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人類創造了上帝。” 　　“啊？”晨星吃了一驚，這和他腦中的神話知識實在反差太大，“我以為是上帝創造了人類。” 　　“唔……你腦中的常識來自路西法解析的現代人類均值。我不像老大那樣對人類感興趣，所以我並不了解他們的神話是什麼樣的。”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說的版本來自我千年間的親眼所見和神秘學研究。如果歷史是指最有可能與真實相符的故事，那這就是歷史了。” 　　說這些話時，別西卜似乎很驕傲。她甚至破天荒地撇了一眼晨星的眼睛。一瞬，對視隻有浮光掠影的一瞬，卻已足夠讓晨星微微窺見那古老靈魂表麵的一絲裂縫。從這對墨綠的瞳子裡，晨星看到了疲憊……還有悲傷？ 　　“簡明的等式：上帝就是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的總和。”別西卜的語氣像個古板的教師，“人類這個物種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時，上帝的胚胎就誕生了。隨著人類發展文明，觀念變遷，思維開拓，上帝跟著成長起來。” 　　“這怎麼會……”晨星還是無法接受。 　　“但就是發生了。上帝不是一個生物，而是一種概念，一堆觀念的統稱。反過來說，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的總和就是上帝。‘上帝’隻是個別稱而已。” 　　“那他還能算是活著的嗎？”晨星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叫活著呢？”別西卜眨了眨眼睛，又和晨星對視了一下。談論這種話題的時候，她似乎很興奮。“這個概念、這個集合體、這個上帝，它會對世界的變化產生反應，會和世界相互作用。它的一切行動都和一個活物無異。所以我的回答是：是的，它活著。至少目前活著。” 　　“更何況，它還會做夢呢。” 　　“夢？什麼樣的夢？” 　　別西卜神秘的一笑，停了幾秒製造懸念。她真的很享受這樣的問答：“就是我們啊。” 　　“天堂、地獄、七美德、七原罪、各階天使、各路惡魔、異獸……我們全都在它的夢中，我、你，也是它夢裡的一個角色。它自己在它的夢裡也有一個化身。” 　　“我們是這個概念集合體中某些概念的化身，我們的力量就來自我們起源或篡奪來的概念，概念越廣、與我們越契合，我們就越強。比如我，我最主要的概念是‘暴食’，但同時也有‘蒼蠅’‘豐收’‘巫術’等等，這些就是我的力量之源。我研究的神秘學能改變我運用力量的方式與強度，但不會改變這力量的本質。” 　　“至於你……路西法的概念主要是‘傲慢’‘啟明星’和‘希望’，你很快會用上它們的。” 　　“那當上帝醒來時，會發生什麼呢？”晨星問道。 　　“沒有人知道。也許什麼也不會發生？也許這個世界突然就消失了？我能回答你的隻有：這千年來，它從未醒過，而現在它快死了。所以考慮這個已經失去了意義。” 　　“總之，這夢就是我們所處的世界，一大塊漂浮在虛無之海中的平板。一麵是地獄，另一麵是天堂。我估算地獄的直徑約為一萬裡，兩麵的重力方向相反。平板中間有一層無法穿透的物質，隔絕了兩邊。一邊是我們，一邊是天使們，就這麼簡單。” 　　“虛無之海？”晨星沒聽過這個詞。 　　別西卜露出了苦笑，謹慎地選擇用詞：“就是無，什麼也沒有。是你死後的樣子，也是你出生前的樣子。萬古無明的空洞。沒有色彩，沒有聲音，沒有感覺，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 　　“我還以為人死後會到地獄什麼的呢。”晨星回味著腦海中的神話。 　　“什麼？”別西卜似乎吃了一驚，“人類居然有這樣的妄想嗎？為什麼？” 　　“額……懲罰惡人之類的。” 　　“這太荒唐了。”別西卜搖了搖頭，“對人類來說，怎麼可能有比人間更糟的地方？他們所認知的一切都來自人與人間的交互。人類對‘不好’的認識源於人間也隻能由人間給出。脫離了人間，怎麼可能還有任何懲罰或獎勵？隻有人才知道怎麼對付人。”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晨星一眼。 　　“此刻，虛無之海正緩慢地吞噬著我們的世界，你……路西法認為這是上帝將死的證據之一。此前，虛無之海大規模擴張過兩次，第一次導致了那場戰爭的失敗。第二次導致了我如今的失勢。”她又苦笑了一下，“它總是在和我們對著乾。” 　　“那場戰爭？……” 　　別西卜突然比了一個手勢，晨星把問題憋了回去。她抬起頭，指了指上方。聲音裡充滿了苦澀。 　　“有什麼問題過會兒再說吧。” 　　“先來認識一下我們的兄弟貝利爾，所多瑪王、無價值物、懶惰化身。地獄的娛樂業主宰兼大明星。討人厭的蠢貨。” 　　“他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