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你這燕國地圖還挺長(1 / 1)

唐笙的話一出來,錢一無便感到提拉著自己的那隻手臂猛然繃緊,而眼前這個人則跟卡帶一樣僵住。   “怎麼?你覺得我在害你?你覺得這個人真能是你的美好未來?”付丞問得極其失望。   “不,我隻是在陳述一件事情,即你在騙人,你講的沒有一句是真話。”   錢一無聽得都快要窒息,唐笙到底能不能聽到她自己在講些什麼鬼東西?這種關頭還刺激犯罪人員?她今天是想殉情還是怎麼的!   果然付丞的怒氣也燒起來,“為什麼?因為我一開始沒有幫你?可是從開始到現在,有誰維護過規則?有誰在乎過你怎麼想的?你不重要!錢才重要!這就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玩法!整個過程隻有我站出來了,隻有我!你還覺得我在騙你?”   “那麼問題來了!”唐笙的聲音也跟著變得響亮,“你如果是想保護學生,那你已經做到了,你已經聯係了錢一無的家長,你們也聊好了要把他送回去,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所以你現在做的事情,是真的出於你的責任感,還是……”   唐笙鼓足勇氣抬頭跟付丞對視著,捏著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種看透一切的沉穩感,平常在班上不說話裝高手的經驗,竟然在這種情況派下了用場……   鋼琴曲此刻恰好行進到低音部分,一個個音節如爬蟲一樣從人身上侵襲而過,恐懼藏在人心最底下跟著顫抖。   唐笙刻意等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等到付丞先把目光移開了,才把接下來的話吐露出來:   “還是純粹享受一場私刑?”   這問題讓樓道裡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甚至呼吸聲都被壓製住,沒人敢喘一口大氣。   錢一無發覺付丞緊繃的手臂正在慢慢放鬆,肩也緩緩落下來,但錢一無不確定,這是付丞真的在變得平靜,抑或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征兆。   “要不你們還是先走吧……”錢一無說得顫顫巍巍,“我覺得付老師隻是想跟我開展一點批評教育,我虛心接受就好,對吧?”   錢一無是真害怕了,他看不懂唐笙這是什麼腦回路,這是想救他還是巴不得他早點去世?!   他本來還指望這三個人救他一手,結果現在看來,他一個人沒準還能多活兩分鐘……   鋼琴的聲音填補進幾人之間的死寂,那不斷下滑的音調,如同某種不詳的預兆一般,一下下戳進眾人心臟。   “你覺得是哪一種?”付丞終於出了聲,嘴角還帶著一點戲謔的笑,“想明白一點,你怎麼回答,我怎麼做。”   話已至此,退無可退。   在付丞給出來的邏輯和自己的判斷之間,唐笙選擇相信自己。   “我覺得是後者,是私刑。”   她說得一字一頓,清清楚楚,怕對方聽不明白,她還額外補充道:   “你現在做的這些,你以為是為了保護我,但實際上,它全部出自於你自己的憤怒,甚至可能是嫉妒。”   這答案聽得錢一無卷著腹猛地一顫,心臟都差點被嚇停跳。   要不是他現在被按著起不來,他一定會沖過去好好質問一下,唐笙她到底想乾什麼?   這麼明目張膽謀殺親男友的嗎?   可唐笙自信她的方向是對的,付丞的言論讓她感到一種極度的混亂和徹頭徹尾的虛偽,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絕對不能相信他表麵上的承諾和意圖。   她得先於這位瘋狂的副校長,搞清楚他真正的想法,這樣才能找得到,那點存在於每個人心裡的、柔軟又好騙的部分。   付丞笑了兩聲,“你當真這麼覺得?”   唐笙沒有繼續跟著他的思路,反而直接安慰說:“沒關係的,我也是這樣,我也很嫉妒,所有人都嫉妒,這很正常。”   邊說,她邊壯著膽子,往臺階上走了一步。   付丞臉上的戲謔越發明顯,“你在跟我打嘴遁嗎?”他嘲諷。   “我是說真的!”唐笙傾著身子,看起來無比真誠,“這本來就極端不公,有人一生下來就在羅馬,有人煎熬在去羅馬的路上當一輩子牛馬,憑什麼呢?不是說人人生而平等嗎?這到底平等在哪裡!”   付丞臉上的笑意漸漸有些褪去的意思,就像洗碗槽裡裹著剩菜剩飯旋轉排空的水一樣,既混沌又復雜。   唐笙知道,她大概找到那條縫隙了,那個能讓付丞覺得自己被理解,進而被誘導的辦法。   “好笑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二代、三代們,他們的財富和權勢是怎麼平白得來的,可大家就是能閉著眼睛唱頌歌、捏著鼻子當舔狗。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按著所有不情願的人一起低頭,笑他們是吃不到葡萄就說酸,你要是他們你比他們還能玩。所有人一起齊心協力、同舟共濟、混淆視聽!顛倒黑白!   “所以付老師,你不要說什麼一開始沒幫我什麼的,你說得對,我們就是處於這樣一個環境裡頭!光是站出來說上一句話都會被置於眾矢之的,還沒有人會跟你說謝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太難了!我理解,所有人都理解!”   付丞聽得有些詫異,這孩子是在跟他表示感謝?   其他幾人也察覺到了付丞這種又集中又晃神的矛盾狀態,錢一無一直卷著腹卷到現在,腹部肌肉酸得不行,但他儼然不敢多動一下,生怕破壞了付丞目前的迷離狀態。   唐笙借由這一小會的空隙,飛速地理好思緒,繼續往下編:   “我希望在場所有人不要誤會一點,我說嫉妒,是因為嫉妒是必然的!它自然而然的!   “麵對這種明目張膽的不公平,為什麼不能不能嫉妒?憑什麼不能憤怒?人要是沒有這些情緒,靠什麼去讓舊貴族斷頭赴死?靠什麼搶回自己的東西?他媽的都當現代文明是過家家過出來的?”   唐笙說著,又往上邁了一步,激動起來,她甚至有些恍惚自己這些態度是裝的還是真的。   “我承認了,我就是嫉妒,但是不應該嗎?他錢一無何德何能讓其他辛辛苦苦過日子的人對他低聲下氣有求必應?就憑他生得好?搞不搞笑!就他們能平白享受優待,其他人怒都怒不得?”   這情緒高昂得,不說付丞,就是錢一無和白從謙,那都雙雙聽得發慎。   唐笙這是單純逢場作戲演得好,還是心裡真藏著將時間撥回十八世紀、把他倆吊到路燈上去的信念?   錢一無在某瞬間甚至有種錯覺,唐笙不會幫著付丞一起把他按下去吧?   不過說到這裡,唐笙的話鋒總算是要轉變了。   燕國地圖已經展到盡頭,是時候去幫付丞替換一點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