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馬嘶,日長蝶飛。 正是春分時節,“卷簾亭館酣酣日,放杖溪山款款風”,城外踏青之人接踵而至,大都的醉客樓更是絡繹不絕。 上下六層的酒樓,跑堂全仗著店小二的一雙腳,一天下來,上上下下不知把酒樓中央盤旋的樓梯跑了幾個遍,但他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實在是累了,便一把抹去頭上的汗,倚在樓梯扶手上,這醉客樓四麵都是窗,加之樓層高,若身在樓中,便感到微風拂麵,甚是愜意。 店小二倚著吹了兩下風,便又來了精神,下樓招待客人去了。下到二樓,撞見一衣著華麗的少年,忙招呼道:“哎呦,這不是餘少鏢頭嗎,可把您盼來了。” 那姓餘的少年笑道:“小二,可還有座位了?” “就知道少鏢頭要來,特地給您留了位子,樓上請。”店小二忙將人往樓上領。這姓餘少年是京城順興鏢局的大公子餘彬豪,也醉客樓的常客,每逢春分,必來醉客樓吹風喝酒,和小二也熟了,所以小二一早就為他留了位子。 “蕭公子和薑公子可是還沒到?您瞧,這邊給您留了四人的方桌。”店小二賠笑道。 餘彬豪又笑道:“他們過會便到,幾日不見,你愈發機靈了。拿去。”說著隨手往桌上扔了些碎銀子。那店小二喜笑顏開,連連道謝,又問了酒菜,便去細心準備,他深知餘彬豪出手闊綽,如若自己是多花三分心思去準備,他一旦心中歡喜,自己便可得到十分的銀兩。 店小二送上酒菜的時候,餘彬豪對麵已多了兩人,便是蕭公子與薑公子了,那薑公子濃眉大眼,衣著頗為正式,倒像是哪個門派統一的服飾,而那蕭公子眉清目秀,隨意穿了件粗布白衣,不過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薑明,今兒來吃酒,你還穿著這三清派的衣服做什麼,莫不是要震一震大都城中的小毛賊?”隻聽那姓蕭少年笑道。 “我一到大都便趕來了,沒來得及換衣裳。”薑明道,說著給自己倒了碗酒,一口乾了,贊道,“好酒!不愧是醉客樓!” 餘彬豪道:“在三清山寡淡的久了,現在像是沒喝過醉客樓的酒似的。” 薑明擺了擺手,道:“莫要取笑我了,你們一個順興鏢局的大少爺,一個蕭纁蕭大俠的公子,在大都好生逍遙。”原來,這姓蕭少年正是蕭纁之子蕭裕。 “你可是堂堂三清派大弟子,下任掌門人,前途無量吶。”餘彬豪玩笑道。 薑明道:“別胡說,師父身體好得緊。” “你這次到大都做什麼來了?你師父怎麼肯放你來找我們?”蕭裕問道。 “小事,師父沒來。”薑明頓了頓,又道:“數月未見,你們怎麼樣?” “大都閑人一個。”蕭裕說著,斜身靠在窗上,又道:“我爹又出遠門了,一走好幾個月沒個蹤影。” 薑明點頭道:“原想去拜訪蕭叔叔,現下見不到了,待他回來,代我向他請安。” 蕭裕奇道:“你想去見我爹?” “上回經他一言半語的點撥,我感到輕功又有長進,近來還有個問題想請教,我也問過師父,不過我總是有一點想不明白……”說到這,竟獨自思索了起來,片刻又猛然想起,道:“蕭裕,你可別誤會,雖然我們三清的輕功一直薄弱,而蕭家的輕功名揚武林,但我也隻是拿自家輕功求教。” 蕭裕哈哈大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謹慎,你便是要我爹教你,我也不會說什麼。” “不如你將疑惑說與蕭裕,不定他幫你解了。”餘彬豪道。 “別別別。”蕭裕忙擺手,“他日日鉆研武功,學的又是三清派的功夫,不懂的我更不明白。再說,若說了出來,我一天想不出,這問題定會一天惹的我難受,我可不要自討苦吃。” 餘彬豪不禁笑道:“這都是什麼歪理。不過,薑明你如今這般學武之心,倒有點像我堂兄。” 薑明還未回答,就聽蕭裕哈哈一笑,道:“妙極!說起餘風南大哥,他的劍術可是又精進了?” “前些日子,他突然失蹤了五日五夜,你猜是做什麼去了?”餘彬豪賣個關子,頓了一頓,續道:“他竟自己去長城一帶練劍了,說那邊有一處瀑布是很好的練劍之所。五日五夜,也不知道吃喝些什麼,就因為這件事,我爹又數落我一頓,說我整日不思進取。” 薑明聽罷,心中佩服,道:“餘大哥自幼就有過人之才,現下還如此勤奮,我及不上萬分之一。對了,待會咱們去過兩招?” “怎麼樣!”餘彬豪把剛喝完的一碗酒往桌上重重一放,“蕭裕,適才打賭我可贏了啊。”原來他二人之前趁薑明未到,打起賭來說薑明不出幾句話定會說去比試武藝。 “打賭?”薑明微一遲疑,隨即明白,見蕭餘二人神情,正色道:“武林中人,練武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如今蒙古人當政,暫不提行俠仗義之事,若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徒,還不是任人宰割,苦不堪言?” “你莫要說大道理了,過招便過招,隻是再如往日一般你來我往的實是無趣。”餘彬豪說道。 薑明好奇道:“那你倒說個有趣之法。” 餘彬豪思索道:“我聽說前段時間永昌鏢局保了送往宣政院參議旗木德府上的一鏢,都是些金銀首飾,錦布綢緞之類,其中一對玉佩,價值不菲,據我所知是地方專門送給旗木德兩個兒子的。不如今晚,咱們就偷偷潛入旗木德府上去,看看誰先把那玉佩偷出來!” 薑明聽了大驚,道:“不可!” “有何不可?那參議旗木德本便是西域人,咱們偷來玉佩就去換做銀兩,散給大都城中的窮苦百姓,豈不正是劫富濟貧?”餘彬豪得意道。 “你當真要濟貧,以你們順興鏢局的名義便是。”薑明正色道。 “這你就不明白了,那隻能算是以我爹的名義。蕭裕,你說怎麼樣?”餘彬豪看向了蕭裕,問道。 蕭裕道:“劫富濟貧,倒也解氣。” 薑明皺眉道:“且不說濟貧,闖參議府豈是兒戲?” “那兩個玉佩又不是什麼要緊東西,府上進賊更不是稀罕事,再說,我們之前保過他們的鏢,旗木德與我爹有些交情,就算被發現,說我們幾個不懂事溜進了府,他不會把我們怎麼樣。”餘彬豪道。 蕭裕道:“去便去了,你可別存著驚動你爹的心,咱們到時候見一絲風吹草動便立刻離開。” “這……這也太胡鬧了!不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不能去。”薑明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人喚道:“大師兄!”薑明回過頭來,原來是與自己一同來大都的師弟,師弟急急走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了幾句,薑明臉色一變,道:“知道了,我立刻回去。”說著站起身來,再看向蕭裕和餘彬豪,想到晚上他們要去闖那參議府,心中更為焦急,道:“現下我有急事,你們……” “我們知道了,晚上不去便是。”餘彬豪看出薑明手頭事情頗為重大,一邊這麼說著寬他的心,一邊給蕭裕使了個眼色,蕭裕自然明白,道:“你快去吧,別誤了大事。” 薑明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辦完事再來找你們。”說著便與師弟轉身下了酒樓。 目送二人離開,餘彬豪道:“子時,咱們在參議府大門往西第三個巷口見。” 餘彬豪先前因餘風南的事被餘老爺嘮叨幾句,正心中不是滋味,適才又聽薑明稱贊蕭家武功,雖自己也明白蕭家的實力,但終歸是少年意盛,有意想要用自家功夫與其好好比試一番,這才如此執意要去參議府偷玉佩,蕭裕平日與他胡鬧慣了,倒也不覺得怎麼,此刻便一口應下:“沒問題。” 如此,二人又閑談了些其他事,天色漸晚,餘彬豪招呼來店小二,結了賬,又吩咐道:“小二,若剛才那薑公子再來尋我們,就告訴他天晚了我們回家去了,明兒申時我們要去城外騎馬,若他有空,在西城門外見。” “好好好,沒問題,餘大公子慢走。”店小二滿臉堆笑,送了又送,餘彬豪在門外與蕭裕作別,便各自先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