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養館的門是那種小區常見的防火門,上麵是一扇長條窗戶,雙開的大門平常是鎖了的狀態,需要從外麵擰一下,有些動物會學人,看多了自然也有樣學樣的開門,於是動物園幾乎全換上了這種門。現在,我無比慶幸安的是這種門,那頭黑熊像人一樣直立著,悄無聲息地站在門框上麵,我不知道它是怎麼爬上去的,但我敢肯定,若是我直接開門進去,黑熊麵對著我的後背,我肯定是十死難生,這些黑熊,不,這些東西可能在我未察覺的以前就對我有垂涎之心,它們真的是動物麼?我腦海中頭一次冒出這個想法,好像在我入職期間對動物園發生的所有事都是正常的,動物靈性非常,奇怪的園長,瘋魔似的喜歡動物,小熙性格突然的變化,甚至對於消失的同事小薑我竟隻底感到漠然,這種感覺像是從心底發出來的,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這一切真的正常嗎?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狼狽的跑回職工宿舍的,現在是七點,張哥輪班還沒有結束,我隻能在走廊等著張哥來給我開門,十點,十一點,張哥遲遲未歸,我恨不得把門翹了,進去收拾東西連夜跑路,奈何沒有那種手藝。真的太奇怪了,我害怕未知,更害怕這種被控製的感覺……我從來沒感覺時間過得這麼慢,焦慮的目光不斷四處張望,我的手在手機上快速劃過,一次又一次。時間慢慢流逝,他的身影仍未出現。讓我如坐針氈,我認命踏出了職工宿舍,從來沒有在這麼晚出來過,準確來說我任職以來壓根沒在晚上出來過。夜晚的動物園隻有道路兩旁昏暗的路燈,夜行動物在黑夜中肆意得嚎叫,我沿著路燈走,內心還是很害怕,畢竟剛經歷過那件事,一直走到了東區,看到了那個占地龐大的猿猴館,猴子們幾乎都在搭建的房子或附近的樹上,我正走著,腳下咯吱一聲,踩到了很軟的東西,那是一件皮衣,“應該是顧客落下的吧”我如此想,順手拿了起來。我最終是在一個路標下見到了張哥,簡單說明了沒有鑰匙的情況,唯獨那件事我沒有說,張哥帶著我去了安保亭取鑰匙,我想著來都來了順便查查是誰掉的衣服好還給他,張哥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但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去調了監控。 八點,動物園已經閉館了,但街道上還有一個人在走,其他工作人員仿佛沒有看到這個人,我感覺非常眼熟,直到那個人在猿猴館側門停了下來,我在另一個視角裡看到,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苦尋未果的園長,他終是脫了衣服,我沒想到那天我們的好奇的答案會在今天,甚至以這種方式揭曉。他慢慢的褪去了手套,裡麵的指節大的驚人,而且毛發還異常旺盛,手也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黃色,那是一張青黑色的手……安保亭裡的音響本來在放舒緩的鋼琴曲,以往我會覺得有些悅耳,但現在我完全顧不上聽什麼音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施了魔咒一般凝固不前,我的額頭上冒滿了細密的汗水,幾乎要將我前側的頭發打濕了,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雙腿灌滿了鉛,直接無力癱坐在椅子上,隻因我撞破了園長的秘密,園長,不是人,他是一直黑青色的猿猴,甚至可能和猿猴館裡的東西是一家。“現在知道了?”張哥開口,“啊!”我大驚失色,正當欲辯解,張哥卻搖搖頭,“想走就走,趁那個東西還沒有注意到。”並拍拍我的肩。 我隻能重重的點頭,雖然有很多疑點想問張哥,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我踉踉蹌蹌的回到了職工樓,飛速收拾好了東西,準備搶票連夜遁走,七月中旬是旅遊高峰期,不出意外的票已售罄。“馬的,艸!”任是我這種比老登少一登的中登,在經歷了這光怪陸離的一天甚至想要抱頭痛哭。第二天我沒有出去清掃,在臥室裡躺著,張哥一宿未歸,我不是亂慈悲的人,他不走我也不會多問。“當當當”我的門被敲響,“哥,你在裡麵吧,今天沒看到你上班,出了什麼事?”是小熙的聲音,我猶豫再三,還是下床給她開了門。我囁嚅道“我不舒服,要休息幾天”,實際上我根本不敢告訴她真相,更何況是處處都透著古怪的她。我預感這個動物園的一切都被什麼東西控製著。小熙頓了一下,機械地說“員工未經園長允許不能擅離職守”我知道那是員工守則上的一條,她還問我是不是經過了園長允許…我想隨便應付她兩句,但現在開始我說什麼話她都好像聽不到,隻是一遍一遍的重復,我跟她幾番溝通未果之後,不耐煩的想要推她出去,可發現我竟怎麼都推不動她,比我小一頭的瘦弱女孩力氣居然在我之上。“我會找院長說明,你先去忙吧”話音一落,像硬幣找到了正確的投幣孔,小熙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但還是有種詭異的僵硬感模板式應道“好的,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找到園長,我相信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如釋重負,手中緊握的手機亮了亮,《恭喜,你預約的票已經搶購成功,發車時間為四天後,請按時到達…》 四天,剛好到喂食的時候,這幾天內我的任務是清掃館內,我有意用遙控器隔開動物,按守則指示來清掃著,反倒相安無事。到了臨走的那一天,張哥突然給我發了微信,“職工樓西麵的三百米有個消防通道,盡快”我沒有時間猶豫了,隻能帶著不堪一擊的勇氣,往前硬乾。趁著天還沒亮,輕手輕腳的背上行李,直奔那裡。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四周有若隱若現的薄霧,十分潮濕。我本來是想要悄無聲息的走掉,但平常溫順的動物們卻像發瘋似的集體吼叫,我隻能跑的更快,但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這迷霧感覺不真實,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散發出來的。最終,我看到了那扇黑色的消防安全門,離自由僅僅一步之遙時,卻看到門栓上有一把大鎖,堅固非常,且現在的狀況根本不允許我有暴力撬鎖的時間,而且門很高,大約兩米,上麵還有防盜的鐵絲網,徒手翻墻的路也被封死了。相反四周沒有什麼樹,隻有三兩簇高大的灌木叢,大概有半米高,這一切像刻意為之的一樣。再不走天就會亮,我真的走的掉嗎?恐懼像洪水一樣襲擊著我,我閉上眼睛,內心一遍遍強調要冷靜下來思考,可絕望像迷霧一樣籠罩著我,讓我無法逃離,直至再也感受不到一丁點其他的東西。這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永遠被困在這裡,慢慢的淪落為動物園的一員…… 驀然斜後方傳來熟悉的吼叫,回頭便看到黑熊館就在不遠處,黑熊們扒著玻璃,顯然是認出了我,它們低低的嘶吼著,像在哀求我,我看到了黑熊的眼睛,那是一雙我在熟悉不過的眼睛,眼框像是蓄滿了淚水,我的心軟的一塌糊塗,有種想要放下一切,進去安撫不安的它們的沖動,直到耳邊傳來令人膽寒的竊笑聲,同時“哥,是你在這裡嗎?”一個女聲響起,我的靈魂仿佛被抽離一般,意識回籠後,竟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黑熊館的周圍,手已經握住了遙控器,黑熊直立在門邊,估計快兩米的身軀居高臨下地,口水淌到胸前,我不出半步便能進去……四麵環望,隻見小熙從一旁的灌木叢中出來,麵麵相覷的同時她便飛快地向我奔來,我三步並一步,轉頭就跑,霧氣彌漫,但腳步聲似乎愈來愈接近,這並不像一名嬌小女生跑步的時候速度?不一會功夫,那道詭異的身影已經近在身後。我將身一扭,但還是被她抓了一下,但還是贏得了一些距離。餘光觀察到有一個比較高的灌木叢,便用全力跑去。她不住的喊,聲音越來越焦急,越來越沙啞。 我蜷縮著身子躲在灌木叢後麵,此時我的後背已經起了一層汗水,打濕了我的襯衫,手臂傳來一陣刺痛,竟然流了很多血,我緊壓住手臂試圖止血。這裡勉強可以躲一陣子,但小熙遲早會找到這裡來。冰冷而又無盡的痛苦的波濤紛至遝來,壓得我喘不過氣。汗水、淚水、血水交織,我已分不清……正當我想要放棄這無謂的抵抗,身後冷風呼嘯,吹的我起了雞皮疙瘩,等等,我身後隻有墻,而兩米的高墻哪會有風呢?鬼使神差的,我回頭看到了一個狹窄的狗洞,外麵有風不住的吹進來。這是個極其隱蔽的地方,前麵有灌木叢的遮擋,或許能為我爭取一些時間。我的手因此激動的顫抖。隻要穿過這個狗洞,就能逃出這個我被困已久的地方!我的身體緊貼著地麵,雙手和膝蓋並用。在我鉆進去的同時,我聽到小熙的叫喊聲近在咫尺,回頭看去,她就站就在我剛才的位置上,想進來卻又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擋住了,隻能不住的叫喊著。“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本該清脆的女聲在絕望的嘶吼中越來越粗獷,最後甚至在無力的懇求著…… 供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走的洞敞開著。 我的手指尖在泥土上留下了濕潤的痕跡,呼吸在黎明裡顯得異常清晰。四周的惡臭爭先恐後的鉆入我的鼻腔,唯一的光源便是那個出口。來時注意到的薄薄的墻壁今天像是誤入了時空隧道一樣變得無限延長了,本該黑暗的墻壁變得粘糊不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被一個鋒利的石頭割了手,忍不住呻吟出聲,借著出口的光,才勉強看清駭人的一幕,不知是動物還是人類的骨頭,深深紮入了我的手心。而四周黑暗的空隙深處像是有著什麼東西在注視著我。因此每一步我都謹慎小心,生怕引來不必要的注意。爬出來的瞬間,我如釋重負的鬆一口氣。幾乎熱淚盈眶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將傷口簡單處理好後,頭也不回地大步向車站跑去……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霸王別姬的戲曲在桌子上的收音機裡播放著,距我逃出那個地方已經過了一周了,現在我正在準備中元節事宜,“誒,爺爺,你別整這個,這個沉,我來就行”說罷我便起身去幫忙。在我離開後,老舊的收音機突然滋滋作響【據報道,H市動物園因表演時動物突然發狂襲擊顧客,現已¥$^*閉園%&¥^……】收音機裡的音頻變成了一陣忙音,桌旁的一位老人開始拍打收音機,小方桌上一個半敞著的背包因為振動從裡麵裡掉出了一個瓶子,瓶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裡麵的黑色丸子一粒粒的滾了出來。隨後收音機又響了起來【超高薪資待遇,親切的工作環境,與動物親密接觸的絕佳機會!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意向請撥打0451】 “好的廣告到此為止,請繼續欣賞,霸王別姬” 未知滋生著無休止的哭泣 又讓我忘記自己命如螻蟻 生命無法被文字闡釋 但無知將會賦予它意義 —怪異的動物園,迎來了新的飼養員— 【完】
逃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