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夥為什麼總對我的事情這麼關心？隻是單純想來我麵前顯擺一下嗎？”瑞玻恩心想，“應該沒這麼簡單...難道是害怕我通過這案子立了功，在這給我放個煙霧彈？...不管怎麼樣，我可不能僅憑他的一麵之詞，就放棄追查這個案子。” 　　瑞玻恩打開電腦，先在係統中查詢了盧瑟爾所有的通話記錄和上網記錄。果然，從四天前開始，也就是1月24日之後，便不存在任何有關盧瑟爾的活動蹤跡。並且在此之前，在盧瑟爾平日的聯係人裡，僅鮑勃一個人就占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然後瑞波恩又在案件庫當中開始以“血隱幫”為關鍵詞進行檢索。 　　盡管有些預感，但結果還是超乎了意料——“血隱幫”的字眼，僅在零星的案件中以證人證詞的形式出現過，而這些案件竟然無一推進到法院的訴訟程序中。 　　瑞玻恩又以“垃圾廠”“殺人”“失蹤”“消失”“蒸發”等字眼分別進行了檢索，之後又在網上各種論壇搜尋了網友們對於類似案件的討論和描述。 　　瑞波恩將所有相關資料看完之後，對胖子菲特的好感上升了不少，但對想要繼續查辦下去這個案件的熱情下降了許多——胖子菲特所言基本句句屬實。 　　“這個死胖子給我說得東西還真沒什麼問題，案件庫裡真的有很多起在垃圾廠發生的失蹤案。”瑞玻恩坐在電腦前，一隻手扶著額頭，眼神又變得像初見鮑勃時那樣空洞冰冷，“沒有屍體，沒有證人，沒有任何線索...這個血隱幫，為什麼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一股非常熟悉的無力感又席卷而上。 　　“不對。”瑞玻恩盯著電腦屏幕，眼睛裡突然閃過一道光，“所有這些案件庫當中登記過的失蹤案件，它們的案情無一例外都被一筆帶過，沒有任何一起記錄過那個血紅色圖案，更沒有任何一起提到過這是血隱幫的殺人手法——這會不會是那幫好吃懶做的家夥，故意隱瞞了這些關鍵線索，好讓案件看起來更像是所謂‘失蹤案’？” 　　瑞玻恩用大拇指用力揉搓著太陽穴。幾分鐘過後，他還是選擇了走向隊長的辦公室。 　　刑事一處第一支隊隊長——麥克，是瑞玻恩來到下城警局工作後，少有的幾個佩服的人之一。瑞玻恩佩服他的原因很簡單——出身下城並且沒有任何上城受教育的經歷，僅憑自己就混到了地下城警察隊長的級別。雖然他已經年過半百，日後也很難再有更進一步的機會，但擁有如此出身，能混到這樣的位置，放眼整個地下城警察局係統內也算是百裡挑一了。 　　瑞玻恩敲門走進隊長辦公室。與剛才和菲特對話時不同，瑞玻恩從一踏進屋子臉上便掛起一絲微笑。 　　“隊長，打擾您一下，您現在方便嗎。” 　　“瑞玻恩啊，來坐下說。工作適應的怎麼樣？” 　　“挺好的，隊長。今天算是我開始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習慣就好。你是有上城工作經歷和教育背景的，一定要好好珍惜，努力工作，以後的前途還是很不可限量的。”年過半百的隊長的臉上已經布上了皺紋，配上那久經沙場磨練出來的笑容，給了瑞玻恩一種忽遠忽近的感覺。 　　“隊長，今天我第一次出警就碰到了一個案子，裡麵有一些我不太明白的地方，想向您請教一下。” 　　“說吧。” 　　瑞玻恩將反復整理和摘選過後的案情復述了一遍。 　　“這就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件。你是哪裡有疑問？”隊長聽完後沒有絲毫猶豫地脫口而出。 　　瑞玻恩懸著的心一下子掉進了穀底。不過到了這個份上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問：“可是這個報案人說得那個血紅色圖案...” 　　“屍體呢？”隊長打斷了瑞玻恩，“這個案件沒有出現任何屍體吧？” 　　“暫時沒有。” 　　“這不就好了，沒有屍體怎麼能證明有人遇害了呢？我們做任何工作，不管是立案也好還是偵察也好，必須從最基本的證據入手，不能僅憑一些人的一麵之詞就做出草率的決定。你是從上城警校畢業的高材生，這點我想你應該比我要懂吧。”隊長仍然在微笑，不過這微笑已經讓瑞玻恩感到發毛。 　　“可是隊長，雖然沒有屍體出現，但那個血紅色圖案的出現象征著血隱幫實施了殺人行為，這在垃圾廠已經成為了一種眾所周知的事實。就算憑借這一點，還不能以殺人案來立案，但也不能全都當作簡單的失蹤案來處理，連基本的調查都不進行了吧？”瑞玻恩沒有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上頭了。 　　“我有說過不讓你繼續進行調查了嗎？”隊長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我隻是說在屍體出現之前，不能將其草率地認定為殺人案，沒有說過讓你不進行後續的調查這種話吧？殺人案有殺人案的偵察方法，失蹤案有失蹤案的調查方式，在沒有找到屍體之前，我們無法百分百認定有人遇害，所以不能直接當作殺人案來處理。我說的這些沒問題吧？” 　　“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瑞玻恩已經開始後悔說出剛才那番不理智的話。 　　“沒事。”隊長又將微笑掛了上去，“你這種心態我理解，誰都有過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有工作熱情是好的，但是很多時候還是得講究一下方式，你既然選擇了來刑偵處工作，就要學會盡快適應。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整理一下工作吧。” 　　“好的隊長。” 　　瑞玻恩悻悻地走出了隊長辦公室，又悻悻地走出了警察局的大樓。 　　他連著吸了三根煙，喝了足足半壺酒，才得以將剛剛發生的對話給壓在腦後。 　　“隊長一開始就將態度表達的那麼明了了，我為什麼還要和沒腦子一樣的追問到底？這下好了，案子沒法繼續查下去，剛開始工作就給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真他媽的，草。” 　　瑞玻恩返回到警車上，後車座上的鮑勃竟然已經呼呼地睡著了。 　　瑞玻恩盯著熟睡中的鮑勃那張又黑又瘦的臉蛋，上麵的汙穢被眼淚和鼻涕沖刷後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瑞玻恩又想起兩人剛見麵時發生的那幅畫麵，想起鮑勃被自己提在空中時眼神裡的無助，還有他在提到地下城警察時的言語中的那份怨恨。一股愧疚之情從心底爬了出來。瑞玻恩不忍心也不好意思將對方叫醒，靜靜地坐回駕駛座打開了自動駕駛。 　　“警官，你回來了啊。我有點太困了...”鮑勃竟然自己醒了，伸出手揉了揉那兩顆紅腫得像棗一樣的眼睛。 　　“沒事，你睡吧。”瑞玻恩的聲音要比之前溫柔很多。 　　“警官，咱們這是又去哪兒啊？我不用去警察局了嗎？” 　　瑞玻恩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過了很久，瑞玻恩才再次開口：“鮑勃，血隱幫他們的勢力一般能擴展到什麼範圍？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把你送到其他地下城，他們應該就不會找你的麻煩了吧？” 　　鮑勃第一次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親切之餘更多的感覺是有些別扭，他想了想回答道：“這個我還真不好說。之前雖然也有得罪了血隱幫的人成功溜走過，但數量特別少，十個裡麵能有一個成功就不錯了。而且他們溜走之後肯定不敢再放出來任何消息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對了。”鮑勃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繼續說道：“你們不是有那個叫做‘證人保護計劃’的東西嗎，專門負責保護證人們安全的，雖然基本沒在我們身上用過就是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問一下，這個計劃最後都把證人安置到什麼地方去了。” 　　瑞玻恩突然察覺到自己正式工作後的第一個案子，竟然要靠一個報案人給他“補課”，羞愧之心又上漲了三分。 　　“有件事我給得給你說明一下。”瑞玻恩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這個案子的復雜程度你也知道，一沒有屍體，二沒有除了你以外的其他證人，而且背後還牽扯著巨大的幫派勢力。所以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取得進展的。你呢，既然已經報了警做了證，肯定也沒法再回垃圾廠去。我一會給同事打電話確認一下，看把你送到哪裡才安全。今天晚上就先在我那裡住一晚上，等我明天抽個空再把你送走，完了看這個案子如果有進展的話，我再聯係你。” 　　瑞玻恩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通過後視鏡觀察著鮑勃的神情。找書苑 www.zｈａosｈuyuan.ｃom 　　“沒事。”鮑勃的回答當中竟然沒有任何的失望或者不滿，“我原本就不是抱著讓你們破案的目的才報警的，我隻是覺得我必須得為盧瑟爾的死做些什麼，所以才報的警。你比那些壓根不把我們當成人看的條子已經強太多了，最起碼還能考慮一下我的死活。” 　　瑞玻恩聽到這番話心裡不但沒有變得好受，反而更加同情和憐憫像鮑勃這樣生活在那個絕望地帶的人們，心中的那份愧疚和無力變得更濃厚了。 　　在某一瞬間，瑞玻恩甚至想什麼都不管不顧地將這個案子查辦下去，但與菲特還有隊長之間的那些對話又情不自禁地浮上心頭。 　　“你一定要回到上城！”這句話又開始在他的耳邊呼喊。 　　瑞玻恩長舒一口氣，一股腦兒地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全部拋在了腦後，然後重新規劃起之後的工作需要如何開展。 　　車輛停在了瑞玻恩租住的公寓樓下。 　　鮑勃緊跟在瑞玻恩的身後，四處打量著他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的豪華小區。 　　瑞玻恩看到家門的時候，腦海裡還在盤算著明天開始要如何好好表現，好彌補回今天在隊長麵前的失態。 　　他一路低著頭走到家門口，伸手打算開啟房門。可就在這時，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門把手竟然上插著一紅色信封。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寫紙質版的信？ 　　瑞玻恩有些好奇地打開紅色信封，裡麵寫著的字卻讓他的眉頭伴隨著心臟緊緊縮在了一起。 　　“盧瑟爾沒有死。” 　　落款是一個奇怪的金黃色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