吧。” “葉老師真不在?” “真不在,我蒙您乾嘛?” “今天不是找葉老師的,我來找那曉年。” “那您可找錯地方啦!這兒是居民區,找她您應該去音樂學院呀?” “臭小子!我來找一支樂隊,一支叫三人行的樂隊。你認識嗎?”她既不羞也不怒,成心和我瞎調侃。 好吧,窮話七千!那就比比誰的唾沫更不值錢。 “找樂隊?早就散啦,現在連樂器都典當了!就那幫孫子,您沒個萬把塊錢請不動他們,更別說見麵啦……。” “那我誰也不找了,就找你!” “別介!今天家裡就我一人,您可千萬別進來。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您就不擔心壞了自己的名聲?” “怎麼,你害怕啦?”老妖精一陣媚笑,佯裝要對我動手動腳。 “那倒不至於,您就像是我老家沒出五服的老嬸子。隔著輩兒呢,怎麼看您都覺得親切!”(五服,形容本家遠親。) 提到年齡,一下就把她給激怒了。 “怎麼沒臉沒皮的?你爹媽怎麼生出來你這麼個東西?我都替他們害臊!”老妖精瞪起一雙杏核眼,雖說是描了濃妝、打過粉底,可額頭上的青筋還是暴露了出來。 “你還沒大沒小呢!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手裡要再有根兒金箍棒,早就讓你顯了原形啦!” 爭吵的嗓門越來越大,驚動了屋裡的其他人。 “潘笑爭,你別胡鬧!”那曉年聞訊而至,對我剛才的行為相當不滿。 “沒有,我就想跟她開個玩笑。” “羅姐,快請進來。您別跟他一般見識!”那曉年熱情地沖老妖精打招呼。 “為什麼呀?你請她進去乾嘛?” 莫名其妙的禮貌,讓我摸不著頭腦。趁我們互相指責的空隙,老妖精擦肩而入。 “請她過來,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給葉老師治病,二是為了咱們樂隊的將來……。” “得了吧!就她?一個拍小廣告的皮包公司,你還指望她能救死扶傷?姐姐呀,你這腦子裡想什麼呢?”那曉年解釋的牽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聽起來也別扭。 “別打岔!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一陣沉默後,女孩又緩緩開口,“知道嗎?葉老師病得很重,他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哼!這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想活下來,就必須手術!我問過醫生,做這種手術至少需要十五萬。這筆錢,咱們誰也拿不出。羅姐告訴我,手術的費用她可以幫忙想辦法籌集……。” “她能有那麼好心?”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光是葉老師,咱們幾個人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樂隊想要生存,就必須找到一個好的平臺去發展。羅姐也許可以幫到咱們……。” “先打住!左一個羅姐,右一個羅姐,你把老妖精都誇成活菩薩啦!你能確定,她這是在發善心嗎?” “有一個前提條件,咱們必須先說服葉老師。他手裡有一些作品,羅姐的公司很是欣賞,打算把詞曲買斷。這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我搖頭不信,堅決不肯相信。因為她的話裡有太多的漏洞存在,根本不能自圓其說。 第一,布魯茨手裡真有作品嗎?我從來也沒見過。即便真有,估計也是些老掉牙的陳年舊賬,現在拿出來還會有人喜歡?更別提去賣個好價錢了。第二,就老妖精那路貨色,憑什麼肯真心實意幫我們?她有奶是娘,沒奶把你當孫子。過河拆橋之類的事情,你找她還差不多。還有第三,那曉年現在變得越來越讓人陌生,總感覺這個女孩子的眼睛裡,有一種琢磨不透的東西。 我已經快不認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