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最繁榮的大都市群，南方經濟的心臟，商海市龍須江東區的新世紀商業街。 　　鱗次櫛比的高樓分列街道兩側，如鳥群遷徙的物流無人機在樓宇間穿梭飛行。更高處的天空，在金港市極為罕見的私人直升機，在這裡普遍得就像私家車，丁遠途老板那種使用靜音螺旋槳的都隻能算是中檔的，有很多采用電推進的飛起來噪音比螺旋槳無人機還小。 　　不同於金港市光汙染嚴重的商業區，商海市的管理更為嚴格，大部分廣告隻能以AR推送，隻有品牌分量足夠的店鋪才能使用大規模全息投影招牌。而且使用非常規範，和建築設計渾然一體： 　　一棟古色古香的高聳閣樓，有飛天神女手捧玉盞傾注瓊漿，那是“醬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商海分部大廈； 　　有一些身穿運動服運動鞋的嘻哈青年在建築表麵騰躍跑酷，登山裝的陽剛探險家攀越高峰，穿著定製西服的成功男士挽著艷麗的禮服女郎赴宴，那是名牌服裝專賣商場； 　　有熟悉的水管工踩板栗、方塊人挖礦石等電子遊戲經典角色，那是經營各種家用娛樂設備的店麵； 　　這盛況對於沒怎麼看過的人，搬個小板凳看全息投影廣告都可以看一整天。而那些沒投放全息廣告資質的商家，則是提供免費點心飲料，隻要你打開AR接受推送即可，更激進的商家有免費提供臨時的AR穿戴。各種娛樂設施提供足時試用環節，一分錢不花都可以玩一整天很開心。 　　有的吃喝、有的玩樂，可以說這地方除了晚上不讓人打地鋪，來當個米蟲都能快活過日子。確實有一些經濟狀況不佳的家庭，帶著孩子來這個地方享受免費娛樂，節約生活開支，他們換上了最體麵整潔的衣服，盡可能把自己打理得乾凈些，以少受一些冷眼。 　　不過這種行為，在商海市區工作生活的人看來，依然是極不體麵的。各大商家在接待時，也盡量避免兩個世界的人接觸。 　　…… 　　王成嶽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卷入一個怎樣的漩渦，他隻是享受著人生中值得銘記的一天。白曦直接翹了可有可無的會議，和他一起驅車來到了這個紙醉金迷的消費天堂。 　　這條商業街，王成嶽走過幾次，有一次是和嚴家母女仨，那時候米夏還可以騎在他脖子上。他又忍不住觸景生情，這個物質富足、太平穩定的世界，怎麼就會在月底灰飛煙滅？ 　　白曦直接一肘子把他撞醒，她今天打扮得很用心，穿著荷葉綠的一字肩連衣裙，白色雕花的鏤空針織披肩；齊肩發打理得很柔順，還夾了個俏皮的魚骨發卡。 　　皮膚也不像平時那樣泛著蠟黃，露出的肩頸細膩白皙；她腳上隻穿著雙棕色半高跟短靴，非常自信地展示著沒有瑕疵、保養到位的雙腿。 　　也是得益於商業街覆蓋大片街區的恒溫空調，不然這個季節，她的大白腿很快就要凍得發紅發青了。 　　身邊像剛進城的土包子一樣，對著高樓全息投影走神男友，白曦直接氣鼓鼓地說： 　　“去那邊思塔巴克咖啡廳，表白！沒過關的話，咱好聚好散！” 　　“欸！白老師，你怎麼能沒模擬就大考啊！”回過神來王成嶽已經被拽進了咖啡廳。 　　王成嶽點了兩杯現磨咖啡，開始努力組織著措辭，他本來是個躺平紙性戀主義者，夏國人傳統觀念裡的傳宗接代，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疇。 　　“我老爹是一個卷王，比你們博學堂的課銷冠軍也不遑多讓……他常常通宵審核AI做出的報表，確認無誤後發給客戶；他就是那種‘領導沒走員工不好意思走’的典型範例。 　　他深知小公司想走低技術水平加工、批量生產薄利多銷的路線，完全是自尋死路——工人擰螺絲擰出火星子，也乾不過大企業的全自動無人流水線！ 　　他四處奔波參加展會，為追求高利潤積極做外貿訂單，物色更先進合適的設備提高生產水平。 　　我雖然不贊同我爸的生活態度，但心裡明白我現在的一切都是老爹打下的基礎，替我把很多活都乾了。 　　老爹常叨叨爺爺、太爺爺的故事，太爺爺也是從牙縫裡省出的糧食，才把爺爺養大；爺爺省吃儉用恨不得鋼鏰都掰兩半用，才供老爹進縣裡讀書，然後能考進城裡的大學…… 　　夏國人的傳統觀念就是如此，老一輩人總想著自己省下一口吃的，下一輩就能多一口吃的，下下輩就多出兩口，以此類推總能有一輩積累出光宗耀祖的事業…… 　　到了我這一代……其實我挺不爭氣的，老爹撒手人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盤算的是，他的遺產折現夠不夠我躺平過上經濟自由的生活，夠不夠添置一臺心儀的高仿人形，當作紙片人老婆。” 　　王成嶽回顧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發現自己真的沒什麼值得推銷的亮點，他以前在客戶麵前口若懸河、舌燦蓮花，能把老爹的小公司小車間吹得多麼精密高端。在這個姑娘麵前，很難撒謊，大概是萬一真成了枕邊人，很多虛偽都會被揭穿…… 　　“但是，我真的被迫經營起老爹的產業後，開始承擔責任後，交了不少學費，受了不少冷眼……手底下的人要吃飯，查消防環保的人要應付……當我孤身一人生存在公寓裡，咳…… 　　我是說，當我摘下麵對外人時的麵具，我感覺無比孤獨，我覺得我需要家人，能毫無顧忌地傾訴，毫無條件信任的人。 　　曦，遇上你是我的幸運，難得有那麼一個聊得來的人，願意聽我叨叨廢話的人，我想試著加深了解，再進一步，你接受嗎？” 　　王成嶽差點把上一世的秘密都倒出來了，傾訴了很多心裡的想法也放鬆了，隻是等對方的回復。 　　“可以呀。”對麵平淡的回復，然後單手托起咖啡抿了一口。 　　“這就算過了？”王成嶽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伸出手去蓋白曦自然攤放在桌上的左手。 　　這次她沒有拍開他的手。 　　王成嶽轉到和白曦並排的位置，想要試試攬住她的肩膀。 　　“這隻是卷麵過關了，給我看看你的通訊錄和朋友圈。”白曦主動靠上肩膀，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王成嶽猜到她要查通訊錄，早就把置頂欄的波莉娜和白曦對調位置了，還把備注換成“寶貝曦”。 　　“你還是有幾個女性朋友嘛，姿色不錯，倒也不像你訴苦得那麼可憐兮兮……還是洋馬。”寶貝曦嘀咕道，“你還挺有情懷啊，《星之夢》我都快忘了劇情，你還惦記著女主角。” 　　“她們是……”王成嶽深知有的痕跡刪不乾凈，漏出點不完整的線索，指不定讓白曦腦補出什麼狗血劇情，乾脆坦蕩蕩地展示，早就打好了一堆腹稿。 　　“初步核對過了。”白曦卻關閉通訊錄界麵，把智能設備密鑰還給了王成嶽。 　　“啊，這就可以啦，你要不問問那些女的怎麼和我認識的？我心裡不踏實啊。”王成嶽有點錯愕，準備好的一堆說辭撲空了，生怕被白曦嘴上不說記在小本本上。 　　“認識的女人多說明你很有內容啊，喜歡經典角色說明你比較專情啊。”白曦淺笑著把手貼在王成嶽胸口，“難不成，你心虛了？” 　　王成嶽感覺心臟突突跳，白曦的手貼上來時更是有一股觸電感，他忍不住抓住那隻手，就勢把她拉入懷中抱住，白曦沒有抗拒，還調整了一下體位貼緊了一些。 　　“喔喔，恭喜恭喜！” 　　“年輕真好。” 　　“百年好合！” 　　“真浪漫啊。” 　　大約貼了五秒，白曦輕輕把王成嶽推開，一向從容的臉上也有些微紅。 　　“祝賀男女嘉賓牽手成功。”店主也助興送上了一份情侶套餐。 　　接下來的約會流程，二人可以大方地牽著手進行，這也應該是白曦上來就要求王成嶽表白的原因。 　　…… 　　二人逛到一棟商場大樓前，這裡經營的主要產品是造福了廣大紙性戀主義人士的高仿人形智能助理。 　　麵街的巨幅玻璃幕墻後，有各種生活場景： 　　有身穿女仆裙、管家禮服的人形在西式庭院內有序地打掃，在洋房客廳優雅地布置晚宴； 　　有身穿旗袍、漢裾的人形在閣樓雅間彈撥古箏琵琶，在亭臺水榭翩然起舞； 　　有身穿典雅和服的人形在精致的和室演示茶道技藝； 　　也有復古機械朋克、卡通外形的智能助理，滿足一些有自己的一套審美情趣的客戶； 　　這家商場直接把產品像櫥窗裡的玩具一樣，展示在一比一搭建好的各種居所環境剖麵中。 　　很多高仿人形的用戶脫單後，往往就把二次元原配轉讓出去乃至毀機滅跡了，這方麵白曦比較開明，隻是把小夢當成家政服務助手。找書苑 wｗw.zhaoshuyuａn.com 　　“你的小夢以後能不能幫我帶孩子。”白曦冷不丁問了一句。 　　“裝上對應功能模塊即可，隻不過麵向嬰幼兒的有更高安全標準…… 　　唉不對！你怎麼連生娃後的事情都在考慮？白老師你別踩油門啊！”王成嶽突然反應過來，嚇了一跳。 　　結交三次元女票，已經是違背躺平原則的事情了！再作出生娃這種遵循祖宗的決定那還得了？ 　　“我隻是突然想，現在智能助理發展得這麼成熟，博學堂這樣的教培機構怎麼不乾脆用智能助理做一些工作？高仿人形已經以假亂真了吧，我沒接觸過這類高檔貨，想問問你。”白曦也急忙踩剎車調頭。 　　“這個嘛，可能是人力成本比智能助理的維護成本低？就說小夢，其實和養一輛低檔私家車也差不多了。”說到這裡，王成嶽想起了上一世在餐廳裡遭遇蛹人的心裡陰影—— 　　他當時把餐廳老板的女性家屬問候了一遍，黑心老板就那麼扣！不買個效率更高的全能家政智能助理，選擇雇個更廉價的實習生留下值班？ 　　“嗬嗬也對，智能助理沒法背鍋，你知道老劉有多不要臉？我一個一年前帶過的學生，中考化學成績砸了，家長來找我們輔導班退錢，拗不過退了他兩千，從老娘年終獎裡扣的！老娘想起來就火大！”白曦又想起往事。 　　“白老師您消消氣，今天約會呢，不開心就跳槽好了。”王成嶽去拍她的肩膀。 　　“說得對，王大哥的基地正在升級改造，就需要一個大嫂這樣的化學專業的人才。”高能熟悉的馬屁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