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這是師父做的藥,還有我收集的素材。” 伊薩卡把東西遞給了桌子對麵的老人,矮人老奶奶扶了一下眼睛,俯下身,露出放心的微笑。 他們被帶到了小小的裡間中,矮人的家中,除了前麵的店麵以外一切都小小的,不過對於伊薩卡和阿方索來說剛剛好,阿方索握著手中剛剛好的杯子,坐在剛剛好的沙發裡,接過老奶奶倒下的果酒,他悄聲道謝。 果酒是所有地下城孩子的最愛,度數更高的是有錢的冒險者們在地下城遊蕩的必備,可以替代水而又不易壞掉,度數低的則是節日裡哄孩子的必需品, 高甜度的地下城果實釀出的酒即使喝下一桶都不會有什麼感覺,它也常被拿來款待客人,而一般也隻有這個時候,孩子們才能喝到這種珍惜的飲料。 阿方索很高興,他有些矜持的喝了一口,超乎他的意料,雖然沒有獅主款待他們拿出來的那種果酒要好喝,但是也相當的美味,阿方索又謹慎的喝了幾口才放下。 “……謝謝款待。” 伊薩卡想起阿方索的話,那些關於師父教導的禮儀課內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她小聲的對著相識已久的老奶奶道謝,老人的表情有些驚訝,但是隨後便點了點頭,露出慈祥的笑容。 矮人基本上都很貪財,他們喜歡去往第六層進行勘察活動,又不怎麼遵守地下城的規則,經常被地下城的人類組織所討厭,在這種境遇下,他們組建了矮人公會,由投票選擇出來的會長負責和人類政府進行協商,矮人公會的會長往往是矮人聚居區中最有威望的那個人。 羅妮便是矮人公會的前任會長,她與師父是舊識,師父告訴伊薩卡,她可以信任。 伊薩卡並不相信她,師父過去的朋友也和他關係很好,但是她還是背叛了師父和師父的朋友卡納不是嗎? 羅妮伸出帶著老繭的手指,輕輕點數著手下的小試管,它們被包裹在柔軟的史萊姆中,可以不受到任何碰撞便被送到地上世界,還有一些伊薩卡和阿方索一起努力收集的小玩意兒,比如第一層的果實草藥之類的東西。 羅妮拿出其中的一個小袋子,饒有興趣的抬了抬眉毛,接著粗短的手指比出一個數字,伊薩卡點了點頭,對著阿方索解釋道: “這些就有一萬個金幣那麼多了,麻痹花的花粉,大量吸入會麻痹致幻甚至致死,師父不讓我賣給其他人,你也不要接觸第一層裡紫色的花。” 羅妮用挖耳勺一樣的器具從中取出淡藍色的一點,觀察了一下成色,贊許道: “誒呀,伊薩卡收集的東西每次都很好啊,真不錯……路易說你的師父醒了,他怎麼樣?” 伊薩卡眨了眨那雙灰色的眼睛,這個話題轉的有點生硬,不過羅妮確實是在真心關心師父,在師父無法醒來的時候,是她一直收伊薩卡那些不便直接出售的貨物的。 “暫時沒有什麼問題,師父的身體還可以。” 羅妮微笑了一下,她知道這孩子的心一直緊繃著,她有著地下城的底層孩子都會有的可怕過往,路易也告訴過她這一點,對於伊薩卡謹慎的態度她並沒有感到失望,反正迪穆裡埃遲早也得過來找她。 作為這個地下城的老居民,也是曾經的權力中心,羅妮能活到現在也多虧了迪穆裡埃曾經小隊的幫助,互幫互助無論在哪個種族的社會都是最基本的東西,自己與家人還有公會成員如果能幫助迪穆裡埃,那麼她便會竭盡全力。 羅妮對迪穆裡埃想要做的事情有了些猜測,她並不確定,上一次獻祭的記憶已經模糊,也沒有人閑著沒事乾去調查這些與生活無關的東西,羅妮決定暫時靜觀其變,等待著迪穆裡埃準備好那一切之後來到這裡——地下城中的關係格外重要,他總要維護。 羅妮轉過身,從身邊拿出早已挑選好的禮物,將木盒推向了伊薩卡和阿方索,然後打開。 “那便好,你的師父畢竟受到了傷害,總得多注意點,這個是我送他的禮物,也是為了感謝他透露給我的那些消息。” 伊薩卡看向其中的內容物,裡麵是一顆璀璨的魔石,困著密密麻麻的魔素,上麵細致的刻畫著咒語,這是一顆珍貴的逆轉生死之魔石,雖然隻要死在地下城就能無限的復活,但是一旦遭遇了什麼特殊情況,在靈魂可能被破壞的情況下這顆可以避開死亡詛咒的魔石還是相當有用的。 這是一份大禮。 “……謝謝。” 伊薩卡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將禮盒收到懷裡,她還想再說什麼,但是貧瘠的語言讓她張了張嘴,卻也隻是低下了頭,阿方索注意到她的異樣,有些拿不準的露出一個笑容。 “……師父一定會非常高興的,謝謝羅妮奶奶。” 羅妮寬厚的點了點頭,然後及時岔開了話題,讓不知所措的伊薩卡有了從無法理解的社交中掙脫出來的機會。 “今天是節日呢,皇室的遊行日,伊薩卡,你平時都要去找贊爾雅確定等級的對吧?快點去吧,不然如果祭祀開始就找不到她人了。” 伊薩卡似乎早就期待這個臺階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告別,便拉著阿方索和禮物疾馳而去,阿方索向羅妮招了招手,羅妮便也溫柔的笑著,招手表示告別。 伊薩卡的速度很快,阿方索被她抓著便上了閣樓,矮人的樓梯讓阿方索爬的腿酸,他們出了天窗後便在屋簷上跑動,阿方索很勉強才跟上伊薩卡,他盡力不去看下麵,於是將目光轉向伊薩卡,卻發現對方的耳朵和脖子紅了一大片。 阿方索有些疑惑,不過如果他能看著伊薩卡的臉,便能發現她的表情此刻是少見的慌張和羞恥,精靈白皙的皮膚紅的嚇人,她希望能用風來讓自己的臉迅速冷卻下來。 “伊薩卡,你害怕羅妮嗎?” 伊薩卡的聲音很僵硬,阿方索更疑惑了。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敢對她說話呢?” 伊薩卡的聲音聽起來開始變得怪怪的了。 “……不是不敢,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話,她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 伊薩卡迅速且磕磕絆絆發說完這些話後就留給阿方索一個拒絕的背影,這讓阿方索識趣的閉嘴。 “喔……” 可是為什麼會有人因為有人對他好就不敢說話了呢? 阿方索沒有再說話,可是對於伊薩卡這個人的疑問還是埋在了他的心裡。 他們很快跑到了一座塔樓上,阿方索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這建築具體的形態就被伊薩卡強行拉到了窗邊。 ————————————— 對於年近五十的最強聖槍手的力氣,路易是有最基本的認知的,但是他沒有預料到極度激動的贊爾雅會把他直接拎著領口抓起來,以路易和贊爾雅的身高差,他僅僅隻是被拉的有點踉蹌,但是整個身體不得不向前傾配合贊爾雅的動作,維持平衡變得相當困難。 “我還能騙你不成、我沒那麼無聊——放開我贊爾雅,我要摔倒了!” 贊爾雅鬆開抓狂的路易,對方搖搖晃晃的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剛摸了摸脖子,低頭便對上了海巫女透露著狂喜的雙眼。 “那家夥怎麼樣!?有沒有缺胳膊斷腿!?他還想著卡納嗎,他還想著那個時候的事情嗎……他想我了嗎!?” 看到贊爾雅像個十幾歲的姑娘那樣高興,路易摸著已經紅了的脖子露出了無奈的笑,他擺手讓她先冷靜下來。 “先慢慢來,贊爾雅,我知道你激動,但是我隻有一張嘴。” 贊爾雅這才稍微冷靜一點,她後退幾步,雙手不自覺摸上胸口的海洋女神雕像,露出一副好像還沉浸在一個美夢中的表情,喃喃道。 “……我以為在我死前都等不到他醒過來呢。” “那倒不至於,層級的更替隻會一次比一次快,不過,這家夥在受到那樣的傷害後還能蘇醒過來也是萬幸。” 贊爾雅搖了搖頭。 “地下城不會讓他死掉的……更準確來說,我們不會讓他死掉。” 贊爾雅露出不屑的表情,她走到櫥櫃邊,從裡麵拿出存放已久的待客的茶包,然後又去取了兩個還算乾凈的杯子放到晃蕩的餐桌上。路易看見那棕色的防水袋上的文字,這是地下二層的珍品,說不準就是在獅主的城堡裡拿的,盡管那裡高手雲集,但是對於贊爾雅來說,一個人在那裡進出也是輕輕鬆鬆。 況且,路易掃過那雙已經不再光滑的手,上麵印著五個紋章,綠葉僅僅排在影子之後。 在上一次大犧牲結束後,贊爾雅行動,一個人在兩年內射殺了全部的六層之主,強製得到了他們的認可,除了死龍阿克圖盧斯。 “那家夥儲藏室裡的珍藏,你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 贊爾雅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她給壺裡灌滿了路易剛剛提過來的井水,街上的人難以相信自己正看著尊貴的公主殿下隊裡的魔族劍士正在彎著腰努力的打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使他來過許多次。 嘉莉如果知道絕對會嘲笑自己的。 路易咋舌,他有點受寵若驚,同時也有點懷疑獅主家裡的好東西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贊爾雅伸出手在桌上畫了一個基本的法陣,法陣發亮,與魔素的契約完成,她的體內沿著血管遊走的魔力被獻給遊走的魔素,於是桌上就憑空燃起火焰,她把鐵架放置於其上,又把破舊茶壺放了上去,過滿的水正從破損的壺口一點點留下,然後被燒成逐漸消失的小泡泡。 贊爾雅坐到了自己對麵,那雙銳利的紅眼睛直視著路易。 “告訴我全部。” ————————————— 介於迪穆裡埃也隻是突然蘇醒,且並不驚天動地,隻是單純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並像個沒事人一樣吃飯睡覺順便揚言要改變地下城,第二天還準備去見見透露了點東西並伸出橄欖枝的尤利西斯,這事講起來並不需要太長時間,當壺發出吱吱的叫聲的時候,路易講完了所有的事情。 包括他與迪穆裡埃的交談。 “……也就是說,祭司已經就位了?” 贊爾雅咬著指甲思考,這次要比之前的幾次更快。 上一次犧牲過了二十年,便已經出現了可能的犧牲者,而宗教庭記載的上上次犧牲,也就是獅主尤利西斯那一次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和卡納說的一樣,犧牲隻會一次比一次快,最後一次犧牲,將使得人們付出最為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