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重逢(1 / 1)

風雨如晴 青圓果1219 2963 字 2024-03-17

這一個傍晚,夕陽在山,彩霞滿天,秦山站在宮院裡,卻開始走神。他忽然想是不是她的針把他紮傻了。她出言文雅,舉止端莊,絕不像市井的粗鄙女子。而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姑娘,如何會願做巫醫這種不入流的行當?有人推了他一把,秦山抬頭,是他手下兩個旅帥,程懷政和林遠威。“秦校尉,你這是怎麼了?我都喊了你三遍了,晚上的崗哨如何安排?”“哦。”秦山忙定了定神,“我這就去找中郎將。”他還沒起身,中郎將已經帶著幾個侍衛匆匆走了過來,老遠就喊:“秦懷玉!去外麵迎一下,兵部尚書來了。晚上你們就在內書房那裡值宿。”秦山一愣,答應了一聲,趕快起身整裝牽馬。   他來到九成宮外城,兵部尚書侯君集已經下了馬。身為正三品高官的侯君集卻很有幾分隨意地穿了一身黑色的圓領缺胯袍,他撣了撣前襟上的土,一路疾馳而來,頗有點風塵之色。秦山迎上前去,中規中矩地施禮:“侯將軍。”侯君集笑了笑,揮手示意自己的侍從不必再跟著,二人默契地並肩往宮內走來。秦山見無旁人,低聲說:“老師,您這次來難道是為了吐穀渾的事?”侯君集剛硬的臉上現出一點愁容:“是啊,看來不收拾慕容伏允是不行了。這幾日氣得我睡不著覺。我估計陛下也是一樣。”他看了秦山一眼:“我聽說阿史那結社居然還來行刺陛下?這些個忘恩負義的突厥人!”秦山點頭。侯君集嘆了口氣:“本想著,抽幾天空再教你一點兵法,這下事情又來了。懷玉,有空自己多學學,萬一我要出征,耽誤多久就說不定了。”秦山看了侯君集一眼:“老師,若要出征就帶我去吧!”侯君集搖頭。“為什麼?”秦山很不理解。“你才十八歲,成丁的年紀都不到。”“這算什麼?”秦山爭辯道,“當今陛下不也是十八歲開始上馬打天下?”侯君集站住,轉過臉來,一向嚴肅的臉上現出溫和:“莫要和我爭這個。陛下和我,都對你寄予厚望,但不急這一時。”   侯君集進入內書房去見李世民,秦山自去安排衛士值宿。他們親衛是除了千牛衛的貼身護衛外離天子最近的,值勤的地點也是不時交換,以便衛士熟悉宮中環境。夜已深,內書房的燈火卻不曾熄滅。秦山知道侯君集和李世民又是燈下長談,這樣的情形已是屢見不鮮。貞觀三年,他還是孩子的時候選入千牛備身進入宮廷,就知道李世民的勤政,有時晚上入睡前還在寢宮與魏征談論得失。貞觀朝已經八年,日子越來越好,突厥的邊患也已平定。而他已從一個懵懂的孩子,長成為勇敢的禁軍軍人。秦山眼望著夜幕下黑魆魆的鳳凰山,心事如潮。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他巡回一圈,書房的燈火終於是熄滅了。山上的晚風還頗有些涼意,他提了一下自己的領口。宮院裡一片靜謐,不聞人聲,他卻看到地勢更高的寢宮向下走的山路上,一盞燈籠如微弱的螢火,款款而來。   秦山瞥了一眼,宮人夜晚有事出行,隻能燈籠照亮。那邊應該自有其他親府衛士,不過他這裡,便不必過問。隻是,這麼晚了,不知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秦山摸了摸腰間的橫刀,注目望去。片刻後,他聽到離自己大概二十步遠的林遠威的聲音:“站住!什麼人?”秦山緊張地疾步走過去,右手已經放在刀柄上。然而,待走到跟前,看清是誰,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如何是她?提著燈籠的,原是一個宮女,宮女身後的那個身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錯認。燈籠光雖弱,已經足夠他看清她的表情,她顯然是被衛士嚇了一跳,有點失措。宮女說:“這是給皇後娘娘診療的女醫,準備回中宮。”林遠威還要說什麼,秦山出聲:“放行。”他轉向那宮女:“你是要送醫士回中宮住處?夜裡走山路要小心。”宮女見秦山說話還算溫和,便回答:“是的。多謝將軍。”秦山看向燈籠後麵那個姑娘,那一身素淡的衣裙在夜晚的山風中顯得有些單薄,整個人竟有幾分瑟縮。盡管如此,還是沒有忘了向他躬身致謝。秦山估算了一下時間,周醫士沒和她一起,那就是入夜後單獨去給皇後針灸了。從長安出發,折騰了足足一天半,也確實辛苦。秦山沒再多問,說:“路不好走,我送你們一程。”   行宮沒有長安的皇城那麼大,從這裡回中宮路並不遠,隻是他看這個宮女選這條彎彎拐拐的路走,應該是並不熟悉路線。秦山刻意放慢了點腳步,忽然聽到背後她的聲音:“將軍果真是翼國公府的人?”秦山回答:“是。那日疏忽,忘記送回藥錢,請勿怪。”他回頭看了一眼,這次卻未曾看清她的臉。她話語裡並無慍意:“不必記掛。隻是,”她帶點遲疑地問:“請問將軍尊名?”秦山回答:“不敢,在下秦山秦懷玉。”她站住了,問道:“莫非翼國公秦叔寶,就是你的父親?!”她那萬分詫異的語氣讓秦山始料不及,他站住腳,不解地說:“是啊,怎麼了?”她卻低聲說了句:“沒什麼。恕我唐突。”秦山看了看打著燈籠的那個宮女,不便再追問,領著他們來到中宮的院子門口,便打算走回。他看到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消失在夜幕中。   侯君集都快馬回長安去了,接連幾天,秦山卻沒有再見到她。他暗自嘀咕,莫非師徒倆已經出宮了?如果是這樣,他輪值也快十日,明日該回長安了,一定去杏林春再問問。李世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上至柴紹,下至內侍和宮女們,也不免都帶點苦瓜相,小心翼翼噤若寒蟬。秦山已經聽侯君集說了個大概,吐穀渾國主慕容伏允是天子李世民的一塊心病。早年李世民剛登基,派來長安的吐穀渾使節還沒回去,伏允已經派出軍隊在邊境上大掠而還。大唐天子派使者譴責,他托辭有腳疾,不來謝罪,卻為兒子慕容尊王求親。李世民允婚,但要求尊王親自來長安迎親,但這個尊王和老子一樣地打起馬虎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不來。自然大唐天子憤怒地取消了婚約,伏允依然故我,前前後後在邊境上騷擾了近十年。大唐迫於國力,一直是打打停停。如今伏允年老,卻聽信手下權臣天柱王的策略,今年騷擾更甚。這幾個月來天子不停地派使節去數責勸諭,伏允卻毫無警醒之意。李世民正在火頭上,阿史那結社的行刺又使得懷有身孕的長孫皇後的氣疾越發加重。結發夫妻,多年來風雨與共,感情極為深重。皇帝極為重視,繁忙的政務之餘也不忘時時過問皇後病情。秦山心想,若是皇後情況確實不好,今年皇帝在這九成宮恐怕是要多留些日子了。   正這樣想著,卻見柴紹和一個花白須發,灰藍葛袍的老人過來院中,不是周醫士又是誰?秦山看見上級柴紹,隻得迎上前施禮:“柴將軍。”柴紹點點頭,對周醫士說:“周醫士,這是我們內衛軍中的秦校尉。這幾日辛苦您了,若您有何物品需要從長安捎來,也可以找他,讓他去安排。”周醫士微笑一下,拱拱手:“這位將軍我是見過的。如此,多謝關照了。老朽還正想托個人幫我給長安的朋友帶個口信,告知他們我需要在這裡多留一個月。”秦山見他是一個人,心裡有點納悶,又不便相問,也拱拱手:“周先生,我明日回長安,未知口信捎到何處?”周醫士說:“捎給興義坊杏林春藥鋪的掌櫃。小徒是家中獨女,也免得她的家人著急。”秦山答應,又問:“那先生可有物品需要我捎去或者捎回來?”周醫士想了想,說:“若將軍不忙,請隨我來,我這就去和小徒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