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禮還有三日,李蛟忙得好幾天沒回家了。 張嬸收拾了幾件他常穿的衣服,讓青凝給他送去。 青凝長得美,常年習武又帶著些許閨閣女兒沒有的英氣,雖是平常打扮,卻也足夠奪目。這幾日禮部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實在是多,路過他身邊卻也都不免多看幾眼。 有年輕的想上前,卻礙於禮法並未行動。 李蛟見時機成熟,便出去接過包裹,打發她回去。青凝還想進去開開眼,見他好自己回去,好不樂意。正僵持著,同僚黃大人湊上前來詢問:“恕在下唐突,敢問李大人,這是家中哪位女眷啊?” 李蛟不緊不慢地回禮:“是在下的義妹,平時嬌縱了些,各位大人莫怪。” 青凝見許多人看向自己,怕給李蛟惹麻煩,乾脆地回頭走了。見他走了,黃大人身後的王庚擠了出來,剛才讓黃大人問話的也是他。 “李大人莫怪,敢問令妹如何稱呼啊?”一句話沒說完,聲音卻是越來越低,臉也越來越紅。 身旁諸位大人哄堂大笑,王庚更是窘迫,卻沒走。 幾日相處下來,發覺這王庚很是勤勉上進,性格又溫和,也算是個良配。 “王大人貴庚啊?” 王庚聲音更小了,李蛟根本沒聽到,還是他身旁的黃大人聽到了,轉口幫他回答:“二十六。” 眾人皆知如今科舉不易,讀書人常常四五十歲才考中,不少人因此誤了婚事。二十六已經不算大了,可王庚還是怕李蛟介意,半是討好,半是忐忑地望著李蛟。 李蛟笑笑,“我這妹義愛吃愛玩,整日在城中閑逛,若是有緣遇到,你自己去問吧。” 王庚明白他無意阻攔,方才鬆了一口氣。隻是京城這麼大,該去哪裡找她? 正出神間,幾位大人喚他,方才回過神,當前還是大禮要緊。 這日下午,李蛟抽空回家。去魏府拜見了義父義母回來,便將這幾日的衣物通通交給了張嬸。 張嬸十分一邊給他洗衣服,一邊嘟囔他不懂得照顧自己。說著說著,又說起府裡這幾日的近況。魏大人好些了,能走動了。魏夫人似是也看開了些,隻是二老日日對著九娘的墓碑,不免難過,於是悄悄回府去了。當時青凝也給他送了信,他雖然知道,倒也沒有打斷她。 張嬸又說,李全越來越能乾了,李雙動了心思,說要娶小翠,被小翠追著打。李蛟坐在廊下的石墩上看她,一邊還隨口附和著她。 府裡的其他人並不知道他武功大減的事,甚至都不知道他會武功。但是張嬸跟著自己十幾年,恐怕她早就知道了,李蛟怕她擔心,所以總想在她麵前表現得平常一些。 “你起來,還不到暑天,那石墩子上多涼。” 李蛟應了一聲起身蹲在她旁邊。 “孟鯉每天深居簡出的,看起來悲觀得很。無論李全他們怎麼帶著他鬧,他都是一會兒就說累了。他看起來挺難過的,要不你去看看他?” 李蛟推開門,發現屋中極黑。要是之前,李蛟定能看清情況,隻如今他卻隻能依稀辨得孟鯉的輪廓。 李蛟吹了火折子點亮燭火,屋子裡亮了起來,才發現窗戶都用黑布遮擋得嚴嚴實實,孟鯉枯坐在一邊,眼睛甚是無神,似是累極。 “季懷,你幾日沒睡了?” “大雨停了那日之後,我便再也睡不安穩了。每每驚醒,她不在身邊,總是不習慣。時間長了,便睡不著了。” 李蛟眼中的愧疚更甚,“別想了,九娘已經去了,她不是讓你斂去悲痛,快樂餘生,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但是子恒,我做不到。” 李蛟叫來李全和李雙,三人一起把九娘用過的所有東西都搬進了倉庫。李蛟又解下房梁上的籃子,孟鯉這才抓住李蛟的胳膊,“子恒,我求你,一切我都不計較了,別把這些東西拿走……” 李蛟將籃子遞給李全,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一個撥浪鼓塞給他:“季懷,她入土後你還沒去看過她吧,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孟鯉覺得九娘該是恨他的,連經過都是繞著走。不想李蛟不依不饒,一把拉起他,連拖帶拽地把他拉到了墓碑前。 孟鯉跪在墓前放聲大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漸漸地,府中各處的人們慢慢地聚在一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連劉叔都來了,卻站在他們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默默地看著他們。 李蛟跪在他身旁,緩緩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們,若說要怪,她應該更怪我,你又有什麼錯呢。” “不,子恒,是我,都是我……” 李蛟從懷中拿出信件,拆開來,小聲地念著: 子恒: 求你照顧好季懷。 有緣相伴,於我已是大幸,若他因我一蹶不振,便是我的罪過。我隻給他留下一句話,是怕我多說,引他難過。千言萬語,隻盼他平安快樂。 孩子的事我不怪他,若沒有他,我連做娘的資格都沒有。 若他高中,盼你多多照拂他。若他不中,也請你多加開解。這世上我最不放心的便是他。 再次請求你,多多照顧他,若他安好,我方可放心了。大恩大德,恕我來世再報。 孟鯉聽了,方才覺得自己聽到的九娘不想嫁自己的話,也許隻是他二人不想自己放不下,想出的計策,不由得如釋重負般嚎啕大哭,身後的眾人也都跟著默默流淚。 “季懷,適逢皇上大婚,又多開了一門恩科,大禮之後放了榜,我們一起去看吧。” 孟鯉點頭。 “我這幾日不回府,你去我房裡睡吧。” “嗯。” 李全聽了忙叫上小翠飛也似地沖到他的房間給他收拾衣物,待二人出來,李雙緊跟著鎖了房門。 回了房間,孟鯉累極,不一會兒便睡著了。李蛟如釋重負,陪了好一會,才起身趕回去。青凝很是心疼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