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季的夕陽,染紅整座安淮城。 夕陽下,一輛馬車停在齊府門前。齊滿貫拖著疲憊的身影,來到黃思應暫住的小院裡。 少年正在讀書,少女春雨則認真地剝著橘子。 剝去橘皮後,她還將米白色的橘絡也一一挑除,隻剩黃燦燦的橘子肉時,才睇到黃思應麵前。 齊滿貫輕咳一聲,春雨不由得嚇了一跳,側頭看見在院門口站著的老爺,趕忙起身問好。 齊滿貫對春雨點點頭,走到黃思應麵前搓著手,表情十分糾結,嘴巴欲言又止。 黃思應合起書本,站起身,平淡的說道:“齊員外有什麼事情就說吧,路引一事有為難之處的話便不用操心了。” 齊滿貫尷尬的笑了一聲,伸手示意黃思應繼續坐下,給他添了點茶,坐在旁邊,“嗬嗬,少俠慧眼如炬。關於路引一事,確實有點問題,也不是什麼難事......” “鄙人便直說了,曲縣令聽聞少俠是修道之人,想晚上請你吃個便飯,說是有事想請教。” 齊滿貫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若是少俠覺得麻煩也可不去,曲縣令是大度之人,不會計較,回來時也曾交代我,少俠不願,也可不去,路引明日就會送到我府上。” 黃思應想了想,決定去見見這個曲縣令。 倒不是想與後者攀上關係,而是齊滿貫為這事兒忙裡忙外,自己不去的話,日後可能會對齊滿貫在安淮城中做事會有些影響。 想到這裡,他無奈的答應了這份邀約。 見黃思應答應,齊滿貫也不再遲疑,讓春水去通知老管家備好馬車,準備出發。 ...... 曲縣令倒也是個有個性的人,請客吃飯從不去安淮城內最大最豪華的白玉樓,而是在家中。 天色已晚,齊滿貫帶著黃思應來到曲縣令府邸。 在車上,齊滿貫大致介紹了曲縣令的情況,安淮城能如此繁榮,除了皇帝頒布的政策,還有曲縣令細化執行的功勞。 同時曲縣令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喜歡結交一些有能之士。 為官清廉,多年來仍住在官府配套的縣令府邸。宴請客人從來都是在這府邸中,哪怕費用能夠報銷,他也不去酒樓。 曲有時沒什麼架子,收到信後便早早地在自家門口等待,見黃思應走下馬車,上前拱手道:“想來這位就是齊兄口中的黃少俠了,不才曲有時,歡迎少俠至餘居為賓。” 黃思應一時有些不太適應,但仍不失禮數地回了一禮。 齊滿貫臉上帶著一絲挪揄之色,也向曲有時行禮,笑道:“曲兄怎的對我如此不客氣?” 曲有時假裝疑惑,偏頭詫異的問道:“你我還需如此?那倒是曲某的不是了。” 說罷,又朝齊滿貫行了個大禮,齊滿貫趕忙托住前者雙臂說道:“哎哎哎曲兄,您一個大官行這大禮,我可受不起啊。” 曲有時聽完假裝生氣,語氣中帶點怒氣說道:“齊兄,這就不是你的不對了,在官言官,在商言商,咱可說好了私下隻是朋友,不提其它。”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看來彼此早已熟識。 曲有時一邊引路一邊說道:“嗯嗯,酒已備好,明天休沐,今晚咱哥倆不醉不歸~” 他突然想到,今天宴請的主角是黃思應,繼而轉頭:“少俠如果不想飲酒的話,在下這邊還備有西瓜汁,炎炎夏季來一杯可是極為享受的。” 黃思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曲有時為人熱絡,看著也沒有其它心思,但在黃思應印象裡,清廉之官應該亮節高風,不喜做些無益於官府、百姓之事。 他卻對商人齊滿貫如此熱情,雖說他們兩人看似早已相識,而且幾日相處,齊滿貫這人不像個麵目可憎之人。 黃思應對此沒有細想,還是拿到路引再說吧。 他突然想起薑先生給自己的《字》,裡麵一節小故事曾提到過一句詩:“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在江湖中遊歷也是這個道理,書上的萬事萬物終究隻是作者的感悟可以借鑒,不能全盤接收。還是得自己實際地去經歷、體悟,再作出自己的評價,這才算真正學成。 曲有時家中確實符合他為官清廉的評價,僅有一兩個丫鬟和家丁,府中所有事基本都由他夫人操持著。 他領著幾人一一介紹:“這是在下內人,這是在下不爭氣的犬子。這是...” 介紹完,一般情況下,主人家會見客人會讓女眷回避,或是直接不讓女眷露麵。 但曲有時是個奇人,從不這樣做。同時還讓客人與家人一起用餐。 席間,曲有時飲了一杯酒,對黃思應笑道:“少俠不必擔憂在下有什麼企圖,當朝皇帝曾有言‘廣開言路,任人唯賢’,修行之人也囊括其中。” “朝廷除了三文四武七十二錦衣外,還有個專門設立了一個針對修心之人與妖邪異事的司天局。故此朝廷每年會有一筆特批官費專門用於與在野修士建立聯係,同時‘路引’這方麵也不用擔心,朝廷照樣有特批。” 說到這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齊滿貫插了一句話,對黃思應說道:“這對修士的特批路引,可不同於普通路引。尋常路引也就證明你的身份,特批路引不僅如此,還能夠半價入住官府管理的驛站,飯菜也有折扣。” “每個縣令手上,每年都有三個名額,雖然遊歷至安淮城的,有點實力修士每年也就三五個,可想從曲縣令手上取得,難如登天!” 曲有時嘆了口氣,“倒不是在下不想給,而是求引的大多修士要麼無德無能,要麼就是會點皮毛的江湖騙子,我為朝廷辦事,自然要仔細考察,馬虎不得,給一些修士中的害蟲行了方便,浪費朝廷的銀兩,對百姓造成損失,這可不好。” 說到這裡,曲有時話鋒一轉,又接著說道:“齊兄,說到這些江湖騙子,你也最為熟悉的吧?那寺廟的禿驢,要不是我壓著,他們早就跑出去強迫百姓借所謂的‘香積錢’了,還有那些個勞甚子道士,就知道蹭吃蹭喝。” “你自己也因小滿之事請過他們,結果如何?” 齊滿貫哧了一聲,沒有理後麵那句話,他嘲笑道:“牛脾氣!朝廷可沒說要細細考察,隻是定了些條件,而且還要求每年的名額必須發出去。你可倒好,不知變通變通,年年拿著兩三個交還。” “老曲,你可知道你為啥把安淮城治理得這麼好,卻仍不過區區一個縣令之職是為何?” 曲有時聽得此話臉一瞬間黑了下來,咬著牙回道:“很多事我知道該怎麼做更為方便,但我覺得那樣做不對!我要做了就對不起這身官服,對不起安淮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