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離京城有二十多裡,蓁蓁暫居的地方約在中間的位置,居於一個村落的外圍東南角上,開門見山,背後靠水,半池荷花三麵柳,樓臺軒榭,一點都不是淵逸說的簡陋,雖然還未到時節,山景蕭瑟,但也別有一番風味。打聽後才知是京城一位富戶納涼的宅子,淵逸見到後於一年前花重金買下,又請工匠修葺了缺損的地方,往荷塘裡擴建了平臺。 “都是照著您的喜好來的。”講話的是一位老婦人,逸王府裡的老人,做事持重,早就派來看護宅子。 這樣的馬屁話蓁蓁也不是第一次聽,擱在平時她大多不予理會,但不知為何,卻想堵她一句:“我連自己喜好什麼都不知,王爺竟知。” 老婦人頓時張口結舌,看看身後,悄悄退了出去。 蓁蓁站在荷塘邊,聽腳步就知是誰,也沒回頭:“王爺不是要和王妃去祁國了嗎,還有時間到這裡來。” 淵逸踱步到蓁蓁身邊,在離她半步的地方站定了:“這裡,還合你心意嗎?” 蓁蓁緩緩轉身:“清月閣後院你送的梅花瓶、琉璃盞、五彩駒、青鳥鼎,這些隻有王公貴族才能擁有的東西,王爺像不要錢一樣往那裡送,難道不是因為我不懂喜好,才送的嗎?我知道,這也是要學習的一部分,隻不過不用先生教而已,靠的是潛移默化。” “我就說,你是極聰明的。但送那些東西,不止是為了培養你的品味,也是我真的想送你。看到稀罕的想送你,看到好看的也想送你……” “王爺如今似乎不再適合與我講這些話了吧?雖然這裡隻有你我兩個,但也不能失了禮數,在帝王家,我是皇上的嫆華,就算是在普通的人家,我雖不是正妻,論起來也算你的嫂子,是不是得避諱些?” 淵逸向前走了一步,與蓁蓁平齊站著,笑了笑:“這才幾天的功夫,便學會拿身份來壓我了?” 蓁蓁轉身,看向淵逸,一本正經地道:“不拿身份壓你,等著你給我指派任務嗎?那我是接還是不接?” 淵逸露出了一副無奈的神色:“得,早知道不讓先生教你這麼多了,明明是個清冷不多話的性子,如今學得伶牙俐齒!”頓了頓,他又說,“我來找你是有正事,放心,不敢給你派什麼任務,隻是想來解釋一件事。” “王爺請講。” “不賞杯茶喝嗎?” 蓁蓁轉身向房內走。香桔早已備好茶點,見兩人一直在外麵講話沒敢打擾,聽到門響剛要沏茶,被蓁蓁阻止:“晌午了,你去做些簡單的菜肴,留王爺用膳。” 香桔應著退下,與淵逸擦肩而過,低頭行了一禮。淵逸本已走進來了,又停下腳步轉頭去看,而後在蓁蓁對麵坐了,問道:“這婢女你還用著呢?” 蓁蓁挑一下眉毛:“舒家出來的人,我不能用?” “別抬杠,你這是吃爆仗了嗎,我就不能問一聲關心一下你?畢竟她是桓之找來的人,如今他犯了事總要避諱些。” 蓁蓁抬眼,盯著淵逸,將斟了茶的杯子往他眼前一頓:“你喝不喝?” 淵逸愣怔了一下,竟有些不敢看蓁蓁的眼睛,低頭飲了一口茶,又抬起眼看她的臉色。想來他也不是那窩囊的人,怎麼就被她這樣唬住了呢?他道:“原是我選錯了人,以為你一孤女是好拿捏的,結果竟不是這麼回事。” 蓁蓁盯著對麵淵逸,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張開,密密的睫毛不斷地輕顫著,像個翩飛的蟬翼一樣。其實就算再無喜好,她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他笑的時候,眼睛格外溫柔,臉上拒人千裡之外的神色全然消失,薄薄的嘴唇彎得就像個月牙兒,隻是這皮囊與心性有著太大的差別。 蓁蓁托起腮來,突然道:“你真好看。” 淵逸對自己的相貌一向很忌諱,尤其當年祁國公主求嫁事件發生之後,整個永樂國都在拿他的相貌說事,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說他好看。以往的時候,曾經有人當麵贊嘆他的樣貌,他竟拂袖而去,絲毫不給人留情麵。今兒被蓁蓁這樣說,他心裡先是激動,而後看著她的表情才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不用在這戳我肺管子,專撿我不愛聽的話說。” 蓁蓁道:“那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既然知道我不好拿捏,就有事說事,咱倆的關係也不適合閑聊。” 淵逸不說話了,又呷了口茶,還是燙,入口有些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