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晌午。 毒辣的陽光下,聚集在這裡的眾人背後仍有一股陰冷之感。 亂葬崗一半改為了陵園,另一半則臨時搭建有一座簡陋的祭壇。 身著朝服的曲縣令與齊滿貫、大泉寺住持等人正在不遠處的一個草棚裡遮陽閑談。 臨時征調的工人、士卒也都坐在樹蔭下乘涼,法事相關事宜已經處理完畢,現在隻需靜等吉時到來。 隻有場中一個少年,東奔西走,仍然忙碌。 對於這麼個行為奇怪的少年,眾人沒有搭理,也沒有阻止他在場中遊蕩。 悟誠方丈對這個背著背簍和長劍的少年並不陌生,前段時間齊員外曾帶他到大泉寺見過自己一麵。 除了邀請雲遊道士與大泉寺的和尚,曲縣令為保險起見,還在城門口發布英雄帖,廣邀隱藏在城中的在野散修。 英雄帖上的要求並不嚴苛,為這場法事護法,直至圓滿結束,即可領一貫銅錢。 曲有時雖在宴請等方麵十分小氣,但對於請人做事這方麵則毫不吝嗇。 對他來說,這才是把錢用到實處。 這些人可能道行不太高深,但是人多也能保險一點。 “午時三刻已到!” 日頭下,滿頭大汗的小廝抬袖,擦掉快要從眼角流進眼睛的汗,朝草棚處大喊。 他的身邊有一塊日晷,指針的影子正好停留在午時三刻。 曲縣令聽到喊聲後,立刻朝草棚下的眾人拱手道:“吉時已到,接下來就麻煩諸位了,還請竭盡全力,好讓冤死的人們能夠安息。” 住持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平靜地說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大泉寺又身處安淮城中,自當竭力為之。” 一旁的幾名雲遊道士,也誦了句道號,“福生無量天尊,為活人排憂解難,讓死人得以安息,這正是我們的修道的職責所在。” 除了曲有時與齊滿貫為首的官員商賈,道士與和尚們陸續登上祭壇,各占一方,各顯神通。 和尚們誦經,道士們或是彈清水、撒符紙,嘴裡也念叨著些什麼咒語。 他們才是這場法事的主力,其餘散修是曲有時請來預防其它事件發生的人員,故而都在壇下待命。 黃思應此時已經回到草棚處,齊滿貫看著忙碌的眾人,疑惑的問道:“他們這麼做有用嗎?” 曲縣令搖搖頭,沒有回話。 黃思應仔細看了一會兒,:“目前看不出什麼,他們這些方法祛除小鬼,超度迷途亡靈說不定有用。但亂葬崗數以萬計冤死之人的怨念凝成的怨魂,遠非小鬼和迷途亡靈可比。” 說完,黃思應抬眼看向四周,“先前我已在周圍埋下符籙,這符籙能加強他們的道音和佛音,先看看成效如何。” 曲縣令這時才開口說道:“這亂葬崗有點奇怪,當初因屠城而死亡的百姓十數來萬,怎的挖出的隻有不到千具?還都是殘缺的,被野獸撕碎過的骸骨?” 沒有人能回答他,因為其它人並不比縣令知道多少。 隻是在曲縣令提出後,心中也難免泛起疑惑。 話音未落,地麵隱隱傳來些許震動,愈演愈烈。 震得眾人東倒西歪,法事被迫中斷,而震感也隨之停止。 正當和尚們與道士們打算繼續法事時,鬆軟的泥土裡鉆出一隻隻漆黑腐爛的手。 這些墨青色的手臂,在正午毒辣的陽光下,像是被潑了硫酸一般,表皮滋滋作響,冒出屢屢黑煙。 它們像是不知疼痛,依舊迎著陽光,瘋狂撕扯祭壇,意圖十分明顯,就是為了打斷法事。 道士們的道音與和尚們的佛音,無法祛除、超度它們,隻能延緩它們的速度。 簡陋的祭壇因為地龍翻身,本就已經快要散架,經這些腐屍撕扯,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腐屍們也徹底爬出土坑,撕咬那些摔得七暈八素的人們。 悟誠方丈重新找回平衡後,當即拿出金剛杵高舉頭頂,散發佛光,護住眾人。 然而人數太多,不時有幾名腐屍硬扛佛光沖進來扯人。 被扯出去的倒黴蛋當場遭一眾腐屍圍困啃食,直至斃命。 道士們也不甘示弱一手攥符紙,一手提桃木劍,揮砍沖上前來的腐屍。 這桃木劍竟有加劇腐屍潰爛、消散的效果。 眨眼間,場上的人數逐漸變少。 一部分人眼見形勢突變,早已逃離,一部分則被腐屍啃食而死。 曲縣令沒有阻攔那些逃跑的人,第一時間就和縣尉一起,帶著捕快衙役們大吼著沖進戰場。 與剩餘散修們組成一道防線,此舉穩定了場中一些心神不定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衙役們手持符籙浸泡過的刀劍。一時之間,與腐屍僵持不下。 可這些腐屍本來就是死物、力氣源源不斷,鬆軟的泥土下還在不斷湧出腐屍。 長此以往、此消彼長,對活人這邊來說,僵持不下的局麵,並非好事。 黃思應快速分析了一番當前形勢,便有條不紊的卸下背簍,交給齊滿貫,“拿好我的背簍。”。 他並未明說背簍裡的伐仙石能克製邪崇,怕被有心人聽了去,隻給後者遞了個眼神。 齊滿貫心領神會,招呼眾人往他身邊靠。 黃思應說完便不再停留,身後背負長劍,手持雪亮柴刀,朝最多腐屍破土而出的地方沖去。 那場中散發著惡臭氣味的腐屍無法阻擋他手中柴刀的揮砍,霎時肉沫、屍油、膿水四濺。 黃思應沒有在意這些汙穢之物,比起腐屍揮舞著鋒利的斷骨,或者沒有肉的尖銳骨指,沾一身膿水倒不算什麼。 若是被劃傷或刺傷,那就十分危險了。 短短幾瞬,黃思應已經來到了場中較多腐屍冒出的土地上。 他踢開掉落於身旁,仍在胡亂揮舞、蠕動的斷肢殘肉。 右手橫刀警戒,左手從懷中摸出一把藍色符籙,匆忙低吟幾句。 幾張藍色符籙亮起光芒,應聲而動,像是釘子一般,狠狠紮進土裡。 “若是綠符籙,說不定隻需一張就能夠鎮壓整個亂葬崗的腐屍。” 黃思應心中這般想道,可惜他現在畫青符籙都頗為吃力,更別說比青符籙高了一個等階的綠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