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1 / 1)

長劍凝霜 雲騰八荒 6145 字 2024-03-17

天剛蒙蒙亮,劉瀟瀟早已牽著馬兒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馬兒不聽話,瀟瀟氣得用力拽著,邊拽邊嘟囔著:“昨日高興,竟忘了自己不會騎馬,還要拉你來還,你看你濺得我一身是泥,此事若是黃了,看我不買下你吃肉。”   馬兒打了個響鼻,又停了下來,似是不滿。   瀟瀟趕緊好言相勸:“你別生氣,幸好有你陪我說話壯膽,不然這山路漆黑,我怕是要先嚇死。”說著硬拉著它向前走去。   道路盡頭的的盛陽派,廊間院門燃著的燈火還未熄滅。   劉瀟瀟看著越來越近的燈火笑了起來:“可算是到了,不過都早上了,怎還點著燈籠?”   話音剛落,身邊的馬兒不安的嘶鳴起來,調轉方向,似是不想再前進,瀟瀟用力扯著韁繩氣道:“你什麼意思?你莫不是真擔心我吃你肉?你就這麼不信我能被看上?”   瀟瀟拉了半天,見那馬兒就是不走,於是隻得將他栓在路旁,咬牙道:“你不走便不走,天都亮了,我也不用你陪了。”   天邊已經慢慢亮起,紅色的朝霞慢慢鋪展開來,染紅了前方的天空。瀟瀟心情甚好的向著燈火走了會兒,突然頓住了腳步,遠處似有若無的喊殺聲隨著晨風吹拂過臉頰。   瀟瀟拍拍自己的臉,乾笑兩聲,“定是出現了幻覺,折騰了半天太累了。”   說完,哼起小調一蹦一跳的繼續向前走去。直到喊殺聲再也無法忽略。在朱紅大門前不遠處,瀟瀟停住腳步,怔怔望著眼前的風景,絢爛的朝霞鋪滿了天空,染紅了遠山、樹林和前方的院落,如此美景本應引人沉醉,可瀟瀟竟覺得不及門前背身立著的緋衣男子吸引目光,男子一身緋色緊身衣衫,包裹著修長勻稱的身形,緋色紗幔的幕笠帶著晨光隨風起落,衣擺垂落晃動間,掃過及腰的長發,男子就這麼靜靜地立著。瀟瀟卻覺得他好看的勝過了這漫天晨色。不由捂住胸口,那裡在撲通撲通的跳動。   瀟瀟正出神的看著,突然清冷的男子聲音傳來。   “姑娘是從哪裡來,又要往哪裡去?”   瀟瀟猛得回過神來。望著未曾動過的男子,笑了笑。   “你問我嗎?我從落霞村來,來這兒相親。”   說完繞過男子向大門走去,那男子還是靜靜的立在那裡,未再說話。   朱紅色的大門半掩著,廝殺聲似是小了一些,瀟瀟緊張的安慰自己:“定是在操練。”說著朝大門喊著:“有人嗎?我叫劉瀟瀟。”邊喊著邊壯著膽子去推門,門剛推到一半,突然一個男子撲倒在半開的門板上,隨之而來的是透過那人胸口的刀刃。   瀟瀟嚇的捂住嘴巴壓下尖叫,轉身便朝來路跑去,跑過男子身旁帶起紗幔翩飛。   瀟瀟突然頓住腳步,回身一把抓住男子衣袖,著急的看著他:“盛陽派去不得了,你跟我快跑!”   那男子透過幕笠低頭望向被扯起的衣袖,輕輕頷首,“也好”。   瀟瀟見他答應,急忙拽起他一起逃命。直到跑的喘不過氣,瀟瀟鬆開他的衣袖,背靠著大樹喘著粗氣,卻見男子平靜的立在似是不曾跑過。   瀟瀟看著他突然想起什麼。   “公子是今早才到盛陽派的嗎?”   “是”,男子輕聲說道。   瀟瀟咧開嘴,眼裡波光閃動。   “如今盛陽派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是去不得了,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我願……願意陪著。”   男子偏開頭去。   “姑娘可願為我帶路?”   瀟瀟開心的點頭,“願意奉陪!公子想去哪裡?”   “霧隱村”   聞言瀟瀟驚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道:“公子有所不知,那裡早就不在了,也許有三十年了,比我都久,那裡著過一場大火,村裡的人都說那是天火,老天爺發怒,人都搬走了,那裡不吉利的。我小時不聽話便常被嚇唬要將我送那裡去。嚇人得很。”   那公子似是並不意外,聲音依舊平靜:“姑娘可以指個方向,在下自己去。”   瀟瀟急道:“願意願意,隨你去哪兒都成。”跟一輩子都成。   “那勞煩姑娘帶路。”   瀟瀟笑著點頭:“好說好說”說著走到自己馬兒前解下馬韁繩,回首見男子還立在原處不見動作,不由問道:“公子沒有馬?”   見他淡淡道:“姑娘騎馬便是,在下跟得上。”   瀟瀟甚是滿意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摸著馬鬃毛低聲咬牙道:“我第一次騎馬,你若敢摔我讓你光棍一輩子。”馬兒噴著熱氣,似是嘲笑。   瀟瀟神色平靜的翻身上馬,回身望著他笑著:“公子可要跟上,我先走一步了!”說完後世界安靜得很,馬兒低頭啃起地上的青草。瀟瀟僵了片刻,轉了轉腦子,鼓足勇氣,回身看著男子:“我不會騎馬,你可是願意與我一起騎?”   男子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不會便走著,在下不著急趕路。”   瀟瀟心中失望,心道果然如那人所言,性子沉默,不愛說話,不願與人相交,心下更確定了幾分。隻能跳下馬,拉著馬兒向前走去。   那男子不遠不近的走在後麵保持著距離。瀟瀟不時的回頭張望,見男子像是忘記身邊有個自己存在一般,時而凝望深穀發呆,時而觸摸年代久遠的路碑,仿佛久未歸家的旅人,觸景生情一般。   瀟瀟忍不住問道:“還不知公子姓名?是何門派?”   “我姓白。”男子頭也未抬,透過幕笠欣賞著飄落手上的艷麗蜘蛛。   瀟瀟見狀驚呼:“小心有毒”說著忙去抓男子手上的蜘蛛,未見男子動作,卻見他已退後數步,瀟瀟抓空,尷尬的笑笑。   男子背手立在不遠處,淡淡道:“姑娘帶路便是。”態度疏離得很。   瀟瀟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的泥點子,又捋捋自己被吹得雜草一般的長發,扯扯嘴角,“好”。   二人一前一後沉默的向前走著,走到了山顛。瀟瀟回身望去,見他又停了腳步,正靜靜看著山下遠處漂流而下的江水。   瀟瀟猶豫一瞬,鬆開了馬韁繩,手足並用的爬上了路旁土坡,采了把長著細長花莖花開正盛的虞美人,瀟瀟隻覺這花與他的衣衫分外相稱。將花背在身後,瀟瀟緊張的走到他身邊,見他轉身看來。瀟瀟紅著臉支支吾吾道:“公子,送給你。”說著將身後的花遞給他。   男子低頭看向她手中的那把草,瀟瀟也震驚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草,想起什麼,猛地回身看去,見馬兒正在自己身後滿意的咀嚼著什麼,那馬唇上還粘著片嬌艷的花瓣。   瀟瀟氣得一把扯過它兩眼之間的繩子,將手中的草塞了進去,馬兒看到愛吃的草,急忙抬頭去夠,可就是夠不到。瀟瀟尷尬的回身看他一眼:“想來你不及他愛吃,我決定送給它了。”見他肩膀似是抖了幾下,又仿佛幻覺。   瀟瀟急忙回身拉著馬專心趕路,心下又急又氣。一路無話,直到攀到了一處山頂的凹穀,霧慢慢變濃,空氣中夾雜著腐臭的怪味。瀟瀟嗆得咳嗽起來,停住了腳步,回身看著他。   “公子,前方便是了,但這裡荒廢了許久,生了瘴氣,有毒的,咱們不能再往前了。”   話音未落但見紅影從眼前閃過,瀟瀟以為眼花,但那公子已沒了蹤影。   瀟瀟心疼的大喊:“公子快出來,裡麵危險!”   空蕩的山穀似有回音,但卻不見那人回答。瀟瀟不敢上前,愣愣的等在原地。等了半日,不由扯了扯嘴角,摸著身邊的馬兒嘆息道:“這麼久了,這好看的夫君定是沒命了,相個親竟是這般結局,唉……我莫不是命不好?”   突然白霧中紅影緩緩出現,瀟瀟初始以為幻覺,待定睛去看,激動的揮起了手。   “白哥哥,白哥哥”。   男子停住腳步打量著瀟瀟,似是疑惑她為何還未離去。   瀟瀟吸吸鼻子就要哭。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以為你遇到了危險。剛才我還未說完呢,我父母也曾是這個村子的,他們躲過了那場大火。後來他們想進去收埋親人的屍骨,險些……”   紅色幕笠紗幔突然放大在眼前,瀟瀟咽了口口水吞下了後麵的話,怔怔的望著他的幕笠。   男子站得極近,俯視著瀟瀟,一字一頓道:“姑娘也是霧隱村的?”   瀟瀟緊張的退後兩步,紅著臉,扯扯嘴角:“算是吧,不過我父母搬去了落霞村才有的我。”   男子恢復了冰冷。   “你可知這裡為何起火?”   “知道知道,我聽父親說,當年霧隱村裡出了個姑娘,據說比天仙還漂亮,才十五歲未到嫁人的年紀,便引得附近村落的男子紛紛前來求娶,這可愁懷了女子的父親,整日犯愁將女兒嫁給誰好?直到有一日,盛陽派領著一隊教眾來到霧隱村,他們說夜觀星象,需要到此地選一位聖女,那名漂亮的女子自然被選中,女子的父親雖然不舍,但為了女兒前途著想便答應了,據說那日盛陽派還從霧隱村挑選了另外十位有些姿色的女子隨行侍奉聖女。時間一晃過了數月,村民們都開始惦記自己家的女兒,便聚在一起前去探望,誰料,盛陽派卻說聖女本應純凈高潔供奉在聖壇之上,卻被發現暗通男子,此舉必定引來天譴。後來……,後來的事情便眾說紛紜了,因為那群人前去探望的當晚霧隱村便起了大火,也不清楚那些去探望的人是逃走了,還是葬送進了火海。”   瀟瀟抬眼望著男子,小心問道:“霧隱村可是有你親人?”   瀟瀟能感覺到,男子正透過紗幔凝望著自己,又或是透過自己望著別人,隻見男子緩緩抬手,骨節分明的指尖在觸上瀟瀟麵頰前停住。   “姑娘多大?”聲音不似之前冰涼,卻是憂傷至極。   “我叫劉瀟瀟,今年也十五歲,還未有婚約。”   “你今日為何要到盛陽派?”   瀟瀟見時機成熟,趕緊如實道來。   “昨日盛陽派弟子去我店中喝茶,說要為我說親,還說與我相親的男子今日一早便到盛陽派,可是公子你?”   瀟瀟紅著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鼓足勇氣望著男子,卻見男子擎在自己臉頰旁的手如燙到般猛然縮回,側身望向了山穀,輕聲道:“不是。”   瀟瀟有些震驚,不放棄道:“公子自然不知道,你還未進盛陽派大門,那人定是還未與公子說明。公子可願帶我去中原?你若看不上我也沒關係,我便以哥哥相待,好嗎?白哥哥?”瀟瀟滿臉誠懇,小心的望著男子的幕笠。   男子卻未接話,揮手間一節手臂長的枯木落在了掌間,見他耐心的折斷枯木旁枝。   “在下見姑娘不會武功,無自保之力,不若在下教姑娘幾招劍式,在這荒野之地自保足以。”   “願意願意,傳授的可是白哥哥門派的劍法?”   男子右手握了枯枝,左手背身而立,偏頭望向瀟瀟。   “不是,我見別人練過,見得多了也便會了幾招。劍法無需內力,若是靈巧也能克敵製勝。”   說完將執了枯木的手緩緩抬起,起身舞了起來,一時間隻見紅影翻飛,翩若驚鴻。   瀟瀟怔怔得看著,但見招法繁復,但自己卻能看得分明,招招式式仿佛瞬間刻印進腦海。   男子舞完劍,立在遠處的樹枝上,隻見山間的風鼓起他的幕笠紗幔,衣擺被風吹起露出好看的身形。男子側首望著她:“中原乃是非之地,很快便要刮起腥風血雨,姑娘還是留在此地為好。”說完紅影一躍,不見了蹤影,徒留紅衣刮過的風聲還在瀟瀟耳邊回蕩。   瀟瀟失神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回過神來時,心中一陣苦澀,彎腰小心拿起地上他丟下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