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那周賢真死了？太醫院的廢物們都怎麼說的？” 　　萬歲宮內，少年皇帝衣著單薄，盤坐床頭，單手托著下巴，直視著剛剛打探消息回來的宮女。 　　時隔數月，孟良辰的體魄早已恢復從前。除去那一頭白頭，模樣也與尋常少年無異。 　　這自然要得益於姒書崖給的那枚無名丹藥，幾乎有生死人肉白骨的造化。即便是數月後的眼下，那股強橫藥力依舊還滯留在體內無法被完全煉化。 　　一是丹藥本身過於霸道，二是孟良辰自己的武道境界還不夠。 　　按照他的推算，想要吃下全部藥力，至少得跨過洗髓境，肉身脫胎換骨，武道登堂入室。但眼下，這萬歲宮內外耳目眾多，孟良辰還沒有強行破境的打算。 　　金瓶關上殿門，給小梅使了個眼色後，才小聲回答道：“死了，太醫院的人都是相同的說辭。周大人被送至太醫院前，就已經斷了氣。應當是，挨到第三十下板子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 　　孟良辰眉頭一挑，冷笑道：“你們這位娘娘還真是殺伐果決呢。一個正五品的郎中，說沒就沒了。讀書人身子骨弱，別說三十下板子，一般人挨個十下，就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她這是，照死裡打呢。” 　　小梅撇嘴道：“那是他自己要尋死的，怪不得我們娘娘。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居然敢咆哮皇太後，這本來就是死罪！” 　　“小梅，別亂說。”金瓶連忙上前捂住女人的嘴，隨後朝孟良辰訕笑道：“這丫頭從小就笨，嘴裡還裝不住事兒。給娘娘做貼身侍女那會兒就沒少挨罵。好在從來沒有過害人的心思，皇上勿怪。” 　　孟良辰擺擺手，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長嘆了一口氣。 　　金瓶趕忙瞪了眼小梅，示意不要吭聲。 　　過了片刻，少年皇帝突然道：“你二人雖忠於太後，但說到底，還是朝廷的人，是我縉國的人。既然我孟良辰做了這個皇帝，就得為縉國謀條出路，給你們，謀條出路。” 　　金瓶有些聽不明白，皺眉道：“啥是出路，還請皇上明示。” 　　“哈哈哈哈。” 　　孟良辰突然笑了，撫掌大笑，好似瘋了一樣。 　　小梅斜眼看去，想罵人，卻又被金瓶給攔住了。 　　“別看他老是瘋瘋癲癲的，凈說些咱倆聽不懂的話，其實心裡頭比明鏡還要亮堂。太後是給過咱倆旨意，但你別忘了，他是君，是縉國的皇帝，明白不？” 　　“知道了知道了，讓他瘋！” 　　小梅氣得直打哆嗦。隨即，耳旁又響起了那道討人厭的聲音。 　　“什麼出路？自然是一條能讓你們活命的出路。聽不懂麼？那朕打個比方，就說你吧，小梅。你當時去司禮監給朕拿了一枚大還丹，這就叫給朕謀出路。否則，朕也未必有如今的造化。所以，無論你說了多少犯上的話，朕都不與你計較。至於你，金瓶。一口純粹武道真氣，雖說是少了些，但也算千金難求。日後，朕會赦你三次死罪。無論你做了什麼，朕都讓你活。” 　　金瓶低著頭，神情復雜。 　　小梅則是嗤笑道：“皇上還是先顧好自個吧，我們娘娘說了，皇上若鐵了心非得做那孤家寡人，便在這萬歲宮裡待一輩子，哪都甭想去。” 　　“萬歲，萬歲……”孟良辰細聲呢喃道：“如此人間，隻活一萬歲怎麼夠？” 　　“他說什麼？” 　　小梅瞪著大眼，等上前查看時，皇帝已經睡著了。 　　金瓶連忙替他蓋好被子，隨後強行將小梅拉到了殿外。 　　抬頭看，天光晦暗，萬裡黑雲蔽日。 　　這一年的年關，天氣極差。 　　“金瓶，你乾嘛呢？不會真想著上龍床，當妃子吧？別忘了，咱可是太後派來的人。” 　　“行了行了，什麼妃子？我看得上人家，人家還看不上我呢。小梅啊，不是我說你，你就當真沒看點古怪來嗎？” 　　“什麼古怪？” 　　“自然是他了。”金瓶小心打開門縫偷瞄了一眼，沉聲道：“你有沒有發現，自打他從井裡被撈上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才十五，卻比五十歲的人都要老成。我聽陳公公說，上回章太醫當著他的麵被刺客殺了，他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這份定力……小梅，咱倆都是有拳腳在身的。換做是你，怕不怕？” 　　“廢話，死人當然怕，難道你不怕啊？”小梅翻了個白眼道：“但你自己也說，他是傻子。傻子眼裡的世界，能跟常人的一樣？” 　　金瓶聞言，連拍了三下腦袋。 　　小梅關心道：“咋了？是不是剛才出門跑太快，撞到頭了？” 　　金瓶欲哭無淚：“沒錯，腦袋撞豬身上了。” 　　小梅嘆了口氣，可轉念一想，找書苑 www.zｈaｏshｕyuａｎ.com 這深宮裡頭，哪來活蹦亂跳的豬？ 　　自己八成是被耍了。 　　小梅一把揪住金瓶的耳朵，齜牙咧嘴就要罵娘，這時，身後冷不丁的響起了一道聲音。 　　“統領大人，瞧瞧這兩個賤婢，當著你的兵嬉笑打鬧，這心裡怕是早把太後給忘了。” 　　“哼，的確是該整治整治了。” 　　小梅與金瓶渾身一顫，本能般的轉過身去。 　　不遠處，兩道身影並肩走來。一個身穿銀甲的將軍，一位頭戴紫金冠的道士。 　　金瓶暗自心驚。 　　此二人，一個是禦前司統領，姓閻名青風。一個是真仙觀觀主，道號紫玄。 　　都是太後身邊的大紅人，身份地位，不是他們這些宮女可比的。 　　紫玄道人遠遠便朝萬歲宮揮了下拂塵，那沉重的殿門應聲打開。 　　“隔空移物？” 　　金瓶心頭一顫，慌忙俯下頭去。 　　隨即便聽到閻青風的說話聲。 　　“太後視你二人為心腹，你二人就得懂得報恩，好好當差。某些吃裡扒外的勾當，連畜生都乾不出來，你二人，難道連畜生都不如？” 　　小梅臉色惶恐，支支吾吾道：“大統領，我，我……” 　　閻青風快步走入萬歲宮：“都給我滾進來。” 　　而此時，紫玄道人已經站在大殿中央，與那位翻身坐起的少年皇帝對視了。 　　金瓶有些奇怪，皇帝不是剛剛才睡著嗎？為何看上去，比先前還要精神？ 　　紫玄真人沖著孟良辰笑了片刻，突然回頭怒斥道：“金瓶，小梅，你二人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