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跡,了寂緩緩抬頭,淺棕色瞳孔內除了映照出沈鐘的身影之外已是沒有了其它任何東西,包括那份從初時就一直留在眼底的輕視之意。 牙關微緊,了寂喃喃道:“玄氣嗎?” 即便很是難以置信,但事實已是擺在眼前,這偏遠小城就是出了個即便是在正道七派中都難以培育出的玄氣境。 並且自己還因為輕敵,一著不慎之下,使得肺腑受創,現在連呼口氣都感覺胸中傳來陣陣火灼般的痛感。 在這種狀況下,哪怕他是俊逸榜第二十八的“覆惡鬥僧”,二人若不是生死相搏,他想擊敗對麵這名不知底細的玄氣境也是極為困難的。 而一般人或許會在這種情形下做出讓步,就算想內心有著報復的想法也會徐徐圖之,以待來日。 可他了寂既然人送外號“覆惡鬥僧”,那麼他那被所謂佛法戒律所壓下的真實性格,就不會辜負名號中的“鬥”字。 那麼,當他麵對沈鐘這名,極為可能沒有任何背景跟腳的天生逸才。 一名極為難得一遇的玄氣境時。 想著總算能夠不顧慮一切,放手酣鬥一場的了寂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那就是顯而易見的了…… …… 沈鐘眼見了寂一直瞪著他卻遲遲不答話,還以為是自己那一下出手重了,把對方打出了什麼毛病。 正準備上前探查一番,了寂卻在這時突然深吸口氣,開口道:“呼,沈施主果真是真人不露相,貧僧見識淺薄,確實看走了眼,這次……” 說到這,了寂側首看了眼踏出那道白圈的右腳,道:“這次是小僧輸了,包括‘雁北大寇’在內的所有人便全都由沈施主處置。” 聽完這話沈鐘有些意外,有些沒想到這和尚認輸的這麼乾脆,不過,怎麼說也是少了件麻煩事,他也是樂見此事。 可正當他準備客套一番,徹底了結此樁麻煩事時。 對麵的了寂卻是突然撕開了身上的壞色僧袍,露出了內裡的一身腱子肉。 沈鐘眨了眨眼,正有些莫名其妙時,又聽了寂接著道:“敢問沈施主,能否和貧僧認真的打上一場?” 聽完這句問話,沈鐘眉頭緊鎖道:“不行。” “若貧僧非要打呢?” “我不打。”隨即沈鐘又反問道:“我倆的問題都解決了,應該沒有打得必要了吧?” 了寂點點頭:“確實,但貧僧現在就是想和沈施主打上一場。” 麵容緊皺,沈鐘擺了擺頭,以示拒絕,隨後自顧自轉身朝右側客棧而去。 然而還沒等他邁出兩步,就聽到一直在客棧窗邊觀望的沈文中突然大喊道:“二叔,小心!!!” 沈鐘猛然扭頭,映入眼簾的正是一道足有三人高的巨大虛色手印,掀飛了路上石板,直奔自己而來。 眼見此狀,沈鐘瞳孔急劇收縮,可不等他作出動作,便被那道大手印直接拍飛了出去,如顆流星般筆直撞入遠處的另一家酒樓內。 而那道大手印也帶著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了整棟酒樓,生生在樓體上拍出一個巴掌印。 被拍飛的樓體殘骸更是四散而開,其中一些斷梁碎片還向街道一頭的圍觀路人灑了過去。 而在呼喊聲此起彼伏的混亂人群中,雖有些秉持著仗義行事的遊俠挺身而出,盡可能擊飛空中可能會傷到常人的殘片,但還是有不少人因此受傷,甚至因為傷到要害處一命嗚呼。 其中一名班頭打扮的捕快用盡全力斬斷一柱從天上墜下的橫木,護住了身後的一對呆愣在原地等死的母女後,向手下大喝道: “快點疏散開周邊所有人!” 又看了眼不遠處那搖搖欲墜的酒樓,補了一句:“周圍五條街的人全部都要疏散走!” 等到手下領命而去,盡力維持好秩序,疏散人群時,這名清風城的捕頭又扭頭看向麵前街道上的慘像,忖道: “沒想到那了寂和尚會認真到這種地步,看來他的對手不簡單啊。” 隨後又把視線望向東邊,口中呢喃道:“希望這麼大動靜,能把那些頂事的人引來吧,否則咱這北城恐怕就保不住了啊……” …… 伴隨著一陣遮蔽天日的煙塵蔓延開來,躲在窗邊的沈文中扶著暈眩的腦袋,重咳幾聲後,突然想起被拍飛出去的沈鐘,口中喊道:“二叔!” 隨即腳尖一點就要從窗戶跳出,可他剛剛躍出客棧腳還沒著地,耳邊便傳來一聲“回去!”。 他的身形也隨聲一折,倒飛了回去,後腦更是直接磕在櫃臺上,而沈文中最後的印象隻有妹妹那急切到快哭出來的神情,可惜不等他開口安慰,他的眼前便是一黑。 而了寂隨手將客棧中的稚嫩少年強行扯回客棧後,便收回扣成爪形的左手。 可接下來他既不出招,也不再過多廢話,就那麼靜靜呆立於原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出其所料,在這波及到整片街道的煙塵中,傳來一陣極為清晰的腳步聲。 沈鐘橫穿過煙塵,盡管衣服變得破爛不堪,身上也多是些猙獰的劃痕裂口,可有賴於“內氣不絕”,體內無限的玄氣護住了內臟不受到沖擊傷害,所以他所受的都是些皮外傷。 並且又由於“生機不止”,連他所受的皮外傷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愈合,隻不過因為流出的血跡有些駭人,導致他受的傷在外人看來還是蠻嚴重的。 抹了下肩膀上有些發癢的傷口,沈鐘沉著臉正欲開口,就聽見沈唯君在客棧內不停哭喊著“哥哥!”。 而沈鐘一想到生性樂觀的小侄女,從正午開始還沒到一個時辰就流了比之前幾年加起來還多的眼淚。 自己的大哥大嫂依舊昏迷就不說了,連大侄子都跟著出了事,眼前這曾經熟悉的街道更是變得殘破不堪,近乎成了廢墟。 於是,他也就將口中正欲脫口而出的惱怒之言囫圇吞下,垂下腦袋淡淡道: “了寂大師,今日之事開端隻是因為客棧那些人無端生事,想欺辱我的家人,我沈鐘也隻能被迫反擊。 若不是你橫插一杠,或許我早就解決這麻煩事了,到時隻要等到家兄家嫂傷愈後,我們一家人就能回到原來的生活了。 當然了,我說這話並不是要責怪你,我也清楚你是想以你佛門之法度化這些人,隻是想以你的方式行那個俠,仗那個義。” 說到這沈鐘一頓,環視了下周圍慘像,空氣中此時除了灰塵的嗆鼻味以外,還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嘆息哀鳴,繼續道: “雖然看著眼前這一幕,我很難相信這真的是你所想。 但是不管怎麼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也算是救了家兄,我沈鐘也是自認欠你一份人情的。 所以,能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真的不想和你這個沒有任何仇怨的人‘切磋’,還是這種不顧旁人的切磋。” 了寂則是聽完這段長篇大論後,極為乾脆地搖了搖頭,隻頌了聲佛號後,道了句: “不。” 沈鐘聽後這次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異色,隻是不斷輕點著頭,稍稍噴出口鼻息,低聲道: “也對,若你們這些僧人真的像你剛才表現的那般‘恐傷螻蟻命’的話,這個世界或許也就不會走到這種地步了。” 沈鐘對此世這些個擁有著超凡偉力的“修道者”們的表裡不一,通過坊間所傳之事,早就有所察覺。 無論明麵上如何說,如何做,這些人根本不會把凡人的命當一回事。 而這了寂前後變化如此之大,現在細細想來,理由也很是簡單: 一開始在他眼裡沈鐘隻不過是個大點的螻蟻,自然要擺出一副悲天憫人,舉止親和的高人姿態。 等到他確認沈鐘實際上是和他同屬於“人”時,身為武者那慣會好勇鬥狠的性子便被沈鐘那一拳給捶了出來。 是的,造成這一切慘狀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的一時興起。 沈鐘不知道此世的凡人是不是已經接受了這種不知何時被修道者波及而死,逆來順受的生活。 但他可不會看得慣這點,更何況他家裡人也都隻是無力的凡人呢。 想明白這點,他向了寂贊同道: “也罷,你既然要打那就來吧。”
第8章 覆惡鬥僧(1 / 1)