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回到茶棚時已是深夜,阿壯正提著燈籠焦急的在門口踱步,見瀟瀟牽馬走來忙上前。 “劉瀟瀟,你咋才回來?你快去看看咱叔,我來這時,看到他正躺在地上。” 瀟瀟一驚,忙跑向屋內,隻見老者蒼白著臉閉眼躺在床上,似是快沒了生氣,瀟瀟急得問阿壯:“大夫呢?阿壯,你怎麼不去請大夫?” 阿壯急得撓撓頭,“叔不讓我去請,他說他的病自己有數。” 瀟瀟顧不得許多,氣道:“你趕緊去給我找大夫!” 阿壯忙滿口答應著跑了出去。 床上的老者幽幽轉醒,抬手撫摸著瀟瀟流滿眼淚的麵頰。 “別哭了,老毛病了。我怕是不能熬到你出嫁了。” “叔,你瞎說什麼呢,我今日相親過了,人我很滿意,我們會早些成親,盡快讓您抱上外孫。”瀟瀟哭泣著說道。 老者乾黃的臉上浮出欣慰之色。 “好好好,不過要記住,咱是普通百姓,切莫高攀了,日後會受欺負的。日後,你與夫君在中原市井中開間小茶館,安穩度日便是,切莫……參與江湖紛爭。你……答應我,莫要惹江湖是非。記住,咱隻求自保,不被欺負。” “那是自然,我這麼弱小,自是活命要緊,若是中原紛亂,我便領他落霞村,將這茶館修葺修葺,一起給你養老。” 老者似是被她逗樂,開心得咧開嘴角,復又咳嗽幾聲。 “瀟瀟,你去那抽屜裡取我包袱過來。” 聞言,瀟瀟趕緊去取,隻見老者緩緩坐起,接過包袱慢慢打開,取出半截艷麗的女子嫁衣。 瀟瀟驚訝得接過嫁衣,問道:“你給我準備的?怎麼隻有半截?” 老者咳嗽兩聲,幽幽說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我也是在你養父母故去時才知曉此事的。” “養父母?”瀟瀟震驚。 “是啊,你養父母婚後一直沒有子嗣,將你抱回那年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你養父母常去山外的江邊打魚,有一年他們順流而下走得遠了些,在瀟水河畔休憩時見一名女子用這半截紅嫁衣抱著一個幾個月的娃娃走來,那女子詢問幾句便將娃娃托付給你的養父母,並告訴他們帶著娃娃速速離去。聽你養父母說,那女子很漂亮,隻是神情蕭索像是沒了生念,也許是夫君負了她吧,不然誰會裁掉自己心愛的嫁衣呢?你養母心善,勸女子別想不開,那女子卻說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自己要用死給家人一個交代。” 瀟瀟捏著嫁衣,怔怔看著,但見嫁衣金絲描線,甚是華麗,尤其是上麵用淺紅暗線繡的仙鶴,栩栩如生般。 老者終究沒能熬到瀟瀟嫁人,幾日後便撒手人寰。 瀟瀟握著那半截紅嫁衣,盤腿坐在新培的墳前發呆。發呆夠了,便拿起那日帶回的枯木,然後起身將記憶中的招式練了又練。孤單時,又會對著枯木喃喃自語。似乎在這最孤單的歲月裡,那枯木是在陪著自己一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三年後,阿壯興沖沖的跑進茶社,“瀟瀟你今日便守孝期滿,你可有什麼打算?” 瀟瀟正站在菜板前,看也不看他一眼,認真的將那截枯木端詳著,然後拿起菜刀,手起刀落,木棍被裁下一段。 阿壯一聲尖叫:“哎呀,你怎麼如今舍得了?那日我不小撿去燒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把我鍋都給砸了。我還以為這是你口中的未婚夫留給你的信物呢?嘿嘿……” “這樣帶著方便。” 瀟瀟將那截下的拇指長的枯木穿繩引線掛在了腰間。然後拍了拍阿壯的肩膀。 “阿壯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我也與你解釋過多次了。今日我便出發,拿著這定情信物去找我的未婚夫。” 阿壯撓撓自己蓬亂的頭發,憨憨的笑著。 “我知道你不喜歡養豬的,也知道你要去找他,但我沒想到這麼突然,嘿嘿,你來隨我看。” 阿壯拉著瀟瀟跑出屋外,茶棚外,一輛馬車安靜得停在路旁,馬車雖然樣式簡單,但用料厚實耐看,新刷的漆在陽光下泛出溫暖的光澤。阿壯絞著手指不好意思的笑著。 “你不喜歡養豬的,我便又去學了木工,這車我做的,送你。” 瀟瀟驚訝的張大嘴巴,走上前撫摸著嶄新的馬車,有一瞬,自己竟覺得阿壯人也不錯,回首望去,見阿壯寬大的身軀立在簷下,不知多久沒洗過的粗布衣衫、一直淩亂著的發髻和排列個性的大板牙,腦海裡不由想起了那翩若驚鴻的緋色身影。 瀟瀟晃晃腦袋,不再猶豫,將包袱扔在車上,然後回身目光堅定的看著阿壯。 “此去一別怕是不能再相見,你可千萬別等我!我走了!” 說完跳上馬車打著馬兒向前離去,沿著溝穀小道,奔向山外的滾滾紅塵。 此時的劉瀟瀟萬萬沒想到,當她在中原有傾城美男相伴時,竟會萬分後悔何不跟了阿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