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挨揍的歡樂(1 / 1)

前言   這可能隻是一個夢,是關於我羞澀青春的那個夢。   有時,我甚至會懷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在那個夏天……。   整日遊蕩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眼看快要耗盡了自己的青春,拚命想去拽住時間的痕跡,卻又於事無補。   終於有一天,厭倦了流浪的生活。我回到家裡拿起筆,用文字把發生過的事情記錄下來,想讓它們永遠地停在紙上。   我叫潘笑爭,是這故事裡的主角。在那年的夏天,剛好二十歲。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腦袋裡老愛幻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處於這個年齡,大多數人要麼繼續讀書,要麼就去尋找工作。而我選擇了與兩者截然不同的另一條路。   從小就喜歡音樂,隨著年齡的增長由喜歡轉為迷戀。開始是流行歌曲,中學的時候接觸了搖滾樂並為之瘋狂。曾和校園裡的好朋友們滿懷壯誌,打造了一支屬於自己的樂隊。   十六歲,擁有了平生的第一把吉他。三年以後,由民謠轉攻電聲。大把的鈔票投進去不少,可技術卻止步不前。說實話,彈奏的水平連我自己也不敢恭維。   轉眼間結束了學校的生活,昔日的夥伴們一個個走上正途。到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和我一起再談理想、組樂隊了。   孤零零的,隻剩下光桿司令在搖旗吶喊。我也曾勸過自己,去做一個正常人,過正常的生活,可又不甘心。   有人說,年輕就是資本。趁著自己現在還是個“超級富豪”,我便悶頭闖進了北京城。   去全中國的文化藝術集中地,碰碰運氣吧……。   (正文)   天暖洋洋的。   但願西伯利亞的冷空氣不會再來光顧。老天爺,我隨身帶的行李可不多。   剛過完元宵節,一刻也沒再耽擱。買了張火車票,便興沖沖上路了。老家裡實在呆不下去,周圍的人都是忙忙碌碌,就我一人遊手好閑的像個廢物。   首都,我來了。   這兒可真大,大的似乎讓人找不到北。囊中羞澀,隻能選擇性地住在了海澱郊外。   尋到一處叫土井的地方來落腳。租金便宜,每月隻需一百五十塊錢。房東大姐是個裁縫,為人挺和善。挑了間向陽的小屋,稍作收拾便搬了進去。   租房的位置相對偏僻。每天都要起老早,趕第一班公交車進城。就這麼早出晚歸,省吃儉用挨過了半個月。   每天不停地尋找。在迷茫中,尋找著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照這樣找下去,坐吃山空、卷鋪蓋走人是早晚的事情。雖說也接觸到幾支樂隊,結果卻差強人意。不是我嫌他們太輕浮,就是別人嫌我的技術太臭。   這一天,我又在附近的小街上亂轉悠。隔著老遠,就聽到前麵有人在嗷嗷吵架。   “你算哪根兒蔥?跑這兒裝流氓兔來了!趕緊的,撒丫子滾蛋……。”   “不講道理……是你倒車……給、給我撞壞了……都刮花啦。”   “哎呦喂!什麼花呀朵呀的,您那是奔馳還是寶馬啊?倒車還能給你刮花了!”   擠上前一瞧,是個身材瘦弱的男孩。他的年齡應該還沒我大,長相有點兒寒磣。一輛破單車停在路邊,被改裝過的黑出租倒車給撞倒,骨碌了一地的碎零件。估計單車的傷勢不輕,極有可能麵臨報廢。   男孩攔在路中央,正與黑車司機相理論。開車的主兒是蠻不講理,一臉的壞相。我擔心,傻小子怕是要吃虧。   “鬆手,不然老子廢了你!”黑車司機在恐嚇。   “賠我單車!”男孩不依不饒。   “叭!”冷不防,他挨了重重一記耳光。   男孩的臉立馬脹得通紅,很像是超市裡促銷的蛇果。“打折的商品”等待有人前來光顧,在陣陣寒風中獨自飄曳。我看不下去可又幫不上忙,隻好是拔腿走人。   “咣!”又是一聲悶響傳來。小孩子哪兒能敵得過大人?轉眼就被踹到了地上。   “琴、琴……你別碰!”   順著男孩急切地呼喊,我注意到路邊還丟了一把木吉他。如此看來,挨揍的小兄弟和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眼瞅著壞司機要一腳踩在琴上。這個舉動,瞬間刺痛了我敏感的腦神經。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腦門上熱血一湧,跑到跟前猛踹上一腳,然後又狠狠放出幾拳,招招打在了壞司機的要害上。   別怪我下手黑,跟這種人你沒法講道理。不過單憑我這幅小身板,直接上拳頭可能封不住他。弄不好,再落得和小孩一個下場,那可就得不償失啦。   所以必須偷襲,手腳並用。   一通招式耍下來,感覺渾身上下都在不停發抖。壞司機被打懵了,愣在原地顯得十分忌憚。我這人有個毛病:跟人乾架要是輸啦,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越打越猛;可如果占了上風,就渾身發軟一點兒勁都使不出來。   男孩被突如其來的情形給嚇傻了。他一屁股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也不說話。   壞司機可醒過神來,倒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指著我們連連後退,嘴裡還不住地叫罵:“孫子,有種就跟這兒等著。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們……。”   擔心壞司機再有同夥冒出來,我急忙拽起男孩,沖他喊出一個字眼兒。   “跑!”   “琴!”   真是服啦,你小子是豬腦子啊!這節骨眼上保命要緊,哪兒還顧得上什麼琴吶。沒辦法!我拽起小孩,小孩又拽起他的琴,我們一溜煙地跑哇。   若論逃跑,本人挺有經驗。你隻能鉆小道,不能跑大路。不然,被人家一逮一個準。但是我忘了,這兒是北京城並不是我老家。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   兩個人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跑吧,總比杵在那裡乾等著挨揍強。合著該我們倆倒黴,帶他跑進了一條死胡同出不去了。   “壞嘍!真對不住。”用手撐著膝蓋,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身旁的男孩體質倒還不錯,呼吸的聲音平穩有序。隻不過,從他驚慌失措的眼神裡流露出了恐懼,像是隻被槍打中的兔子。   貼著墻根兒聽聽,好像沒人追來,可又不敢原路返回。就這樣,一直貓在胡同裡。趁喘口氣的功夫,我仔細打量了一下旁邊這位落難的小兄弟。   他身材削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個頭上比我要高些,假以時日或許還會有突破。皮膚白皙,沒經過風吹日曬,嘴角邊長出一些毛茸茸的小嫩芽來,與其說那是胡須,我倒覺得更像是汗毛。一臉的稚嫩,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正值花雨之季。   隻可惜,這朵花兒盛開的並不鮮艷。   臉上的五官,若是單挑出來看,還能勉強湊合。組合在一起,給人的感覺便不那麼舒服了。稀疏的眉毛又細又平,眉心間的空隙過大,讓人無法聯想起他緊鎖眉頭時的樣子。一雙小眼睛眨了又眨,顯得空洞沒神。老話兒不是說:大眼沒神,小眼聚光嗎?   回想起剛才的經歷,讓我有種想笑地沖動:“哥們,咱倆也忒慫了。明明是咱們有理,你說跑個什麼勁兒呀?”   “車呢?”   答非所問,令人無語。   “算啦!就你那輛破單車,估計都沒法修了。”   “得撿回來。”   “還去?”我瞪大了眼睛,如同打量一位天外來客,“剛才,躺在地上的不是你呀!是不是挨揍還沒挨過癮?”   “琴呢?”   男孩伸長脖子四下轉了兩圈,低頭才發現腳下的吉他:“哦,在這兒呢。”   “我說兄弟,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我搖頭一陣苦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麵對這個思維始終跟不上節拍的家夥,真心感覺挺佩服他了。   “沒病,就是反應……有、有點兒慢。”   “我叫潘笑爭,你呢?”   “我叫歡樂。”   就你,還歡樂呢?瞧一副愁眉苦臉的倒黴樣兒,活脫脫一個“歡痛苦”還差不多!   歡樂,是來BJ後我結交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兄弟。不對,應該說是“迷弟”才更確切。   “你喜歡彈琴?”我試探著問。   “人在琴在,琴毀人亡。”歡樂一本正經地回答。   “嘿,也沒那麼嚴重吧?”   越來越感覺他有病了,是大腦不正常的那種毛病。不過,平時也沒人搭理我,就想趁此機會和他多聊一聊。   “我呢,是剛來BJ。喜歡音樂,沒事的時候也愛彈彈琴、聽聽歌。可惜技術臭得很,現在正四處尋找樂隊,一直也沒碰上誌同道合的……。”   “有決心……你就一定會、會成功!”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握緊了拳頭,一副鐵骨錚錚的樣子,從那雙沒神的小眼睛裡似乎能擠出火花來。   “是啊,會成功的。”我隨聲附和。越來越感覺他不像凡人。還是先想個轍,抓緊離開為妙。   “我家……在西二旗。”歡樂掰著手指頭對我說,“有空來找我……咱、咱們談談。”   “我是在土井村租的房子,你有時間也可以來找我玩。”   “一言為定。”我們相互許諾。   我決定翻墻出去。看樣子,歡樂還惦記著他的那輛破單車,一時半會兒且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