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見畫知人(1 / 1)

風雨如晴 青圓果1219 2687 字 2024-03-17

銀屏想著師父的話,心裡有些亂,她跟隨師父學藝以來,很少見師父有說不準的時候。這麼說,秦瓊的病隻是再拖幾年的事。她帶著阿燕跟著秦家的仆人一路走到秦山的書房,定了定神,四處打量。秦山書房有兩張幾案,其中一張剛剛放了琴。走近書房正中另一張幾案,銀屏不由微微一怔。她這才注意到幾案下麵擺放了幾個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蹲下身來拿起來看了一會,才想到這是顏料。她實在想象不出那樣一個年輕人竟有此等喜好。案頭除了整齊的筆墨硯臺,還有一個沒有裱褙的卷軸。那卷軸隻是鬆鬆卷起,銀屏看到那露出的半邊似乎有塗抹的顏色,不由得好奇心大盛,她看了旁邊侍立的仆人一眼,還是打了開來。她小心地徐徐把畫展開,平鋪在幾案上。待看清整個畫麵,不由得大吃一驚——那畫上的人兒,玉色衫子青色裙子,頭戴的一朵粉紫色牡丹映襯著唇邊淡淡的微笑。看得出來作畫的人不願拘於什麼技法,可正是這隨性的點染讓畫中人容光照人,生氣勃勃。她頓時臉上熱辣起來,抬眼看了一下門口的阿燕。陽光從門口照進來,無數微塵在光柱中飛舞。銀屏的心狂跳得半天沒有平息,呆呆地坐在秦山的書桌旁。   “郎君!”仆人的喊聲嚇得銀屏手抖了一下。她臉色蒼白地抬頭望去,秦山走了進來。她忙合起手中的卷軸,卻早已被他看到,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你先下去吧。”秦山對自家的仆人說。他走過來,銀屏慌亂地站起,兩人對視了片刻,她居然想不出來說什麼好。慌亂中沒有合好的卷軸仍然攤開了大半。他黑亮的眼眸看過來,把她看低了頭。秦山低聲地說:“對不起,剛才幾位叔叔來了,隻好失陪。”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是溫和的,溫和背後還有些讓她害怕的灼熱。她故作平靜地微笑:“你畫得真好。”敏銳的眼力,還有這樣一雙靈巧的手,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秦山看看畫,又看看她。他站得太近,一種奇怪而又溫暖的氣息撲上她的臉頰來。銀屏後退一步。她輕輕苦笑一下:“世兄,拜托給我幾張紙。我是來取紙給師父寫藥方的。”秦山說:“那我們走吧。”   回到秦瓊屋裡,銀屏默不作聲地看著師父提筆開方,盯著紙上的字跡,卻全然辨認不出他寫了些什麼。周醫士聚精會神地寫完,抬起頭來鄭重地說:“翼國公,調養為上。起居飲食要有節,心情也要愉快。”銀屏瞥了秦山一眼,突然心情沉重起來。看他的年紀,不會比自己大太多,如果師父說得準,那麼他不到而立之年,就會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她咬了咬嘴唇,把目光移向門口。秦瓊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周先生,多謝您,辛苦了。”周醫士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翼國公,您太客氣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那個…恕老朽多嘴,不知在老朽在貴府門口遇到的那兩位是什麼人?”銀屏驚訝:“師父,您如何會在門口遇到他們?”周醫士向秦瓊說:“我在杏林春和掌櫃清點完藥材,便跟著貴府的人匆匆出門。行到府門下了馬,便看到他倆正在和門衛說話。這兩位的形容,實在特別,老朽活了這麼大歲數還真是從未見過,故而多嘴。”秦瓊聽到這裡,不由得哈哈大笑。秦山的嘴角泛起笑意:“喏,周先生,他們來了。”外麵隱隱傳來說笑聲,兩個男子正從水池旁的回廊上大步過來。銀屏定睛看去,兩人均是五十左右年紀,左邊的一個身量和秦瓊相仿,但比瘦削的秦瓊魁梧結實得多,儼然是個大黑塔,濃黑的絡腮胡須配上一雙有如銅鈴的環眼,看了著實令人生畏;右邊的那個稍矮些,顯然也不是個善茬,一雙眼睛帶著精光,鼻尖稍勾,粗硬的須發,一張大口。兩人風快地走來,還未到門口,大黑塔便用粗嗓門喊道:“叔寶兄!”瞥見周醫士,他大叫一聲:“嘿,老神仙你也在這裡!”銀屏一怔,師父如何成了老神仙?周醫士帶著幾分尷尬地站起身來,秦山笑道:“周先生,這是吳國公尉遲敬德將軍。”另外那個也跟著進了門,秦山說:“這是盧國公程知節將軍。”周醫士不自覺地往秦山身後縮了縮:“久聞二位將軍大名。”銀屏不由得也背脊一涼,這兩位的確是形容特別,身著便服也讓人覺得帶幾分殺氣。   尉遲敬德笑道:“老神仙,你乾嘛這麼怕我?”秦瓊笑道:“尉遲,三郎應該告訴你了,這是我特意請來的大夫。”程知節說:“叔寶,看病就看病,你也不用特意讓三郎來陪著我們。”秦瓊說:“我這殘病之軀,豈不敗了你倆的酒興。”“咳!”尉遲敬德一屁股坐在秦瓊旁邊,“少說這等酸話。”他向周醫士招招手:“老神仙,你也坐,莫怕,我不會吃了你。”秦山親自給周醫士搬來一個褥墊:“周先生,您且坐會。吳國公生得駭人,其實很豪爽。”“你個臭小子!”尉遲敬德瞪眼,“我雖然黑,想當年論人物也不輸給你父親。”秦山忍著笑說:“那是那是。”程知節突然注意到銀屏:“叔寶,這是?和懷玉倒是十分般配。”秦瓊白他一眼:“知節,不要亂說。”周醫士咳了一聲:“程將軍,這是小徒。”程咬金嘿嘿一笑:“抱歉抱歉。先生恕罪,不知者不怪。”   銀屏不由得羞紅了臉,剛想借口去找秦雲退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偏偏秦雲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她看到尉遲敬德和程知節,也並不吃驚,躬身一禮,利落地指揮著幾個家人把點心和熱氣騰騰的菜肴擺上幾案。周醫士站起身來:“翼國公,您注意按方服藥,老朽就告退了。”秦瓊攔阻:“周先生,別讓人說我秦瓊不懂待客之道。一頓便飯,請勿推辭。”秦雲也笑道:“周先生,略備薄酒,聊表寸心,還望您不要嫌棄。屏兒有我照顧,您隻管吃您的。”尉遲敬德直接拉住了周醫士的胳膊:“老神仙,莫非你是不願意和我們兩個坐在一起?”周醫士隻好坐下。這幾個都是武將出身,彼此又熟得不能再熟,於是也就不講究,圍坐在桌案旁。坐在尉遲敬德身邊,周醫士顯得有點緊張。秦雲向弟弟說:“懷玉,你去陪陪周先生,今日可不能讓他被人欺負了去。”尉遲敬德說:“阿雲,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會欺負他?”秦雲微微一笑:“阿翁,你今日若耍酒瘋,我可要去黑白姨娘那裡告狀。”尉遲敬德轉向秦瓊:“叔寶,當年你在美良川殺得我老黑沒有麵子,瞅瞅,如今又是你們秦家的人當著我尉遲府的家!”秦山在周醫士身邊坐了下來:“尉遲叔叔,您現在不是很想修仙學道麼?有人替您當家豈不更好。”程知節也點頭:“此言甚是。”尉遲敬德對周醫士說:“老神仙,你是如何返老還童的,教教我。”銀屏不由得會心一笑,原來是這位尉遲門神看到周醫士鶴發童顏,稱他老神仙。周醫士哭笑不得:“老朽哪裡敢當什麼老神仙!身為醫士,懂點養生之道罷了。”秦雲向銀屏使個眼色,示意她跟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