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張高陽每天都在練劍,太極劍法已經熟稔於心,而晚飯過後的站樁打拳,依然沒有落下,丹田之中的內力也有了進益,舞劍時偶爾也會帶出一點點劍氣。這些進益雖然微乎其微,但對於張高陽來說,這種可見的進步,無時無刻不在激勵著他。 這天一早,張高陽準備去練劍,卻被張景山攔下來,張景山給他的理由是,習武之道,需張弛有度,過猶不及,若癡迷於進益,勢必會走火入魔。 張高陽也隻能打消了這個念頭,放下木劍去幫菀兒抓藥了。隻是在抓藥的時候,會忍不住去想那些劍招,也會忍不住去感受丹田裡那些內力。導致有好幾次藥都抓錯了,菀兒不忍心責怪,隻能自己將那些抓錯的藥重新放回去再配一遍。 張景山覺察出不對,便將張高陽叫了過來,示意他坐下。 “今天不練劍的意思,就是讓你不僅不練劍,心裡都不能去想劍,你這樣子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張景山嚴肅的說道。 “我就是想快點進步,早點去找娘。”張高陽心虛的說道。 張景山搖了搖頭,拿出一個空杯子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茶壺道:“添水,我不說停就不能停。” 張高陽隻能照做,那般小的茶杯,很快就滿了,但張景山依然沒有讓他停下的意思,很快茶壺裡的水倒完了,溢出來的水流了一地。再也倒不出一滴,才看著張景山道:“完了。” 張景山示意張高陽把茶壺放下,然後將早已倒滿的茶杯端起來,問道:“這麼小的茶杯,裝不了一茶壺的水,而你現在不僅在內力還是劍法上,容量隻有茶杯這麼點,如果再加,不但裝不了更多,反而容易損壞茶杯,你明白嗎?” 張高陽點點頭,歉意的說道:“明白了爹,我不會再去想劍的事了。” “你看看你剛才幫菀兒抓藥,抓錯了多少,不但沒有幫上忙,反而讓菀兒更忙了。一樣的道理,每一個練劍的人都想達到那傳說中的劍仙境界,而要成為劍仙,不是你每天埋頭練劍,對其他的事不管不顧,就可以很快到那一步。我見過太多的劍修,因為過於追求速度,反而適得其反,使得心境受損,再無半點進益。”張景山依然嘮嘮叨叨的繼續說。 張高陽點點頭,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張景山道:“我聽師父說過,以前武當山有一位騎牛的小道士,每天無所事事,除了睡覺就是漫山遍野的轉悠,很多人都說他的修為肯定很差,但在他想要下山的那一刻,僅僅三步,便已經達到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仙人境界。雖然那位前輩已經身死道消,但人家主要修的是心,你要記住,所有的術法,修的就是一個心字。” 張高陽顯然不太相信張景山的話,質疑道:“三步登仙?真的假的,為什麼我在那些流通的誌怪傳說的書裡從來沒有看到過?” 張景山道:“那位先輩成名比已經絕跡江湖的李太白還要早,以前也隻是說書人到處流傳,如今肯定是沒有那些消息了。那時候的江湖,才是真正的江湖,你們這些小屁孩懂什麼。” “好的我明白了。”張高陽也不再追問爹那位先輩的事跡是真是假,專心去幫菀兒抓藥。 看著配合默契的兩人,張景山笑了笑,繼續悠哉悠哉的喝茶,時不時會跟認識的病人打個招呼。 臨近中午時,吳菀兒去收拾做飯了,張高陽便一個人忙活,心中隻有曾經背過的醫書和爹教過自己很多次的藥理,而潛意識裡對劍的認知又深了幾分,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午飯過後,張景山本想小憩一會兒,可還沒睡著,就被張高陽叫了起來,原因是門口來了一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說有要事求見。午睡對於張景山來說,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既然武當山來了人,肯定是有什麼事了,會不會是有了青萍的消息?想到此處張景山困意全無,鞋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門口的年輕道士見了張景山,打了一揖道:“師叔,周培農師叔想要見你。” “見我?”張景山疑惑道,“不是掌教師尊?” 年輕道士忽然表情一變,做哭腔道:“培農師叔被人打傷了,他自知命不久矣,說想要見你。” “什麼?”張景山著急的抓著年輕道士的胳膊,“誰打傷的?培農師兄素來不與人為敵,怎麼會遭受如此橫禍?” “是名劍山莊的莊主任秋名。”年輕道士已然是淚眼婆娑。 “名劍山莊,任秋名。”張景山默然,要知道名劍山莊的任秋名,如今也是跟劍聖吳悠比肩的存在,屬於江湖上頂尖的劍修,更何況名劍山莊是江湖上有名的名門正道,為何要無緣無故的跟武當結怨? “任秋名為何要打傷武當的人?”張高陽問道。 小道士看了一眼張高陽,頓了頓,猜出張高陽身份的時候才答道:“不知為何,那任秋名一來便汙蔑武當偷了他們剛煉製的一把劍。培農師叔看不過,便上前理論,誰知那任秋名那般不講道理,一出手就是殺招,培農師叔被他手中的名劍照膽的劍氣傷了元氣。” 張高陽剛想說什麼,張景山打斷了他:“收拾東西,高陽,你跟我去一趟武當山,是時候見一下武當的人了。” 張高陽點頭,隨即去收拾東西,張景山又叫來吳菀兒,讓她去找劉寡婦,說她也懂醫術,自己和高陽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讓她來幫菀兒照看藥鋪。 吳菀兒聽完便出門去了,等的張高陽父子倆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吳菀兒已經帶著劉寡婦來到了藥鋪。 “喲,這是怎麼了火急火燎的叫我過來,張老頭你是想我了?”劉寡婦笑道。 張景山沒有理會她的調笑,隻是鄭重的給劉寡婦拱手道:“劉蝴蝶,師門有事,不得不前去,近幾日藥鋪和菀兒需要你幫忙照看一二。” “有工錢嗎?”劉蝴蝶看到張景山著急的樣子,便不再調笑於他,雙手環胸道。 “有的有的。”張景山道。 “那就好。”劉蝴蝶滿意的說道,“至於菀丫頭嘛,老娘一直都喜歡她,不用你說我也會照看她。” 安頓完這些張景山也不再拖遝,年輕道士來的時候隻有一匹馬,他便讓年輕道士先行一步,自己則跟張高陽準備去鎮子上買兩匹馬。 臨走前,張高陽摸了摸吳菀兒的腦袋,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便轉身跟上張景山。吳菀兒那句“你也是”還沒說出口,隻好悻悻咽下。 “哎呀,真是郎情妾意喲。”劉蝴蝶看著眼前愈發水靈動人的吳菀兒,笑著道。 吳菀兒臉紅著低下頭,劉蝴蝶便笑的更放肆了。 張景山父子倆走了之後,藥鋪的生意竟然比之前更好了,吳菀兒也不小了,自然是知道這些人大多都是沖著劉姨來的,她在抓藥的時候也會時不時看看劉姨,不得不說,劉蝴蝶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那種風情,還有時不時做出一些顯示身材曲線的動作,她一個小姑娘都覺得好看,更別提那些男人們了。 注意到了吳菀在看著自己的劉蝴蝶,更會在被偷看的時候做出更誇張的動作,這使得小吳菀動不動就臉紅,當然也使得那些來看病的男病人們口乾舌燥。 劉蝴蝶是個怕麻煩的人,天還沒黑就將印著“打烊”的木牌掛在大門外,早早的坐下休息了。 吳菀兒自然是要跟著劉蝴蝶的節奏走,畢竟現在這裡人家說了算。晚上吃完飯之後,劉蝴蝶和吳菀兒坐在院子裡嗑著瓜子看晚霞,劉蝴蝶問道:“對了菀兒,張老頭說什麼師門有事,他還有師門?哪裡的?” “武當山。”吳菀兒如實答道。 “看不出來嘛,這張老頭還是武當山的弟子,不錯不錯,看來我應該更努力一些,把張老頭拿下。”劉蝴蝶單手握拳道。 被逗笑了的吳菀兒咯咯笑著,銀鈴般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悅耳,劉蝴蝶也被這笑聲感染,情緒好了很多,她隨意的問道:“武當山有啥麻煩,那可是當今天下很厲害的幫派。” 吳菀兒聽到幫派這兩個字,心裡忽然有些膈應,隨口答道:“不清楚,好像說到了什麼名劍山莊。” “名劍山莊?” 聽到這個名字,劉蝴蝶手裡的瓜子灑了一地,不過很快她便恢復如常。 “劉姨您知道名劍山莊?”吳菀兒好奇的問道。 劉蝴蝶彎下腰來一顆一顆撿瓜子,隻說了句“聽過”便不再提這件事。等她直起腰來,發現吳菀兒正睜大眼睛盯著自己的胸口,這才調笑道:“大不大菀丫頭?” 被拆穿的吳菀瞬間臉紅到脖子,轉過頭看向另一邊。劉蝴蝶大聲笑道:“看來咱們菀丫頭也開始明白一些事兒了呀。” 吳菀兒還是不肯將頭轉過來,可劉蝴蝶依然不依不饒問道:“菀丫頭來月事了沒?” “兩年前就來了。” “兩年前?”劉蝴蝶詫異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年前就來,哦對,你今年也十五歲了,兩年前是該來了。” 吳菀兒隻是嗯了一聲。 劉蝴蝶繼續問道:“月事的時候要注意補氣血,這個你知道不?” 吳菀兒答道:“嗯,高陽哥哥每個月那幾天都會給我弄一些補氣血的東西。” “喲,這小兔崽子不錯。”劉蝴蝶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菀兒,你小時候可是吃過我的奶的,我也算你半個娘,你跟劉姨說說,你是不是特喜歡張高陽那小兔崽子?” 說到張高陽,吳菀這才肯轉過頭來,她看著劉蝴蝶一本正經的表情,點了點頭。 劉蝴蝶也點點頭說道:“挺好,那小子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既然張景山是武當弟子的話,那也是名門正派,嗯……婆家也不錯。” 吳菀這時候才鼓起勇氣問出那個她小時候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劉姨,你為什麼要摔死那個哥哥?” 劉蝴蝶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口說道:“因為他不是我男人的種。” “那……” 吳菀還想繼續問,劉蝴蝶忽然臉一變說道:“不許問,去幫我鋪床去。” “哦。”吳菀很懂事的點點頭,起身去給劉蝴蝶鋪床了。 待得吳菀走後,劉蝴蝶也扔掉了手裡的瓜子,看著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喃喃道:“名劍山莊、任秋名、武當、王玄甲、張景山、張高陽、小……小樓。” 念完最後一個名字之後,劉蝴蝶笑了,笑的很燦爛,可笑著笑著,眼睛裡便開始淚花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