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職工樓的我仍舊驚魂未定,總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張哥輪休在屋裡,聽我訴說今天的情況後,不緊不慢道“一樓的公告板上有員工守則”,我起身下樓,在角落中看到了落灰的公告板,板上有尋人啟事,有專業開鎖通下水,甚至有收冰箱電視…我在撕了兩個專業修電腦後看到了陳舊發黃的員工守則,可以說是事無巨細,值得注意的是猛禽的雙館用紅色字著重標識過。大概是飼養員需先將動物用棍子趕到觀光區,關閉柵欄,把食物放好後從飼養區後門出,之後在外麵用遙控器將柵欄打開放動物出來吃飯,之後回收和清潔也是同樣方法,我心一沉,想到我自從和動物熟悉後直接忽視了飼養區,因為兩頭熊對那個閉聳的黑房間很抗拒,我受不住它們撒嬌,便一直從觀光區的側門進出和喂食,兩頭熊一直很溫順,因此我無意識間疏忽了對野獸的忌憚,甚至不在意它們擁有猛禽天生的野性而近身照顧……想到這些我的頭開始疼痛,具體以太陽穴為中心的發散分布著,或許是失眠導致的?下決心從今天開始不再熬夜。 自從黑熊成年,我被園長告知我可以給熊喂食一些活雞鴨之類的生肉,我看了員工守則,在飼養時候開始謹慎起來,一開始兩隻熊不理解我為什麼突然驅趕他們,但吃到了美味的食物也沒有怎麼抗拒,它們的眼睛依舊閃著光。“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園長出聲打斷了我的回憶。現在是盛夏,但園長還是裹的緊緊的,穿著破舊的雨靴,被太陽曬得發酸,還是隻能看到他的一雙小眼睛,那雙眼睛散發著一種神秘的光芒,讓人不禁想要探究其中的深意。從園長辦公室出來後,一個人突然拉住了我,我大駭,發現是小薑,他狡黠道從沒見過園長的真麵目,他甚至在園長休息時偷偷看,但仍舊一無所獲,來問我有沒有看見過園長廬山真麵目。我也很好奇,兩個月以來園長總是神出鬼沒,見到他的人也是看到他一身裝備,防曬也不至於這麼防吧……小熙也一概不知,猜測園長是因為意外傷了身體,像燙傷之類的很自卑,但她對探秘這方麵卻不感冒,還開始一本正經地說出“員工未經允許不能擅離職守”這種死教條的話來。 隻不過沒等開始行動,我們發現怎麼都找不到園長了,有時候問別人會得到一點線索,但園長仿佛有遁地之術,神神秘秘的。日常的飼養中,我發現動物們越來越有靈性了,甚至懶懶散散的孔雀在表演時會主動開屏,黑熊兄弟自然不必多說,它們一直是表演的焦點。在一場場成功的表演後,動物園開始爆火,城市中以至於外城的遊客都來一睹為快。展覽區掛著粉愛心的鐵板標識著動物兇險請勿觸摸。但觀眾席的人被行雲流水的表演震撼的連連拍手叫好,甚至有人不顧阻攔主動觸摸了黑熊,黑熊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的,任君采擷的模樣,這種叫好更叫座的情形收割了遊客們的心,動物園的火爆程度更進一層。都說動物是有靈性的,幾年前的我可能還會反駁一二,但現在我心底實打實的相信了。這些動物完全是開智的小孩,不僅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指令,無害的樣子更是惹人喜愛。動物園每逢表演日,場館中隻見黑壓壓的人群湧動,似乎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擋這股熱情……於是我工作更加認真,隻是最近會突然頭痛,像宿醉以後撞到了門,又因為腳滑劈了個叉。我以為是年紀大了帶來的慢性病,並沒有多在意這件事。 園長對動物園出圈很滿意,於是大手一揮,決定擴建表演場館。黑熊因為成年和頻繁表演食量暴增,不再滿足於一天兩三隻活雞,渴求更多的食物,我不想看到他們餓肚子,盡可能的滿足它們……直到倉庫的活雞活鴨被吃的一隻不剩。隻能向園長報告了這件事,園長正在興頭上,無所可否地定了一批活物。黑熊暫時吃不到新鮮的生肉,變得蔫蔫的,表演也是無精打采,恰好我最近有意疏遠他們,像是失落的孩子,它們用亮亮的眸子盯著我,仿佛在質問我。到底是有了感情,我進了觀光區,慢慢的撫摸它們的頭,安慰它們食物快到了,它的頭配合我的動作,我能從心底感覺到他們懂了。活食到了,兩隻黑熊仿佛沙漠裡尋找綠洲的旅人,眼睛像在冒綠光,跑來將生肉急不可捺的撕咬成幾半,欣喜若狂的嘶吼著,弄的滿地的血漬,我心想以後還是嚴厲一點,不能讓它們在這裡吃,打掃好我走向宿舍樓,突然被小薑拉走了,“哥,你小心一點,我最近右眼皮總是跳,而且我感覺這兩頭熊眼睛冒得精光,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他雙眉緊蹙,不安地道,我點頭應和“嗯,我知道了”小薑說的話不無道理,在觀光區不僅是有礙觀瞻,而且我也覺得他們最近的食欲大的可怕。 黑熊的食量依舊隻增不減,兩周就已經吃掉庫房的大半,我想找園長但他一天依舊神龍見首不見尾。清掃完孔雀園,我和小薑轉角碰見了巡邏的張哥,沒錯,張哥負責半個園區的保安工作,我有時候能與正在巡邏的他碰麵,“張哥,你知道園長在哪嗎?”張哥瞥了我們一眼回“園長麼,現在大概在猿猴館。”“喔,園長還有這種喜好”小薑探頭說到。我們匆匆去了東區的猿猴館,張哥佇在那裡,微不可查的嘆到“那個東西,不是你能控製的住的。”東區的場館建的像是西區的鏡麵,猿猴館上的猴子多為黑青色,全都個大而敦實,一看喂養的很好,此時正圍在一起吃蘋果,遺憾的是沒有見到園長,小薑像是看出了什麼端倪,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能找到園長。與之相比,小熙一天比一天敬業,像俗話說的“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地工作著,我有時候看她有種上了發條的娃娃的既視感。 倉庫的生肉慢慢的削減著,從三四天到一周甚至最後兩周喂一次,我也嘗試過喂回樹葉和漿果,但它們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仿佛開了葷的和尚,再也沒辦法走回頭路。得不到生肉,兩隻黑熊的脾氣越來越急躁,有時候投放食物時它們會急切的搖晃鐵柵欄,恨不得馬上沖過來將食物咬食殆盡……我去問小熙,她對找不到園長這種事竟然很平靜,並告訴我一般是園長主動找他們,而且員工必須做好本職工作,她說話時的眼神很冷漠,甚至連語氣也很不一樣,與平常判若兩人,但好像隻是我眼睛一花,她轉頭換上了嬉戲的模樣讓我別擔心……我的頭又痛了起來…… 食物還是吃沒了,自從食物減量後黑熊們仿佛被剝奪了力氣,一天中也是睡覺居多,表演也不配合。若是強迫它們,就會在遊客接近時故意抓撓人,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把遊客手上的肉生生撕下來一塊,連續出了幾次事之後,不出意外的,動物園又開始冷清下來。在上一次喂食中,我觀察到他們的皮毛也不再發亮,黑灰變的像褪了色,而且也削瘦了許多。晚上七點半,清掃完場館後我路過園長辦公室,意外的是燈居然亮著,我心花怒放,正準備敲門,手未落下,卻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到底要乾什麼!”一個男聲咆哮著,門很隔音,我聽不太清,隨後聽到東西掉地上碎裂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到了門口便戛然而止,我抬頭,雞皮疙瘩一瞬間起來了,那是園長正用他那黑亮的眸子盯著我,深邃的眼眶裡是全黑色的瞳孔,而且他沒有眼白…… 我拔腿就跑,氣喘籲籲的上樓、鎖門一氣嗬成。張哥值班還沒有回來,我坐在床上大喘氣,回想是不是看錯了,但是越想,那一雙黑眸卻越來越清晰。我失眠了,坐立難安的我翻出了一個藥瓶,那是小熙得知我有頭痛問題後帶給我的,她說新員工出現這種情況很常見,園長有對應的藥,然後不由分說的塞給我一瓶沒有標簽的藥,與張哥的是同款。我打開了可疑藥瓶的封皮,裡麵露出了滿滿的黑色藥丸,剛放了兩粒在嘴裡,正想找水時藥丸竟化成粘稠膠狀,讓人下意識想要吞掉。服藥後的半個小時我的眼皮開始打架,在這種狀態下慢慢困了。十二點,我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隔壁有一聲女生的尖笑,職工樓沒有明顯區分男女宿舍,小城市的規矩少,甚至夫妻一起當值的會直接住在一起。我心說小薑年輕真會玩,翻個身繼續睡了。但我在第二天早上並沒有見到出來洗漱的小薑,不疑有他,我就被園長叫去了,我不敢看園長,就聽到他吩咐我去整理黑熊新到的食物,我木著臉應下,但昨天的種種仿佛是我的夢一樣,園長還是老樣子。 小薑消失了,是他的家人來動物園找人,氣憤的說要報警,因為缺少線索最終還是無功而返。我想要跟他們說些什麼,可耳邊適時地傳來黑熊的吼聲,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黑熊們因為有了活食,它們的情緒近期非常高漲,毛發竟變得比以前還要黑亮幾倍,又順又滑,體型也更壯了,肉眼判斷能夠頂一個壯碩的成年男人。動物園又重回不溫不火的舊狀態,其實是平波水麵,狂瀾暗藏……須臾幾日,我發現黑熊慢慢變得急躁起來,那是我在一次放食的時候,它們的眼睛依舊亮亮的,但好像還夾雜著對什麼東西的渴望,可奇怪的是他們明明得到了生肉,我被這露骨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而且黑熊們對生肉的興趣有些許下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下一次喂食的時候甚至能看到它們剩了大半食物。 因為我自己的頭疼病,加上快過中元節了,想著回老家一趟,但同時又舍不得精心照顧的動物們,便把休假這事慢慢推遲了。直到發生了那件事,讓我真正想休假,不,是辭職。那是一個周五,我照例給動物們放食,奇怪的是平常不愛搭理我的孔雀竟開始粘我,它們不停的撒嬌不想讓我離開,我陪他們玩了一會,看到天快黑了還沒有清掃黑熊館,便狠了狠心離開了孔雀館。我進入飼養區的時候,黑熊還是趴在柵欄邊等我喂食,平常它們會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送來的生肉,但與平常不同的是,它們的眼睛今天卻是在看著我,我被這眼神看的心底有點發毛,收拾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不少。黑熊們開始吃飯,我也從側門進入觀光區清潔,在打掃鐵柵欄附近時,我看到黑熊們對食物興致缺缺,平常我快收拾完的時候食物至少要吃一小半,今天卻還是像小山一樣堆在那裡。清潔完畢後天已經半黑不黑了,但是我的鑰匙卻不見了,平常我會把鑰匙隨手掛在飼養區的臺子上,可能是太匆忙忘在了那邊。等我繞道後側準備去開飼養區的門時,無意間從門邊的窗戶注意到屋裡的黑熊僅剩了一頭,在昏暗無光的房間裡,我看到一縷出離瘋狂的睥睨,甚至是在一頭熊的臉上看到了極為怪異的笑容,它的嘴大大的咧著,裡麵長滿了尖牙利齒,還淌出來了口水,不禁懷疑我是太過勞累精神錯亂了,把熊臉看做人臉,手禁不住一頓,這一頓,剛好讓我發現了另一頭熊,它就站在門框上……
蹊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