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先生?” 迷茫的白色霧氣中,隻有那銀發男子的身影矗在視線的盡頭,他背對著我,始終和我保持著遙遠的距離。 “不,溟兒,那是你的父親。”是樂卿念的聲音,那溫柔的女聲在我耳邊回蕩起來,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 “父親?”我疑惑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知不覺間,記憶被開啟,如同洪水一般,將我湮滅在茫茫星河之中。 本命雙生。 樂誠錫的雙眼炯炯有神,完全沒有先前失明一般的狀態,金蠶在他的手中生出絲絲涼氣和一縷縷金色的光芒。 熟不知,在鹹陽的我,是多麼痛不欲生。 “溟歡,是時候告訴你一切了。”他輕輕的說,亦宣布了我的死刑。 “溟歡,還好麼?”嬴政關切的看著我,眼神讓人心疼。 “嗯,已經不痛了。”我笑道,故作輕鬆,但剛剛金蠶在體內的啃噬幾乎要了我的小命。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他看著我,輕輕揉著我的發絲。 我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斃在這樣溫潤如河的眼神裡了,但我依然笑著:“我知道了” 兩個月前,我突感不適,喚禦醫,得知已有身孕。 我要成為另一個幼兒的娘了。 “嗯,我還有事要處理,你一個人可以麼”嬴政問道。 “可以。”我點頭。 就算我說不可以,你還是會一步步離去,為什麼我有種再也無法接近你的感覺呢,嬴政。 “樂姬娘娘是什麼病癥”嬴政完全換了一副樣子,他冷傲的掃視著禦醫。 “微臣所得,樂姬娘娘是巫女,煉製的本命蠱與另一個人的本命蠱是雙生,因此,性命掌握在那個雙生蠱的主人手裡。”禦醫的聲音顫顫巍巍“剛才,本命蠱出現了啃噬娘娘心智的現象,這恐怕會危及胎兒,甚至是娘娘的性命。” “有什麼方法麼”嬴政強作鎮定。 “唯二的方法,一是殺了另一個掌握雙生蠱的人,二是墮掉胎兒,保全娘娘。”禦醫說。 這是一道選擇題,可答案卻不是唯一,如果知道誰是另一個掌握雙生蠱的人,那嬴政一定會選擇前者,因為後者涉及的是他的兒子和寵姬。 他也知道,知曉一切的那個人,是不會說出那個人是誰的。那個知曉一切的人,就是我。 生命有時候就要麵臨選擇,而答案,卻預示著不同的結局,但惟獨這條路,怎麼選擇,結局都是悲傷。 桃花開,滿心傷懷,桃花隕,肝腸寸斷。 唯念鏡湖水畔,故人依稀,往日歡笑猶在耳邊,然,人已消逝。 嬴政的手依舊冰冷,我那時感覺,就算耗盡此生,也無法換回那手暖人的溫度,於是,淚又不自知的爬向眼角,死亡,已離我越來越近。 “又想起以前了嗎?”嬴政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溫柔,所有的棱角和鋒芒,都被陽光侵蝕不見。 “沒,有沙子。”我的指輕輕揉眼,那灼人的淚水,就真的順流而下。 也許是許久,我都未曾體會過這般的溫暖,這個男人給我的,足矣我受用一生。 如今,我的哥哥,竟是那般狠心的想要逼我離開我的幸福。 或許我的選擇,是寧願死,也不願離開我的溫暖吧。 我能真切的感覺到腹部生命的跳動,隻可惜,我不是個好母親,我隻能帶著這個不受祝福的生命離開,允許他的出生,才是我不能容忍的錯誤。 占命師曾告訴過我,君王,是任何人都不能擁有的,他們的愛情,即是毒藥,毀滅自己,也毀滅眾生。 “又是桃花開的季節了。”我輕輕盤上他的指,那其中的溫存,也隻有我才能懂了吧。 “溟歡,朕隻有和你在一起時,才能忘卻擾人的國事。”他回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柔情,讓我的眼眶再次一熱。 “我上輩子一定造福很多人。”我說著“不然就不會得到你的愛了。” “那你要懂得珍惜。”他唇角的弧度綻開,顛倒眾生。 “我一直都很珍惜的。”隻是得到後又馬上要失去。 “那就好”他笑著說。 “政,若我離開你,你不要傷心,記得我在過便好。” 若我離開,換你安全,我願意。 那是桃花開滿的山崗,白衣男子的翩然,使我片刻錯覺,不記得何時,我能這般悠閑的賞花品茶,不記得我的親人,是那般決絕的傷害我。 “告訴我,你的選擇。”誠錫的聲音冷峻,那是帶著一絲陌生的聲音,那般華麗的割傷了我的心。 “嬴政,我的選擇,永遠隻有他。”我的決絕,一定也傷害了他。 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我們彼此傷害的原因,已經記不真切了。 但不置對方於死地,我們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會殺了你的,樂溟歡,你的選擇,背叛了整個樂氏一族。”他說,聲音無任何波動。 “好。” 我點頭,如果沒有必死的決心和勇氣,我就不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說明一切對我來說都雲淡風輕。 “這麼果決?” “是。”我的簡言,如人一般精煉。 那一絲冰冷,貫徹五臟六腑,我的生命,和另一個生命,一起停止。 生命的瞬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鶴兒,快來。”季靜站在門口向白鶴招招手“幫我叫殤座和孩子們回來好不好,一定又是天明貪玩,耽誤了回家的時間。” “呀呀呀,你當我是信鴿哇!”鶴兒嘟起嘴,那模樣和以前一樣俏皮。 漫山遍野的藍鳶尾綻放的歡快,方可和阿虞坐在林中,緬懷逝者。 “不知淺夏是否能遇見溟姑娘。”方可嘆息,聲音是數不盡的失落。 “一定會的,他們會過的更好。”阿虞說。 緬懷逝者的時候,一切安慰都是茫然。 “子期還好麼?”方可突然問道。 “嗯,他守在娜羅身邊呢。”阿虞笑起來“你看,月兒的笑,多美啊。” “是啊,這也許,就是終結了吧。” “哦?小孩子也感嘆世事?”靜女倏地飄過來,那一身素蘭,如人純凈。“孩子們,花海和花雨快回來啦,到時候家裡就熱鬧了!” “喂喂,靜女,那是我家,你們憑什麼賴著不走?”雲殤座不滿的抱怨。 “嗬嗬…雲大哥,這你也計較…”月兒的笑聲傳來,如銀鈴般歡快。 這笑聲響徹天際,那一邊的人們,一定能感受得到。 不遠處,白鶴駕馭畢方,倏然飛向天空,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微笑。 赤練也擔心真的會廢去華清的武功,畢竟這個女子還有用。“好啊,姐姐的一番好意你不要也罷了,你就清醒地品嘗神智漸漸失去的滋味吧,嗬嗬嗬。” 她拿出羊玉脂瓶,像拿著脂水一般輕輕嗅著,“好香啊,味道也會不錯的,你說呢,美人兒?”華清不語,隻是把十指深深地按進泥土中,頰側汗如雨下。赤練再次挑起華清下頜,把玉瓶湊到她唇邊,“跟自己說再見吧。” 一道寒光在身側破空閃過,隻是一瞬間,主客形勢已易。赤練不可思議地看著架在她頸上的冰魄劍,道:“你……你竟能強行沖開穴道!”對麵的白衣女子努力抑製手臂的顫抖,剛想開口說話,便又是一口血噴在已經血跡斑斑的白衣上。 赤練更是驚懼:“是誰,竟然有如此可怕的速度?” 她無法把模糊的視線聚焦在抱著她的人身上,但是即使沒有剛才的驚鴻一瞥,她也知道這是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的,她自以為再也不會有的溫暖。 蕭逝川輕輕掠開華清額前汗濕的發絲,無限憐惜地看著她,仿佛在看著一件無價珍寶。“清兒,你太倔強了。” 他擦去她唇角的血絲,輕聲道:“別撐了啊,好好睡一覺,我帶你到墨家去。”華清緊緊抓住麵前男子的衣襟,仿佛抓住了紅塵世間唯一的依靠,她扯出一個微笑,然後就放心大膽地暈了過去。 一道寒光在身側破空閃過,隻是一瞬間,主客形勢已易。赤練不可思議地看著架在她頸上的冰魄劍,道:“你……你竟能強行沖開穴道!” 對麵的白衣女子努力抑製手臂的顫抖,剛想開口說話,便又是一口血噴在已經血跡斑斑的白衣上。“喲,已經傷成這樣了,還想……?”赤練一句話沒說完,隻見淡灰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閃,一股涼意倏地襲來,饒是她反應迅速,上臂還是被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淋漓。 她無法把模糊的視線聚焦在抱著她的人身上,但是即使沒有剛才的驚鴻一瞥,她也知道這是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的,她自以為再也不會有的溫暖。 華服男子以手撐眉,望著眼前的紅衣女子道:“你現在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對付不了一個受了重傷,被點重穴的女子,反而讓她被救走,自己還受了傷?” 赤練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我……”衛莊冷冷道:“我不想聽什麼解釋。”赤練更不知說什麼好,衛莊也不再開口,周圍死一般的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靜讓壓力升級,當赤練覺得這壓力幾乎超過了她的承受極限時,卻又聽到了那個冷冽的聲音。“如此,也隻有改變計劃了,你去叫白鳳過來。” “是。”赤練領命後轉身離開,周圍又隻剩下衛莊一人。絕對的權利也就意味著絕對的孤寂,不是沒有人想靠近他,隻是對某些東西的渴望已蒙蔽了他的心靈,把別人阻隔的太遠太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內。華清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那連自己都已有些陌生的精致容顏,眼神空洞麵色蒼白,她開始懷疑自己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笑了。她打開房門,漫無目的地走出,卻迎麵撞上盜蹠。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和前天在墨核內室簡直不是一個人。 “清姑娘,早啊,去看蓉姑娘他們麼?” “嗯。” “你知道去房間的路麼?” “不知道。” “我帶你去吧。” “好。” 盜蹠停下腳步也收起笑容,“清姑娘,你是怎麼了?”華清勉強笑道:“沒什麼,太累了而已,蓋先生和蓉姑娘怎麼樣了?”“蓉姑娘還在昏睡。”盜蹠的聽覺中樞自動把蓋聶篩了出去,隻留下端木蓉。華清這一次是真的笑出來了:“我們先去看蓋先生吧。” 她回房拿了藥囊,不等她走出房門,盜蹠便拉著她的衣袖又在回廊間做了一次破風之旅。“清姑娘,這邊請。”再莊重的話到了盜蹠嘴裡總少不了幾分嬉笑,“你留在這兒,我先去蓉姑娘那邊了。”華清撇了撇嘴,你走這麼急還不是去陪端木蓉。
第一十四章 熟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