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輕輕擠過人群,神情淡然地站在人群正中心。 “五百貫,此女我要了。” “你……” 白臉公子聞聲臉色一僵,本欲出口怒罵,見那出聲公子衣著錦緞,氣度很是不凡,便按耐住了心中那股惱火,伸長脖子將朱高燧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你是何人?” 朱高燧目光掃向那一副腎虛模樣的白臉青年,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在下江湖人稱紅發香克斯,這位兄臺,可否給我一個麵子?” “哼,什麼可斯,沒眼色的混賬東西!竟敢要我兄弟給你麵子,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界!” 一旁的圓臉青年手中折扇一展,嘴角微微噙起一絲冷笑,目光微寒盯著朱高燧。 “你可知道我兄弟二人是何身份?哼,真是井底的蛤蟆,沒見過甚麼天日,敢在我麵前口出狂言!” 圓臉青年冷笑著,又將右手中折扇輕輕拍在左手間,臉上滿是傲氣。 “實話與你說吧,我乃北平都指揮使之子,我身旁的這位便是刑部侍郎,現任北平布政使,張昺(bǐng)張大人的嫡子。” 謝明微微抬起下頜,眼神中透著股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居高臨下的輕蔑冷漠,朝著朱高燧瞪了一眼,臉上帶著鄙夷不屑的神情。 他是北平都指揮使謝貴的長房長子,受人尊寵,自幼養成了驕橫的脾氣。尚在京師時,他就整日和官宦貴胄子弟廝混在一起,在京師也算略有名聲的紈絝。 白臉男子正是北平布政使張昺的嫡長子張钜,見好友已挑明了身份,他也不再藏著掖著,嘴角露出難以掩飾的輕蔑,帶著自得的神情瞥視四周。 謝明與張钜都是隨父任職一同來到北平,此時的北平自然無法與京師南京的繁華相比,謝張二人整日閑得無聊,今日總算尋著了個樂子,那官宦子弟的驕橫一麵顯露無疑。 “嘶……竟是這二位爺!” “北平都指揮使謝貴,刑部侍郎張昺,這來頭可真是捅了天了,莫說是在這北平城,便是在京師那也是……” “這北平都指揮使,刑部侍郎都是個什麼官,俺怎麼從未聽過?” “你曉得個啥,與你說了也不懂,你隻要知道在這北平城,這二位就是最大的官!” 圍在一旁的眾人聞聲後,齊齊色變,不少人發出低聲驚呼。 要知道絕大多數普通百姓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員也不過是一縣縣令,不少人連這北平都指揮使,刑部侍郎究竟是何官職也不清楚,隻是從旁人言語間知曉那是比縣官老爺要大得多的官。 “這位小哥這下可是要倒黴嘍……” “嘿,誰叫他不知好歹,也不知是誰家的紈絝子弟,這般裝腔作勢。” 圍聚在四周的眾人,大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幾個知曉輕重的漢子望著朱高燧搖了搖頭。 甚至還有些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出言冷嘲熱諷,嘲笑起這年輕公子的不自量力。 在場諸人投向那年輕公子的目光中,包含有同情戲謔可惜無奈等諸多復雜情緒。 那年輕公子也是察覺到諸多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卻沒有眾人意料中的惶恐,依舊是神情平靜,好像沒事人一般,倒是引得不少人暗暗稱奇。 聽到那圓臉男子自曝身份,朱高燧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原來是遇到了這兩位。 《明史·張昺傳》記載,“建文初,廷臣議削燕,更置守臣。乃以昺為北平布政使,貴為都指揮使,並受密命。” 張昺與謝貴是在削藩關鍵時刻調任北平的,這兩人稱得上是建文帝的心腹,他們來北平的目的自然並不簡單。 此二人身上可以說是帶著建文帝的“特殊使命”,領軍駐紮北平,監視燕王朱棣。 當然執行這任務的不僅隻此二人,還有一位在靖難之役中舉足輕重,可以說是改變了歷史走向之人——現任北平行都指揮使司指揮僉事,張信。 按照明太祖朱元璋的設置,北平都指揮使負責北平所有的軍事行動,也就是北平軍權名義上的第一人。 眼下在這北平城,真要以實權來論,這張昺、謝貴與張信三人可以稱得上是權勢滔天,即便是燕王朱棣也要受製於此三人。 “咳咳,所以是到了拚爹的環節?” 朱高燧仍站在原地,雙手負於身後,神情淡然自若,顯得異常平靜。 張钜見狀心頭微感沉重,麵前這年輕公子似乎並不一般,居然在知曉自己二人身份之下,全無半點緊張拘束,神情也沒有一絲想象中的忐忑惶恐,似比圍觀路人還要放鬆些。 想到此處,張钜有些拿不準此人了,他雖是性情有些驕橫,但也不是隻會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 在這北平城,真要說他不可招惹的,也就是那座藩王府了,那燕王世子和高陽郡王在這城中頗有聲威,自己也曾見過一麵,絕不會認錯。 除此之外,這北平城中還有誰敢與自己作對? 此人到底是什麼根腳來歷,莫不是遇上了個不諳世事的愣頭青? “怎麼,你爹是誰?是誰也沒用,在這北平城吶,你爺爺我可是誰也不懼,你小子老老實實給爺爺磕頭認錯,今日爺心情好,此事也便算了” 謝明驕橫跋扈慣了,並未與張钜一般思慮那麼多,目光一瞄朱高燧,撇了撇嘴,不屑言道: “否則,你可別怪我這隨從手下手腳不知輕重……” 說話間,謝明眼神向旁邊一脧,幾名一直緊隨其身後的黑壯大漢會意,目光立即投向朱高燧,眼露兇光,氣勢很是駭人。 幾個呼吸間,幾名侍從打手已將朱高燧團團圍住。 場間氣氛陡然又緊了幾分,圍觀眾人都屏住呼吸,正待這事兒如何下去。 “哦?你還想當我爺爺?” “是又怎樣?” 謝明輕蔑地冷笑了一聲,又道:“你這該死的狗才,活得不耐煩了?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在京師,老子也是……” “我爺爺也是你敢當的!”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還未落,朱高燧已一拳揮出,動作極為迅猛,直指謝明的腹部,那謝明嘴裡的話還未說出口,便化為“啊”的一聲慘叫, 被朱高燧一拳擊中,謝明登時痛呼一聲,但這一拳所帶的力量並不大,甚至有些綿軟了,所以除了有些疼痛外,實質上對他並未造成太大的傷害。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危險的感覺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起來。 “不好!” 謝明心中忽然傳來一股悸意,他抬頭一看,那年輕公子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他還未來得及細想,雙腿之間根部忽然傳來一股痛徹心扉的劇痛,那難以忍受的痛苦從大腿之間瞬間沖進大腦,他不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雙手捂著襠下,躺倒在地哀嚎起來。 圍觀眾人俱是大吃一驚,那年輕公子出手到謝明倒下不過電光火石之間,誰也沒想到在被打手團團合圍之下,那年輕公子哥竟敢先發製人,而且手段頗為不齒。 直到聽到自家少爺的哀嚎聲,後麵幾個身材魁梧的跟班打手才總算回過神兒來,頓時麵麵相覷,心中不由大怒,揮拳就要沖向那年輕公子哥。 見那幾名體格明顯異於常人的漢子就要動手,年輕公子臉色一變,連忙揮手致意。 “等等,我要放大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年輕公子哥抿起唇角,露出一抹很難捉摸的笑容。 “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咳咳。” “在下朱高燧,外祖父是中山王徐達,魏國公徐輝祖是我親舅舅,我爹是北平燕王,當今聖上乃是我堂兄!” “至於我爺爺……” “正是我大明朝太祖皇帝!” “如何?諸位可否給在下一個麵子?” 說完,朱高燧雙手負於身後,臉上露出微笑。 “什麼!” 張钜聽到中山王、魏國公時臉上不禁變了顏色,聽到燕王二字時,已是臉露驚容,待朱高燧說出聖上、太祖皇帝幾字時,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太……太祖皇帝!” 此時正躺在地上,捂著襠下的謝明也被嚇得停止了哀嚎聲,臉皮嚇得變成了豬肝色。 即便他再驕縱狂妄,也是曉得自己先前的話語對太祖皇帝是如何大不敬。 此等大不敬之語,再加上自己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將此事鬧大,就是他爹也救不了他。 謝明捂著襠下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隻這片刻功夫,他背後冷汗已透重衫,這一嚇顯然不輕。 場間忽然變得死寂,隱隱還能聽到數道吸冷氣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之後,是一片嘩然,街道兩旁一陣騷動,驚呼聲已是難以抑製。 圍成一圈的路人看客目光緊緊盯著朱高燧,震驚到不知如何言語,即便強行壓抑卻仍抑不住的驚訝。 “什麼?這位公子竟是燕王嫡子,太祖之孫!” “俺滴娘耶,今日算是開眼了,竟見著了皇子皇孫……” “我就說這位公子氣度不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豈是尋常凡人,竟是小王爺當麵。” “你不是說那兩個大官在俺們北平最大麼,這下到底誰最大?” “蠢材,那官再大又有什麼用,這又不是京師,在北平城咱們燕王就是最大!” “那兩人這下可是踢到鐵板了……” 臺下的林舉腦袋嗡嗡作響,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張得極大,今日這接二連三的驚喜對他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好半晌他才回過味來。 “小......小王爺!小王爺要買俺家妹子,這下可發達了,俺莫不是在做夢!” 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消息閉塞交通極為不便,莫說是一位皇子皇孫,便是一地知縣,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也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此番親眼見著鳳子龍孫對在場絕大多數人來說,已是此生僅見,可以說是值得吹噓之事。 張钜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微啞說道:“怎麼可能,燕王世子和高陽郡王我都認得,你……你又是何人?” 朱高燧唇角微揚,露出一抹很難捉摸的笑容。 燕王世子的寬仁賢明,高陽郡王的英武驍勇,一文一武在北平城中素負盛名,至於他這燕王嫡三子倒是有些默默無聞,知者甚少。 “呃……我那兩位兄長一位是燕王世子,一位是太祖親封的郡王,在這北平聲名甚大,你自然是曉得的。” “我平日裡素來低調,你不認得我也正常。” “正式介紹一下,在下燕王嫡三子,朱高燧!”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