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黃昏，各家各戶早已經吃完了飯，青凝惦記他還沒吃飯，在路邊買了兩個餅塞給他。 　　“我回府衙去吃。” 　　青凝白了他一眼，“人家的飯估計早都吃完了，哪還有你的份兒？” 　　李蛟咬了一口，還熱著，麵香夾雜著芝麻的香氣，雖然簡單卻也很是充饑。 　　“那天的事謝謝你。” 　　“你應該謝求雨的那個道士？” 　　李蛟一下停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還真有人能求雨？” 　　青凝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枉你也是練過武功的人，居然相信有人會求雨……” 　　被一個小丫頭嘲笑，李蛟顯得很不自然。隻是自從走火入魔後，他感覺自己的內力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一絲一絲地抽去，讓他忽然對整個世界都懷疑起來。 　　李蛟又低頭咬了一口餅，青凝見他似是窘迫，便出聲道：“那道士也不是會求雨，隻是懂些天文，說是後半夜會下雨罷了。” 　　李蛟“哦”了一聲，便再無話，二人一直沉默著走到了府衙。 　　見他安全，青凝便轉身想往回走，不想被人喊住：“姑娘！” 　　青凝回頭，看見一個男子急匆匆地跑來：“我還以為得過些日子才能再見到姑娘呢！” 　　青凝挑眉，“你誰呀？” 　　王庚理理衣袖，鄭重地施禮：“在下王庚，禮部六品主事，今年二十有六。” 　　青凝並沒有什麼門第之見，“找我何事？” 　　見她並沒有嫌棄自己官小的意思，便緊接著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好好的府衙竟出了個登徒子，青凝也不是頭回被人問了，於是用出了以往的招式，兩巴掌甩過去，王庚的臉頓時腫的像饅頭。 　　“問我哥去呀，恕不奉陪！” 　　王庚捂著臉卻不敢喊疼，見她要走，又鼓起勇氣說道：“姑娘去哪，你一個姑娘家不安全，我送你！” 　　青凝瞪了他一眼，“你覺得咱倆誰更不安全？” 　　王庚於是不敢再向前。隻是天越來越黑，王庚還是不放心，便遠遠地跟在青凝身後。 　　青凝知道他跟在後麵，卻也沒挑明。不知怎的，心中竟還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父親走後，便再也沒人如此的保護自己了。 　　直到她近了門，王庚伸長脖子又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去。 　　“青凝，外邊那長脖子的是誰？” 　　青凝伸手錘了一下李鏡，“不知道，好像是子恒府衙裡的，說是叫什麼王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也剛到。你呀，趁早嫁人算了，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去哪都能召來些狂蜂浪蝶。” 　　青凝抬手想打他，忽然想起不能用武功，見旁邊樹下有一把掃帚，便一把掄起，一下打在李鏡身上。 　　李鏡疼得嗷嗷叫：“張嬸，你能不能管管她！再打我可還手了！” 　　“還手就還手，我還怕你不成！” 　　張嬸還在廚房忙活，一邊刷碗一邊喊道：“你們倆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湊到一起就打，打了好幾年了還沒打夠嗎？” 　　這邊孟鯉聽到動靜醒來，感覺精神了好多，出了房門小心地躲過他二人，來到廚房倚在門上：“張嬸，我餓了，有吃的嗎？” 　　張嬸見他似是好多了，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她忙撚起衣角擦擦眼淚說道：“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一次不能吃太多。你去正廳等著，我給你做碗麵，馬上就好。” 　　府裡還是吵吵鬧鬧的，大家也都在，似乎什麼都沒變，但似乎，又什麼都變了。 　　李蛟隨便安排了一下，急急忙忙的地跑回來找李鏡。二人回到房中，李鏡幾度欲言又止。 　　李蛟見狀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催，隻耐心地等。過了好一會兒，李鏡才開口說道：“當今，似乎不是先皇血脈。” 　　李蛟十分震驚，看著李鏡示意他說下去。 　　“幾經輾轉，終於讓我先找到了那個老婦，她說他們村子一直很平靜，隻有那年一位貴人在村子住過兩天，當時她正要出嫁，因為喜服不合適，幾位婦人便一起幫她改衣服。不料那貴人看上了一個叫李嫂的婦人，強行將她帶回了住所。過了兩日，她便出嫁了，後來她再回門，發現整個村子的人都被殺了。她害怕極了，便舉家遷到了別處。 　　隻可惜我並未能將她帶回，當晚，她全家就都被殺了。” 　　“隻是這一切如何與他有關？” 　　“那婦人說，偶然見過那貴人一麵，遠遠地看見風吹起他的衣袍，下麵的裡衣是正黃色。” 　　那也就是說，當時下令屠村的人是先皇？ 　　李鏡又接著說道：“後來我又去調查過，先皇曾秘密帶回過一個民女，時間正與那婦人所說的相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奇怪的是，那女子入宮後，皇後便稱有孕，九個月後便臨盆，誕下福王，之後那名女子便不知所蹤。” 　　先皇有二子一女，除了嘉烈太子的父親早逝，就隻剩下福王和光華公主。若福王果真是九月出生，身份定然存疑。恐怕先皇擔憂子嗣凋零，便留下了他，又恐他人置疑皇嗣，不得已才屠村。如今他登得大位，定然也害怕被人質疑血緣，才如此忌憚此事。 　　若他真的毒殺先皇，矯詔篡位，再加上並非皇嗣，肯定就要萬劫不復，如今的他，容不得一點閃失，已經沒有了退路。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如此忌諱自己，便有了解釋。 　　李蛟不是尋常的讀書人，故而也沒有那些皇族血統之類的思想，雖然他手腕強硬，但是一應政令卻都是為民著想，登基後除了排除異己，處置的人也都是些惡商貪官，幾個可以寬宥的人也都被自己救下，這樣看來，他也不算是個昏君。 　　隻是他如履薄冰，難免因為忌憚自己想除之而後快，如今自己又武功銳減，實在讓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現在他在明麵上依然十分倚重自己，也不好突然發難。李蛟決定先努力討好他，暗中收集證據，再慢慢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如今居然有了和義父一樣的想法，賭一賭他的仁慈。 　　李蛟心中一片寂然，若易地而處，自己早就動手了，如今他顯然被什麼牽絆住了，故而才對自己虛與委蛇。武功越來越弱，多年努力一朝付之東流，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灰心的了。各種打擊讓他幾欲放棄自己，但是責任卻讓他苦苦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