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個月,止流霜果然不再糾纏白斬夜。 每日辰時,白斬夜與小文主仆二人驅趕天馬即可直接通行宮城北門,不再有守城門將主動攔截,那些艷羨的目光也漸漸化為了譏諷和同情。 養馬官們對他的熱情也冷淡了幾分。 不再主動為他牽馬出來,而是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欣賞小文費力的吹笛喚馬,見他每回都累的滿額大汗才能勉強將頭馬逗弄出來,也毫無伸手相助之意。 小文私下裡向白斬夜吐槽道: “這怕不是止流霜新憋出的手段,故意在敲打和冷落您吧。” 白斬夜淡淡一笑,對此毫不在意,嚴格遵循著辰時出、申時歸的牧馬規矩。 八月末的一日清晨,靈清宮內有侍從送來一張請柬。 白斬夜展開一看,十分意外。 居然是止流雪邀請白斬夜前去芙蓉院賞荷。 他微一思酌,將那件沾染灰鼠粉的白色外衣穿上,帶上小文,駕乘馬車行去。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漸停,小文撩開車簾: “公子,到了。” “嗯。” 白斬夜輕應一聲,從馬車上躍下。 “展君。您請這邊來,大小姐正在荷花湖裡等您。” 早已等候在客棧外的夥計們仍記得他的樣貌。 幾人將他團團圍住,恭敬的引他往後院走。 小文佯裝要跟著白斬夜一起前往,被夥計們攔住,隻好做出一臉忐忑的神色坐在大堂裡喝茶等待。 盡管已經看過那一池湖水的光華,白斬夜仍被這一籠小小的世外桃源吸引住了目光。 更何況拱橋上還立著一個身姿柔美如柳的姑娘。她立在那裡,如同神女下凡一般,黑發白裙,衣袂飄飄,裙角搖曳。 “展君,小的就送您到這兒了。” 夥計頗有眼色的躬身退下。 白斬夜走過去,在美人身旁止住了腳步,與她並排站立。離得不遠不近,恰好空出了兩個人的距離。 那美人眺望遠方的美景,輕聲開口,煙嗓裡藏著一股溫柔而嬌媚的意味: “荷花開的真好啊。每年五六月,荷花盛開的時節,我都會來這裡小住一段時間,賞花,摘蓮子,煮茶,遊船。 這是我一年中最輕鬆如意的時光,我每次都要玩個盡興才肯回宮。” 白斬夜點點頭,瞥了眼湖中漸顯衰敗的殘花枯葉,神色自若的贊同道: “的確非常美。” “可惜這不是你第一次看見,所以沒有驚艷感了。” 止流雪掩唇笑了起來: “我聽掌櫃說,你上次來,被齊好好狠狠的坑了一把。” 白斬夜麵露些許尷尬之色: “齊好好的確太過頑劣。不過幸好殿下和二小姐都眼明心亮,沒有上她的當。” 止流雪說的是白斬夜窮困時被齊好好坑進客棧花四十金住店的事,白斬夜卻說的是齊好好以自己的名頭散布謠言嫁禍給止流雪的事。 止流雪又輕笑一聲,揭過了此茬。 白斬夜微微一笑,也不再提。 “齊好好長得美嗎?” 止流雪麵上浮起一抹好奇之色。 她眼中水波盈盈,紅唇微張,如湖中之蓮,帶著三分純真,又攜著兩分妖艷,美的恰到好處。 “我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 白斬夜誠懇的回答她,毫無虛言。 “我問過好幾個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眼睛生的特別美。” 止流雪輕嘆: “可惜,我竟然錯過了與她相見相識的機會。” 齊好好曾主動來此處參與止流雪舉辦的宴會,止流雪當時對她避之不及,現在卻又直言後悔與之錯過,真真不愧是止流霜的姐姐,胡話張口就來。 白斬夜的心中嗤笑一聲,麵上卻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殿下為何這麼想見她?” 止流雪輕笑一聲,一雙盈波媚眼凝向白斬夜: “你說,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白斬夜麵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跟她不熟,真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但必然是殿下更好看。” 止流雪麵上的表情如晴空裡打了個霹靂,瞬間轉成了陰霾天: “你撒謊!” 白斬夜神色錯愕的“啊?”了一聲,然後委屈的抗爭道: “我沒有。我是真心覺得殿下最好看”。 止流雪掩著赤唇笑得前俯後仰,憋紅了一張小臉: “哎呀,我逗你的。你怎麼這麼不禁逗,也太有趣了。” 她粉頰欲染,唇紅齒白,眉目瑩瑩生媚,比這湖中的蓮更美,更嬌。 一抹緋紅漸漸從白斬夜的脖頸處蔓延至他的臉頰。 他突然將眼睛撇開,投向了湖中。 止流雪眼中的媚光更甚,唇角的弧度愈彎。 “我們去劃船吧。” 她輕聲提議。 “好。” 白斬夜仍不敢直視她,眼眸微垂,眼神也略有些閃躲。 止流雪擱著衣袖,主動抓住他的一隻手肘,牽他走到一處垂柳茂盛之處。 那裡停著一隻扁舟。 止流雪嬌笑道: “我聽流霜說,你擅長驅舟。你與人鬥船,十賭七贏,還有三次是故意承讓。今日,我們的船就交給你啦。” 白斬夜嗯了一聲,將扁舟推至湖水中,然後小心翼翼的攙扶止流雪跨進去在船頭坐下,自己則立在船尾,然後催動靈力驅著小舟在荷葉裡穿行。 止流雪白衣烏發,發髻上的銀釵流蘇輕搖,在荷池中如同一朵最耀眼的白蓮,濯而不妖。 她背對著他,凝望了一會湖景,伸出纖纖玉手拂過幾片圓葉,發出一聲感慨: “綠荷粉蓮,蒼雲碧空,與君同遊,甚是美哉。” 白斬夜溫聲回應道: “與殿下同遊,我心甚悅。” 止流雪掩唇笑起來,沙啞的嗓音如一抹輕煙般飄渺迷離: “展君從西方而來,定是見過靜虛宮的少宮主吧。我很好奇,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白斬夜語音慚愧的答道: “我出身寒微,從沒有得到過見她的機會,所以對她一無所知。讓大小姐失望了。” “那齊好好呢?” 止流霜追問。 “好好姑娘,性格頑劣,但心地善良。”白斬夜溫言回答。 “好好姑娘。” 止流雪忽然笑起來,語氣裡卻有些吃味: “展君叫的好生親密,還說與她不熟?” 白斬夜忙認真的向她解釋: “準確來說,我就見過齊好好一麵,與她說過寥寥幾句話而已,自是與她不熟。” “好吧。我信你了。” 止流霜嬌嗔的看了他一眼。 白斬夜的脖頸微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神又略略閃躲起來。 “替我牧馬,委屈展君了。” 止流雪看著白斬夜,眼中微微浮起一絲心疼之意。 “靈清宮的衛城士,皆是由世家子弟和他們的附庸擔任。除了鎮守靈清城,還能協助宮主調動靈清宮管轄之界內幾乎所有的兵力,權力極大,普通的寒家子根本沒有機會參與其中。 這一鐵律在靈清城創立之初,就已定下,已經執行數萬年了。 哪怕是老祖,也不能輕易更改規則。你若是想留在此地有一番作為,隻能先進世家大族或者靈清宮找份閑職,熬個幾百年,才能以世家附庸的身份得到進守衛部的機會。 但若是我親自聘你為我牧馬,你便算是我的私人護衛,你隻需忍耐三年,就可以被老祖親自安排進守衛部。 如今兩年期限將至,你再為我忍耐一年,好嗎?” 白斬夜的臉上先是顯露出驚詫,而後恍然大悟,之後又感動不已。 他拱了拱手,目光滿是誠懇和熱切: “為大殿下牧馬,我本就甘之如飴。如今得知大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我的前程謀劃,我的一片赤誠之心終於得到殿下的看中,我死而無憾了。” 止流霜抿了抿唇,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 “你明白就夠了。今日遊船頗久了,我有些乏,我們返程吧。” 白斬夜溫和的回應了一聲,便催船返回湖邊。 他見止流雪麵上帶著些許倦容,便識趣的主動告辭離去。 等他的身影從眼前消失後,止流雪的臉上剎那間布滿寒霜。
第七十六章 與流雪遊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