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起點(1 / 1)

今天的事還真是多。   沒顧上別的什麼,諾維爾匆匆打理了一番,就著清水抹了把臉,跨過了那道缺口。   伊戈和薇薇安的母親瑪麗太太坐在桌前,那上麵擺滿了水果,又放著一壺茶水。伊戈看起來有些應付不來,幾乎是慌亂地接著話茬。   對女兒的決定,瑪麗實在放心不下。她有些無法理解丈夫的同意,那一定是一個自私的決定,隻顧著女兒的感受,顧著這些願望,其它的就能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   說到底,她仍然希望女兒能在自己的臂膀下快樂成長,可這一切卻偏偏於此刻現出了違和,父母的庇護和女兒的快樂在某種意義上成了對立麵,丈夫能夠對此表示豁達乃至支持,而瑪麗自己卻要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父女二人一定提前聊了什麼,她想。若非如此,丈夫一定不至在第一時間就來開導自己,他本人又怎麼能沒一點猶豫呢?   一想到這兒,瑪麗的心中就好像染上了某種淒涼,她也許把這解讀為自己被排斥在二人小空間的例子,也許當作女兒不信任自己,不願明說的證明。   她一點沒動桌上的瓜果,隻是一邊傾訴,一邊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喝著茶,不夠了就自己再倒上。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她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無助,“他們就這樣把我的女兒的命運私下裡決定好,最後才通知給我,我難道一定不會同意嗎?”   “啊...啊,也許孩子也想證明自己能處理,瑪麗,她需要的書本諾裡隻有一點點,其它的都在外麵的世界。”伊戈似乎疲於招架,他明白瑪麗並非不懂得這些道理,很多時候人們不缺少做事的動力,往往卻缺乏抉擇的勇氣。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拿起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隻好把杯子放下來,轉頭看向剛剛進門的諾維爾,“瞧瞧,都長這麼大了,一轉眼的事兒。”   伊戈也笑了起來:“剛把這小子接過來的時候,他就打碎我一個花瓶,還坐在地上對我哭鬧,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的養老計劃泡了湯。”他頓了頓,觀察起瑪麗的反應,又繼續說道:“可現在呢,老是更老了些,慢慢不也習慣了?你呢,那時我還能叫你小瑪麗,現在都擔心起孩子們的事了。”   她於是又拿起了茶杯,輕輕抿上一口。這倒像無理取鬧了,也許在伊戈麵前,自己在對方的眼中還能算作後輩乃至晚輩,也現在在孩子們的麵前她卻是不能任著自己的想法,當初兒子說不回來的時候自己不也不想同意嗎,最後還得由時間慢慢沉澱著。更何況她傷心的也隻是女兒不願和自己商量。雖然也有自己的理由,但這一切終究不能拖著不管。   屋內彌漫起暖烘烘的熱風,潮濕的空氣從前窗溜走,順著陽光匯入外麵的天地,瑪麗把諾維爾叫到身前,帶著一位母親的關切詢問著,她想讓諾維爾和羅伊多包容薇薇安,她說薇薇安大部分時間是個好孩子,可也不能太慣著她,她說若是薇薇安一個人上路自己是決計不會允許的,她又想起來這太添麻煩了,“你隨時可以拒絕,我甚至希望你這麼做,”“可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希望得到一個保證,就當是為了讓我放心,她能照顧的了自己,不過你和羅伊得答應三個人就算分開,也得有個安全的去向。”   有些為難,從那次晚宴就是這樣,而現在則要選擇是否擔起身為朋友的責任,諾維爾看著瑪麗太太,卻沒有太多猶豫,終於下定決心點了點頭——他應允了。   今天的晚霞實在有些不同尋常,橫繞著天邊的雲劃成一整條線,惹上了羞澀的橘粉,在那之上有一層更薄的雲彩反射著金色的光邊。太陽好似有些不尋常,它仿佛與雲處在同一水平,隻經由一點點的斜射角度映照著天空,於雲端的薄弱處開口,把天空當作畫板,塗撒起了星星一樣的光芒。   瑪麗太太走後,伊戈還是坐在那裡,他說自己真的老了。等晚霞照起餘暉,諾維爾就著那抹光看到許多忽略的皺紋,看到伊戈明顯的疲態,這時他便不得不感嘆著時間的魔力了。   老人靠在躺椅上,半閉著眼,呼吸起伏間給人一種慢慢吐起了煙圈的錯覺。諾維爾與他說要和羅伊一起去登山,而伊戈從兩人的狼狽中看穿了謊言,至少那絕不是全部的真話,於是他問自己的孩子,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看來不少。   聽完之後他便在這裡躺著,像是回憶故事一樣講了許多東西。   他說自己出了村子,本來打算兩年一到便回來,卻為了一個姑娘陰錯陽差間加入了考古隊,後來他對旅遊感了興趣,認識了許多厲害極了的人。   他曾經見識到有種辦法可以把法術以一種固定的回路鐫刻在腦海中,這樣的法術可以做到瞬發,便不至於有危急時刻來不及構建的情況。   原本不用這樣麻煩。伊戈瞇了瞇眼,享受著太陽的餘溫。在第三紀,那時的人們隻要足夠熟練,法術幾乎與瞬發沒什麼區別,那個時代是魔法的鼎盛,哪怕是低級的術士也能夠使出規模龐大的法術,更高階的術師更是有左右戰局,改變地貌甚至大陸的能力,就算是能夠使用魔法的人數也比現在要多的多。   可如今的術法威力小得可憐,哪怕是高階的術師也要借助法陣與蘊含大量能量的礦石才能發動具有一定規模的法術。從此,魔法就幾乎隻能代表個人的實力了。   伊戈說有一個人叫做溫蒂妮·希爾德,在她的研究裡,這樣的反差與世界樹的枯萎有關,或者說可供魔術師調用的元素越發得少了,她還猜測也許第三紀結束的標誌就是世界樹開始枯萎。   那時的卡米亞帝國多麼強大,它幾乎就要一統整個大陸,然而一切並不如願,它們口中的沙地人自那場浩劫中乘機建立起國家,以另一種信仰來與整個卡米亞乃至整個教會為敵。現如今呢,如果研究是真的,世界樹的枯萎大概已經持續了上千年之久,可那又怎樣呢,對這樣的神跡而言,千年光陰也不過彈指一瞬。   所以我們這些後輩,科技的發展比不上第一、第二紀,魔法成果更比不上最近的第三紀,更別提那神秘的神話時代了。不過這也不是壞事,有一種暴論說第三紀實際滅亡於魔法的泛濫,這也許並非空穴來風,據傳最後活下去的反而都是那些沒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這一紀對魔法的態度似乎也難以捉摸了,人們對它既敬又畏,而在非必須的情況下當街使用魔法則更是被看作一種冒犯的行為來批判——如果有人有這個批判的實力與決心的話。   他含混不清地講了許多東西,之後又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進了自己的臥室,過了好一會兒手裡才捧著一把劍出來。   他讓諾維爾接著,諾維爾便很聽話地將它從劍鞘裡抽出,那劍泛著青綠色的鋒光,劍身極為厚重,而劍刃薄如蟬翼,它的柄部似乎有些鐵銹,入手則是一陣寒涼之感。   “這劍來自萬象神洲,我留著是沒什麼用了,”說到這兒,伊戈的神情突然古怪了起來,“嗯,它的名字叫作:‘德’。”   諾維爾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凝視著這把劍,意識到它和自己在青銅教堂撿到的那把劍幾乎一模一樣。   入夜,蟬鳴不止,蟄伏了十七年的稚蟲於此釋放著失掉的光陰,享受著自己生命最後的狂歡,外麵還是老樣子,蟲鳴蛙叫的聲音都被融入夜的寂靜,色彩不似白日那般飽和,卻慢慢有一種黯淡的亮色。   他把劍放在自己床頭沉沉睡去了。   這一次他聽到了雨聲,置身在一個極大的客廳裡。   這兒看起來像是一座城堡的內部,處處透著古典的氣息,他把手放在巨大的百葉窗前,手指貼合,透過窗戶感受著雨的觸覺。幾抹暗淡的綠色散發著雨水的清味,雨聲令人安心,亦讓人深沉。   “坐吧。”   伊芙又出現在了這裡,她半躺在沙發上,讓身體自然陷入其中,雙腿並攏耷拉著,光著腳。她隻穿了一條簡單的裙子,布料柔滑,勾勒著並不充盈的曲線。   而那小巧的胸脯乖張貼合在那裡,印出柔軟的弧度,像隻安靜的小雛鳥,惹人憐愛。   諾維爾坐在了長桌的對麵,桌上擺著紅茶與一些點心。   “你要吃一些嗎,味道都還不錯。對了,麻煩幫我往紅茶裡加兩塊方糖,我一下子起不來。”   他都一一照做了,接著又把那塊像酥糖一樣的東西放進了嘴裡,感受著那沙脆的口感,甜味一粒粒地隨酥散開,的確好吃。   “你運氣真好,如果不是我喜歡諾裡——在這兒的氛圍下我會比在外麵更平和,如果不是我經常來這兒,這次又剛好遇見的話,也許你就沒有答應我請求的機會了。”   “對了,那個法術在樹木茂盛的環境中才有用,離了樹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這樣悠閑,竟有些和老朋友敘舊的意味了。與上次相比,她的人性好像濃厚了一些。   “謝謝你,這可算是救命之恩了。”   “所以你要答應我的請求嗎?”   無可置否,明明上次自己就已經答應了,她似乎沒聽到?真是奇怪。   “那種怪物,我連聽都沒聽過,你知道它是怎麼來的嗎?”   “唔,”她慢慢嘬了一小口紅茶,發覺還有些燙嘴,便又將它放下,深藍色有些發紅的眼睛咕嚕嚕轉了起來“那是世界樹腐朽的部分,隻要知道這些就好,畢竟我對世界樹了解的也並不多。其實紮根在萬象神洲的主木也不過隻是它本體的一個枝丫,隨著這部分的枯萎,也許情況會越來越惡劣吧,我猜的。有預言說,即使等到它真正枯萎掉,也依舊要有一個消失的過程,那才是最難熬的時代,一切都將崩壞。”   “......連根係都消失的話,這片依托的大陸又該何去何從?”   “嗯,我隻知道來到這裡是其中一個可能的結局,相對較好的那種。但如果達不到要求的話,恐怕很難來到這裡,之前你所看到的大陸還都隻是現實的投影。”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什麼時候見麵可由不得你哦。”   “安戈勒斯,你知道它去哪了嗎?”除這個問題,他現在倒還並不關心別的什麼東西。   伊芙沒急著回答,而是先咬了一小口蛋糕,露出滿足的神情,隨後輕輕擦拭了嘴角的殘渣,悠悠地說道;“我可沒有龍族的記憶,說起來,它在的時候,那片地方從沒出現過怪物。不過我有預感,你應該會再見到它的,至於情形嘛......”   見是標準的神棍答案,他也不好再追問,兩人就像朋友那樣,隨意地聊著天,諾維爾尤其喜歡那些酥糖,以至於伊芙都要心疼地要求諾維爾給自己留一些,不要全部收拾乾凈。   旁邊的架子上放著許多書,伊芙小手一揮,讓他隨便翻著看看,自己則抱起枕頭跑去睡覺了。   諾維爾也沒奈何,便抽出一本,頗有些無聊地打發起時間來。   書的外觀很簡單,甚至有些殘破。與其說是書,倒更像一本厚些的冊子。它的首尾各自裸露著大根泛灰的線頭,包裹皮紙的質感如同最粗糙的木漿紙,作者的名字也已消聲匿跡,隻在封麵寫著大大的“命運”二字。而書的內容其實並不比外觀復雜多少,故事內容更像是小說化的童話,又也許是誰無聊寫的笑話,講述了一個傻子反抗命運的故事:   在平靜寧和的萊頓鎮中,曾經有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乾出一番大事業的孩子。他的名字羅斯就如同小鎮名一般,在這個國家多如牛毛,幾乎隨處可見。從六歲親耳聽到烏茲奇爺爺講述的英雄萊茵率領奴隸們沖破牢籠,尋找沃土,建立新理想鄉的故事的那個下午,一直到十六歲成年的那天,羅斯總是滿懷激情地幻想著自己建立了何等驚人的創舉,但卻從未有過任何行動,終日遊手好閑。早上到東邊日出的小土坡上等待著建功立業的好時機,上午就去西邊隨手編幾個冒險故事以博得孩子們的吹捧,傍晚又到北邊酒館中聽酒鬼們吹噓各種奇跡妙事,為明日的幻夢尋找素材,晚上則老老實實回到家中吃飯睡覺。冬去秋來,羅斯成了小鎮中有名的浮浪子。萬般無奈下,在他生日這天,羅斯的父母請來了萊頓河邊有名的賢者,希望能夠打破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富有善心的賢者對他說了很多哲言,但就結果而言,顯然地,羅斯隻聽進去了一句話,“孩子,萬能的主規定了我們每個人在世間的職責,我們把那叫作命運,你應當努力去踐行它,要知道,任誰都無法反抗命運。”賢者就是賢者,一番語重心長過後,羅斯終於找準了人生目標,並且決意努力去實現它——反抗命運。這目標雖令人頗為費解,但從此再也沒人能夠勸得動羅斯。他的想法倒是很好推測:既然誰都沒能夠反抗命運,那麼反抗命運不正是羅斯心心念念的有史以來的最大偉業嗎?   可反抗命運畢竟太過抽象了,可憐的羅斯,才剛剛找到人生目標就遭受了如此挫折。沒誰能具體地說出何為反抗命運,哪怕絞盡了腦汁,羅斯也沒能參透其中的真諦,反倒陷入了新的迷茫。但他的毅力卻也同樣可悲地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溪水漲了又漲,樹葉落了又落,鮮花開了又開。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羅斯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方法——連太陽都會每天升起落下,如果他能擺脫那個神秘力量的吸引,擺脫跳了起來就必須掉落在地上的命運,哦,天哪,那會是人類史上的大事件!   在目標具化後,羅斯每日都堅持練習彈跳,正著跳,反著跳,甚至試圖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還聲稱時機一旦成熟,他便會從山頂飛下,奪得人類反抗命運的桂冠。然而不到一個月,羅斯便把自己弄的筋疲力盡,傷痕累累,可上升高度卻不見增長,這令羅斯幾乎要放棄了。而真正促使他放棄的事件,發生在他每日練習的山頂上,幾隻侯鳥從他頭上略過,發出了“嘎”“嘎”的笑聲。羅斯拖著發軟的雙腿靜靜地目送著侯鳥消失不見,而後乾脆利落地終止了本次行動,默默地下了山。   他仍然選擇了堅持,痛定思痛,羅斯吸取教訓,決定利用外物反抗命運。沒過幾天,看著陽光下茁壯成長的大麥,羅斯登時便有了靈感:你不是隻能在陽光下生長嗎?我偏要你晚上長大。冬天不是不能種糧食嗎?我偏得讓你在最冷的冬天發芽。從家裡偷了兩袋麥種,羅斯決心到傳說中的北極去實現他的夙願。在寬廣的大道上迷了五次路之後,他又決定暫時先實現讓大麥在夜晚生長的宏偉目標。正值晚春,將麥種種下後,羅斯日夜看護,大麥才剛剛長出一點嫩芽,他便慌忙拿了塊大布把那丁點綠色遮得嚴嚴實實,到晚上則把布輕輕拿起,澆水、除蟲、鬆土,像對待孩子一樣細心嗬護著幼苗。然而即使這樣的小心,意外還是發生了。不知哪個不長眼的馬車夫,竟沒有看到那幼嫩的稚苗,竟忍心讓碩大的車輪從那樣脆弱的幼苗上碾過。他憤怒極了,在之後的日子裡,白天就小心趴臥在那堆泥土之上,哪怕風吹日曬也從未動搖他保護實驗成果的決心。遺憾的是,那幾根幼苗在細心照料下卻再也沒有長大,反而還萎縮進了土壤裡。這更引來了人們的嘲笑:“外麵那些研究永動機的人都要比你更切實際。”不過耐心是羅斯身上最優秀的品質,短暫的傷心過後,羅斯又一次開啟了自己偉大的實驗,反反復復,連鎮裡玩耍的小孩都換了一批新麵孔。   眼看羅斯依然孜孜不倦地進行著實驗,盡管善良的賢者已拄起了拐杖,但他依然選擇前來勸解羅斯回歸正常生活“你看,你還是這麼年輕,這麼有精力。”賢者笑嗬嗬地說著,眼神中卻帶上了一絲憂慮“哪怕做了錯事,走錯了路,也依然能夠回頭,這是年輕人才有的自由。我已經老了,沒有幾年就會回歸主的懷抱。可你呢,死亡還離你很遠,你仍然有足夠的時間彌補你對他人的虧欠,彌補自己生命的缺失,隻有那樣,你才能在老了以後,像我一樣,做好安心合眼的準備。”   於是就這樣,在第一次練習彈跳的山頂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羅斯一躍而下:“我找到辦法了!我成功了!!”隨後便摔死在了山穀中。也因此,賢者最終沒能安心合眼——他不該說死亡離年輕的羅斯還遠的,這竟能讓羅斯以為自己的命運是老了以後才會去死。   “那大抵是個傻子,想對抗命運的傻子。”人們這麼稱呼他,卻沒人能確定他是什麼時候變成的傻子。   奇怪的故事,他沒看懂,也就不再在乎。   那晚之後一切又回歸了日常。等到穿堂的涼風將他從座上驚起時,那股心悸的感覺緊緊圍繞著他,冷風吹入了胸膛,說不清是害怕還是驚慌,也許還有些莫名的悲涼,總之那是秋風獨有的味道,天氣開始涼下來了。   諾維爾的生日與離村的宴會放在了一起,多雨的季節已經過去,羅伊終於吃到了新款的點心,仍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仍是熟悉的大家。   他本以為伊戈對自己的叮囑還要長一些的。   “今年的懸天節你就要在外麵過了。”   “你出去,若是想的話就找找你的母親,”他捏了捏諾維爾的尖耳朵如是說道,“一名父親也許可以教你高尚,或是教給你達成目的的手段,這一點我並不擔心。我真正擔憂的,一位合格的母親必須讓她的孩子學會自愛,無論何時都要優先保護自己,你即使明白,但未必放在本能裡。你生性淡薄些,不愛和人交往,然而基本的禮節還是該有,不要得罪了人。以及,你的同伴是可以依賴的。”   接著他又取出一袋尼莫羅金幣交到諾維爾手中,“拿著這些,不愛吃菜就多吃些水果,你這樣的壞習慣,多拿些錢要省事很多。讓羅伊和薇薇安也幫你保管些,免得一次性弄丟了。”   “我這兒有一封信,你記得親手把它交到北地軍事統帥的手上,就是馬斯基林元帥,如果那老家夥還活著的話。本來還有其它手段,不過我想讓你送去更好些。有時間的話,到精靈地拜訪,他們應當是歡迎的。”   “也許隻憑出身,或者隻憑我的關係,你在路上要遇到許多不一樣的人,甚至會有人想要讓你卷入一些事,這些,”伊戈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說完這些,伊戈便不再說話。按他的意思,諾維爾平時偷看自己的日記不少,該說的道理都在那裡了,至於懂不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送別時的天氣很晴朗,遠處的雲從中間分割開來,露出霧靄的天空,總讓人將它誤會成了倒掛的湖水,雲朵反倒成了湖中的山巒。許多樹的葉子雖然還未變黃,卻已不再嫩綠,還未收割的田地金黃許多,透著麥粒的醇香。   薇薇安這幾日更好看了些,她沒穿裙子,而是換了條活動方便的淺褐色長褲;羅伊的裝扮更正式得體了一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外麵套了件坎肩,裡麵則是白色的襯衣;諾維爾還穿著自己最喜歡的裝扮,一件精乾的白襯衣和淺藍的外套,陽光下,他寶石一般的眼睛似乎流露出微光,會說話一樣。   瑪麗夫人哭得很厲害,直至薇薇安保證每月都會給媽媽寫信,她才稍微好了些。   幾人算是同輩中最小的那一批,夥伴們大都已經外出,因此現場送別的同齡人較少,也並不與他們一起長大,感情上也就沒那麼充沛,但能來的總歸還是到場了。   貝拉本來也要和薇薇安道別,現在倒是與她一起安慰著瑪麗夫人。倒是琳達顧得上和薇薇安做好約定,明年也許可以在外麵相遇——她正希望被選入聖城的學院學習。兩個男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卻也從沉默的表情中顯露出了不舍與留戀。   送別場景是感人的,誰都有些舍不得。伊戈一路堅持提著行李,等到一縷陽光開始由地平線的遠端浸入時,這才把它交到諾維爾手中。   一直到他們迎著熾烈的朝陽,踏上了那條一直鋪向遠方的石板路,伊戈才祝福道:“孩子們,我希望你們的生活是針,不是線;是微光,不是塵埃;是激蕩的海浪,而不是溫暖的沼澤。”   “當你們踏出第一步,旅途的起點便已在時間的尺度上被抹去。到達終點回望時,也許悲傷,也許興奮,也許會有物是人非的感慨。   把美好的過程記住吧,那是再也無法回到的起點,那是生命的痕跡。而擺在你們前方的,正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新世界。”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